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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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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赌场是南城最繁华的赌场,即便是适逢佳节也是灯明彻夜。
“行行好吧您,行行好。给我留个无名指吧。”刘小千哭喊着哀求,可身后的吴老板不为所动,甚至因为他的吵嚷脸色更加阴沉,思忖着从哪落刀才好让这人尝尝出老千的滋味。
“吴老板,吴老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不也是初犯吗。”见她不回话,刘小千更是恐怖害怕,语气越是委屈,这嗓门可大的不行。
“吴老板,给我留个无名指,我还得跟我未来老婆带个婚戒呢这……”
“闭嘴!”见着这刘小千面上没有一点悔过之意,反而越是吵嚷,吴老板确确实实动了怒,眼瞧着这刀就要落下。
刘小千在赌场混了有些日子了,平时油嘴滑舌,虽说是聒噪了些,但也因此同周围常客挺是熟络。他牌技不佳,但好在出钱爽快,不见得像其他寒酸鬼,东西找借口拖那么十天半个月。可吴老板也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千还是个老千。
竟是算计到她头上了
“师傅!黄荷官!救救命!”刘小千见着刀光闪闪,慌张之下求助起一旁的黄荷官。
黄荷官叫黄维杉,同刘小千是旧识。从前在学堂是算得上他的前辈,平时照拂颇多,可刘小千也没料到这人在学堂时读起书来挺能,也竟是最后落得在赌场做工。
黄维杉也是没料到这小子还想拖着自己下水,一时间也拉不下脸,咬着牙的表情是不情愿。但看在异乡遇旧识的缘分上,黄维杉还是装模作样不痛不痒的安抚了吴老板几句,可明眼人也见得他是及其敷衍。
刘小千赌场上脑袋不太灵光,可这时也是见出不情愿。他暗骂这人的绝情,自己照拂的后辈即将残疾,可这人嘴皮子也不愿动动。
求人不如求己。刘小千盘算着,正准备耍点花招,可不耐烦的吴老板也早就看出这人咕溜溜的眼珠子在盘算着另外的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不能被这小子逃过去。吴老板暗想,摁住他的手就往下刺去。
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刘小千竟是挣脱不了吴老板的禁锢,欲哭无泪。见着这刀快要落下,随即爆发出颤破喉咙的尖叫。
“别刺我无名指!”
吴老板被这惊天动地的吼声惊得手一颤,力道一时弱了不少,一刀只是划破了刘小千的手背。
吴老板更加气恼,下一刀随之而来。
刘小千可不给这机会,趁着吴老板发愣的一瞬猫身钻进狭窄的桌底下,如泥鳅般滑出。
即使老练如吴老板也是被这小子的无耻而震惊。
桌底的确是难以容下一人,可刘小千身形不高,正处于少年年纪,误打误撞也是正好嵌入这缝隙之中。虽说姿势扭曲猥琐,可能保住自己娶老婆的手指,那也是值得。
吴老板瞧着自己一身曼丽的旗袍,是不可能如他一般钻进这桌底之中把他揪出来。
她原想着教训这小毛孩只留自己一人就足够,因而让其他守卫继续留在赌场试试能不能把这同伙一网打尽。因而此时无人可把这混小子拉出来,场面也是尴尬得紧。
黄维杉立在旁边,也是没料到这般情况这小子也能以如此奇怪的方式脱身。他轻咳一声,正好是提醒了吴老板——这不还有一人呢吗?
“黄荷官,把他揪出来。”吴老板皱眉看着他,命令道。
一边是净给自己添麻烦的同乡,一边是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如何选择是显而易见。
黄荷官撸起袖子,提起自己笔挺的西装裤,正准备下蹲,突然又想起这姿势不美观得紧,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转头对吴老板求道:“老板,这动作不太好看,您先去茶水间,我稍等一会把人给你拎过去。”
“没必要,我在这就行。”吴老板知道这两人是同乡,仍是不信这黄维杉,生怕这人把这小贼给放走。但对着难得语气带着请求歉意的黄荷官最终还是勉强背过身去,毕竟让着黄维杉低头的机会可不多。
“这读书人可真是麻烦。”她嘀咕着背对了他俩。
黄维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裤子有些紧绷得贴身,因此下蹲的动作有些麻烦。他趴在地上紧抓着无路可逃的刘小千的衣衫往外拔。
“啊!黄荷官你可真是不害躁!”刘小千又开始怪叫,“我未来媳妇还没扒过我的衣服呢!”
“你可闭上你这贱嘴。”黄维杉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等会你赶紧出去,吴老板那高跟可追不上你这刘泥鳅。”
刘小千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是误会了黄维杉,又嘿嘿笑起来,点头如捣蒜。
刘小千借着他的力要往外爬,可这桌底确实是矮,竟是让他也动弹不得,急红了脸也没法出来,只卡在那两人大眼瞪小眼。
吴老板等得不耐烦了,转身斥骂道:“怎么拔个人也这么磨蹭?”
