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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8.1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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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朗诵比赛。
正好赶上周日,可以稍微放松些。
加分,等着我吧。
最怕这种必须有父母陪的日子了。若是误伤到他们,我非切腹不可。
啊啊,其实我切了腹照样不会死吧?
不敢试,我还是挺珍爱生命的。
实在没那种拿自己做实验来测试自己身体极限的勇气,我只是凡人。
7:30,参赛选手必须准时到场。
嗯哼,今天日出时间7:28。这意味着什么呢。
内心暗笑。
今天的清晨似乎十分顺利。轻松地、快乐地、没见血地混过去了~
我是如此的好运,以至于我像孩子一样笑了。
I'm so lucky today that I laugh like a child.
昨天晚上我可是被开水烫熟了一只胳膊。
这就叫没心没肺。
6:43,坐着父亲开的蒙迪欧,我提前到了考场。天还是黑的。
唉……怎么办好呢。拖到现在都没什么意外,估计一会儿会出大事。
对不起了,父亲大人,还是不想让你有受连累的可能。
费尽心思把父亲大人劝走了。父亲大人很郁闷地瞥了眼我,终于蹭着把车开走了。
这年头,连女儿都不好做。
相对父亲大人的郁闷,我则是冷。
毕竟现在是十二月。前几天下的雪化得差不多了,路边柳树脚下还有一些冰。
总觉得自己比那棵倒霉的“圣诞冰柳”好不到哪去。
都只能寒风中呆站着。风雪可以随意凌虐。凡人的悲哀。
我蹲下来,想仔细看看这棵柳树。
仿佛听见自行车轮声靠近。在黑暗中如此刺耳。像柳树孤独的抗议。
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后背就重重地被条状物印上。
冲力,冲力,冲力。
我蹲着向前极快地摔出一米,一团裸露的硬电线对着我张牙舞爪。两个尖端,一个对准左眼,一个,对准咽喉。染着铁锈的电线在空中发红地舞动,像毒蛇的头。瞬间的恐惧感。
刹那间,很惊讶能看到这么多。天空中没有星星,路灯给黑色天幕镀了层金。侧面有自行车向旁边倒去。一切都只在瞬间发生。
电线尖端向我弹来,路灯的光像尘埃一样覆盖过闪银色的金属电线。
闭上眼。三秒钟。
睁开眼,惊讶。
“对不起啊。”
一个正太,就在我身边道歉。我真想掐死他。
人行道上竟然还有彪自行车的,如果左右手还有力气,一定要掐死他。恩,一定。
惊魂甫定,终于有心情观察这正太。
几年级?“初一。”
初一也来朗诵比赛。“恩,今天上午。我来早了。对不起。”
很好,你知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对不起。“……对不起。”
丫是不是找揍啊!?“我会付医药费。”
这关系到我升学加分。我两年连拿一等奖,要因为你废了这嗓子,哼……! 扭头不看他。
“我可以给你找加分。别告诉我家长。”
望天,这年头的正太都这么黑化?冷淡寡言又市井。不过好歹有补偿的心思。
我以为我就很变异了,这还有个更变异的。
——刚才那一瞬间。左手右手本能地挡下了电线,现在电线把两手对穿在一起。想拆也拆不了。
正太要打120时。我怒了,让别人知道我还活不活啊?
你,过来。“……恩。”
拉住铁丝,快速地拔出来。手慢了我削你。“可是,你……”
没有可是。你烦不烦啊,叫你拔就拔。“哦。”
嘶……疼啊。麻利点。
“我,送你去医院吧。”
血液顺着电线流下来。跟铁锈混合着,穿在电线上就像红珊瑚项链一样漂亮。
伤口附近发紫黑色,整只手肿起。疼到没力气疼,整个人坐在地上。
叫都叫不出来。压抑的疼痛向上臂奔跑。努力地放松着,心里只想着快拔快拔,拔完收工。
正太板着个脸,死活不肯帮我拽掉另外一根电线。
都拽了一根了,害怕什么啊?