黄维杉冷汗涔涔,劝道:“就快了就快了。”
吴老板见着这刘小千还在桌底下嬉皮笑脸,一把火烧到了头顶,气势汹汹就要往外找人把这该死的桌子给砸了。
彼时刘拉拉初到赌场,意是找吴老板吴瑄叙叙旧,见着她气势汹汹地从包间里出来,也是觉得惊奇。一向沉稳冷静的吴瑄也是有如此一面。
刘拉拉是当今银幕中出镜率最高的当红演员,先前在这南城也是当红歌女。如今进军电影界,更是斩获了不少粉丝。画报上的刘拉拉眼带魅色,唇上一抹巴黎新拟的桑子红,眉目眼里竟是若有若无的挑逗之意,勾人得紧。而此时却一副素装打扮,容貌清敛而别有一番风情。一时引得周围人驻足。
如此耀眼,就连气在头上的吴瑄也注意到老友的来访,只得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强颜作笑。“这可是什么风啊,把大明星给吹来了。”
“吴老板可是说笑了,你这经营的赌场名声可是连在外地拍戏的我也晓得的呢。”刘拉拉眼珠一转,话锋一转,“可这是什么人把你给惹成这副模样了啦”
“一介小贼,不提也罢。”吴瑄想着这人就来气,不愿多提。
刘拉拉来了兴致,一心要见见这是何方神圣,执意坚持要去这包间喝喝茶感受这南城第一赌场的排场。
吴瑄见她如此坚持,倒也是无法拒绝,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找去帮手了。
刘拉拉推开房门就见着桌底下气喘吁吁的两人,只怕是折腾许久也未能从这挤出来。
她觉得好笑,正想调侃两句,定睛一看又是惊讶。这人可不就是自己的同窗刘小千吗?
刘小千也是认出了刘拉拉,便如同捉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哭喊着:“刘拉拉,你行行好快救救我吧!”
吴老板如此神通,只怕从这桌底下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手指,求这铁血吴老板放过自己。
黄维杉不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样,悻悻松了手立在一旁。
——黄维杉活了这二十来年,可从没见过这么能颠倒是非的人。刘小千声泪俱下,说着自己童年如何凄惨悲哀,如今一时鬼迷心窍竟是落得如此结局,甚是悲惨。黄维杉想着,刘伯父若是知道这小子这样编排自己只怕是连这混孩子的天灵盖都给掀了。而这小子他甚至还大了胆子暗射这吴老板如何不通情面诸类。听得黄维杉眼皮子直跳,偷偷瞧瞧这刘拉拉的脸色。
——竟是闪烁着双眼!
刘拉拉信以为真,一时有些动容,她劝慰道:“可别是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劝她。我跟她相识多年,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可别可别,”听着这刘拉拉要去跟吴老板交涉,刘小千吓得不行,给这吴老板知道自己在背后这么诽谤她,还不得脱一层皮?他换了哀求的语气道,“这事我也有错,只想着留这么一双完整的手,您行行好,让那吴老板放我一马就得,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刘拉拉应得爽快,出去不一会就面露喜色地返回。说着事情办得妥,这两人才放下心来。
可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可吴老板也吃不得亏,她托你一份差事,你可得办好了。”
差事?刘小千思忖着,该不会是雇自己当甚人肉沙包供那打手训练罢?又或是吴老板欠债颇多,把我这器官给卖了去?刘小千越想越害怕,这还不如剁我根手指呢!
“你可别害怕,美差一桩。” 刘拉拉悄悄拉他,悄声道,“你每日来这堵上几把就好。”
哦?还有这等美差?刘小千讶异于这吴老板的宽厚。可别道差事一说,就是没这劳什子他也照例每日来两把。
见他一脸狐疑,刘拉拉才给他解释一番。
这肖家赌场是肖家产业,肖家当家人胸无大志,净是往外跑,这可不这几日说什么去国外进修,失踪个十天半个月的,留的一屁股事给自己的帮手吴老板。肖家产业可不止这一赌场,吴老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乍一回来就遇得刘小千出老千,可也是运气差得踩狗屎。虽说吴老板忙,但她也听得风声,赌场出老千的人可不在少数,像刘小千这般显而易见的可不多,大多是有组织有技术的高明老油条,吴老板正为这事焦头烂额。
“你帮着吴老板照看照看赌场,也是替她除忧愁了。况且你有经验,你瞧着谁像你这样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多加留心。”刘拉拉补充道。
刘小千了然,连连点头。
待三人出门,黄维杉先出了门替他们拨开一条路。刘拉拉突然俯身对着刘小千低语道:“吴老板让你特别注意这黄荷官。”
刘小千心头一惊,表面上不动声色,从鼻腔中挤出应声。
这一日过得可是漫长,等刘小千出来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回至家中已然是一脸倦色。
家中大堂的灯还是亮着,让刘小千惊讶。平时这兄长作息可规律得他惊叹,竟是也有熬夜的一天?
“怎的垂头丧气?”见他回到家中,冯先生也讶于这每天吵吵嚷嚷的弟弟也有疲惫的时候。
冯先生同刘小千在进城路上相识,虽说谈吐是极为不同,但却意外地合得来,冯先生听这瞧着年纪不大的孩子独自在这闯荡,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让他同自己一起在这做生意,顺带承包了这人的衣食住行。此时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两人情同手足,遂是结成了异姓兄弟,刘小千不务正业,却也饿不着独自,多亏了这冯先生的帮忙。
“这……无事。”虽说刘小千也想把今天这委屈吐出,但可实在是丢脸又漫长,只能作罢咽进肚子里。
见他不愿多说,冯先生也不再坚持,只说:“既然如此,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小千你可先睡去吧。”
刘小千没力气再回话,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房。
待刘小千离开了大堂,冯鳞才将藏在昨日报纸底下的信件拿出。
信件上的几字触目惊心:“刘小千不可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