“贯穿动脉、静脉,你会死。”
得了吧。告诉你,就算割腕也不一定死。
“割动脉就会死。”
切,你割过?
“恩。”
……
不想说话了。
抖抖自由的左手上的血。“我自己拽另一根。”
正太看着我冒血的手,从他那自行车上不知哪个旮旯找出个橡皮条。成功制止无力的我继续拔电线之后,又找出一个抹布。我忽然有点明白他想干什么。
止血带是么……还算有点常识。
正太的手很漂亮,属于泛白的那种。漂亮的指甲,明显是我永远不会有的那种指甲。
这双手,正在把我的风衣袖子拉起来,准确地找到上臂中上部三分之一处,把抹布围在那儿。
抹布还不算太脏。
小心地、用力地缠绕橡皮条。手法很专业。
我刚这么倒霉时,就曾经上百遍地演练过这个动作。
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持头端,右手拉紧,绕肢体一圈后压住头端。
好的,再绕肢体一圈后将右手持的尾端放入左手食指中指之间。
然后,由食指中指夹持尾端从两圈橡皮条下拉出一半。
我即使闭着眼,也能完整做完这一串动作。
为了不那么早死,我的确把精力狠狠地投入在急救上一阵子。
即使,后来发现,这急救往往没什么用,甚至还不如自我恢复快,总也还是记得的。
多久了呢,多久没敢去医院。
多久没敢靠近学过医的母亲。
多久没这么认真地绑止血带。
究竟有多久啊……
内心的火焰似乎熄灭了一些。
连我自己都不想对自己的身体如此小心,却还有别人。他愿意在犯了错之后,小心翼翼地为我提供帮助。
即使明知道,这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感动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从来都不敢心疼自己,是吗?怕自己撑不下去、活不下去。
在受伤之后,足足有半分钟疼到连动也动不了。
正太可以逃的,我并没看见他的脸。但他没有,利用这半分钟,他迅速地冷静,找到了他自己的手机,准备拨打120。阻止他真费事。这个惜字如金的家伙。
右手仍然在流出很多红色。而且有发暗的趋势。
我最怕的就是伤口愈合过快导致肉里长电线这样的诡异事件。
呼呼,我不需要避雷针。
止血措施对左手管用,却不能用在我右手上。电线还在那里。
正太折掉了那一节电线,带我就近找了个医院。
风衣的袖子还算长,我小心地用它遮住了左手的那个伤口。
为了不让伤口愈合,我特地对正太推推搡搡表示不想去医院。
电线在伤口中滑动,就不信会那么快长死。
我可是豁出去了,忍疼也要防止被发现伤口愈合的秘密。
拔掉了电线。
铁锈被剔出来一些,急诊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应我的要求,消毒完毕擦干净血就可以了,让伤口自然风干,有空再处理。
虽然右手的伤口是对穿,但是凭我能力,恢复没问题。
正太的看法是,要好好包扎上药,然后让我父母接我回家。他会很负责地留下联系方式。
没阻止他要求包扎。毕竟是他出钱。从正常人的角度看来,这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把这些药用在我身上绝对是浪费。
愈合速度很快,炎症要彻底消退却太慢了。
除了消炎药目前我急需,其他的实在是效果甚微。
看看医院的钟,7:14。
刚刚从收费处回来的正太捧着一杯珍珠奶茶回来。热乎的。
似乎是外面的蛋糕店的产物,杯子上除了logo,就剩三个字:
蜜瓜味。
很好,我最讨厌蜜瓜。
正太仍然没特殊表情,很自然地把吸管插好,然后递到我嘴边。
服务态度不错。姑且可以忘记这恼人的蜜瓜味道。
虽然中途被粉圆噎了一下,不过作为能享受奶茶的COST,也还可以接受。
很快搞定一杯。
正太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去参加朗诵比赛了。”
哦,终于去了啊。就把我晾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他递过来纸条一张。接过来一看,字迹蛮工整的。
可我呢……唉。
“给你父母打电话吧,让他们来接你。”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话一出口,就带上了火气。
正太递过手机的那只手就僵在那里。
我忽然有些讨厌迁怒的自己。
这不是他的错,只是我倒霉而已。
撞我的可以是他,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一个都可以。
被他撞好过被别人撞。
至少,他的态度告诉我,他绝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不会再找你了,我就当没发生这事。
“我会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你就一初一小正太,能信你?
“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参赛。”
没用的,鲜血淋漓地上台会吓到评委。据说本届评委一堆大爷大妈。
“是我的错。”
快走吧。马上就要入场了。决不会因为没有加分就考不上高中。至于我,在这里坐会儿。
……
又是冷场。
难道我的人格魅力降低了?
正太这次没说什么,很快地蹬上自行车,奔赴考场。
临走还塞给我不少零钱,还给他,他也不要。
估计他身上也就这么多了,全搭在我身上了。
多好的孩子啊。
兜里是正太硬塞过来的零钱。
我心里不是滋味。
得了得了,就这样吧。
比赛还得参加。
从医院后墙翻过去。才两米半,不高。
全速跑了得有三分钟才到了小宅家。
小宅在打魔兽,估计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在玩。也不歇歇。
顺手帮他烧了壶水,反复叮嘱他记得用热水泡杯菊花茶,明目。
小宅刚说出“不用”的“不”字,就发现他的立领夹克在我身上。
他扫了一眼我手上的绷带。
“咋,又红名了?”小宅算是除了我,唯一知道我秘密的。
“恩,中午我来把衣服换回来。有比较MAN的裤子吗?。”
小宅的惺忪睡眼立刻精神了一点。
“你要干吗?”
“装成男生。今天被一个初一参赛的给害惨了。不想被认出来。”
小宅没多废话,帮我找了条正常的裤子。
我们身材极其相似,混穿衣服也没问题。反倒是小宅洁癖严重不肯穿我的衣服。
这个宅男啊,竟然还是变异宅男。
不过有时候还真是善解人意。比如现在正帮我拆绷带。
嗯哼,恢复状态良好。除了少量肉红色外露,就和没受伤一样。
告别小宅,就剩4分钟就得入场。
继续玩命似的跑。
飞机场也有好处,至少跑步时不那么累赘。
胡思乱想着,终于到了赛场。
路过那棵“圣诞冰柳”时,发现铁丝不见了。地下有挪动痕迹,显然是被搬走的。
会是谁呢?正太?
抽了次序号,天也亮了。
坐在小考场外等待,暗自庆幸没跟正太分一起。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最喜欢的几句。开篇有力,这就是琵琶行。
评委点点头。“下一个。”
无声的叹气,显然评委并不欣赏我的处理技巧。
我走出考场。
和正太擦肩而过。
他脸上惊异神色瞬间平静,
他走进考场。
走出若干米,无声地笑了。
摸摸喉部,是一个假喉结。额头顶着若干假痘痘。
这可以用来模仿青春期的小男生,而且效果还不赖。
宁愿此正太认为我有个双胞胎哥哥。
找到了正太遗留在走廊的背包,把那堆零钱塞了进去。
不管你了,小正太~祝你考好。
“不错,这次没沾血。”小宅看着他借我的衣服,笑了。
“有进步吧有进步吧~”小宅戴上眼镜也很可爱~
“不过还是太脏。脏死了。”小宅直接把衣服扔进了下洗衣机,推推眼镜。
虽然显得有点疏离,不过这样的他才是本来的他。
会帮我洗掉染血的衣服呢。这种关心很淡却很温柔。
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递上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相视而笑。
笑?
等一下,刚刚那个正太,不就是12.9那天遇见的那个正太么?
声音明明一模一样啊。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