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凳和少幺爸》飞花斋叶

43、回家吧

　　老板凳被少幺爸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真的不晓得勒个娃儿那个脑壳头一天想精想怪的到底在想些啥子。
　　“娃儿，你听我说。贵老大那个性格不喜欢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解决问题，他喜欢出阴招，下黑手。我当年逗是不想牵连我父母才离家出走去的新疆，我妈老汉儿现在都已经走老，赵儿也跟我分手老。更何况他是个警察，贵老大他不敢去招惹他。但是只有你，娃儿，你本来就是一个跟我没得啥子关系的人，但是你现在在我屋头住起很危险，你晓得不？他会认为你是和我有关系的人，有可能会迁怒到你身上！勒个时候，回家去，回家吧？哪怕那里会有你不喜欢的人，但是在那里你至少是安全的，不会比我这里更危险。”

　　老板凳说着，他的手抓着少幺爸的胳膊。他抓得是那样用力，即便是自己看不到，少幺爸都觉得自己的胳臂上肯定被掐出了一道道的红印。
　　少幺爸一把抱住老板凳，他一遍遍的亲吻着老板凳的唇瓣，说：“我不准你说我们两个是没得关系的人，但是我们两个早逗已经发生了关系老！你给我煮了饭，你给我买冰粉，你跟我睡一张床，你教我凫水，你还教我搞嚯嚯，我们之间的关系明明都亲密到连那个警察都嫉妒，你怎么能说我们两个没得关系得！？”

　　他是那样激烈的亲吻着老板凳的脸和唇瓣，仿佛带着一辈子都燃烧不尽的热度一般，说着那些只适合两个人听的亲密语言，让老板凳根本硬不下心肠来推开他。

　　“我不回去，我哪儿都不去，我要住在你勒点留在你身边，不管是啥子赵警官还是贵老大都没办法把我们两个分开。老板凳，勒个世界上，除了我老汉儿以外，已经没得任何人比你对我更好，我不想离开你。老板凳，我喜欢你，我也想对你好，我想比那赵警官对你更好。我想守着你，不管前面是刀山和火海，我都不想松开你的手，也不想和你分开。我也求求你，不要推开我，不要拒绝我，更不要让我离开你。”

　　这是来自这个世界上最懵懂的年轻人里吐出的情话，他的动听之处在于，连说出这些话的那个年轻人都不懂自己是在讲情话。
　　没有一个人不会为此动容，也没有一个人会忍心推开这样一个虔诚而卑微的祈求着爱和被爱的年轻人，如果有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铁石心肠，就是万恶之源。

　　老板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铁石心肠的万恶之源。
　　他必须得推开这个年轻人，不管他当初有多么的冲动没有克制住自己，这一次他都必须推开对方，并且要比拒绝赵警官的时候要更加果断一些。
　　因为，这就是个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娃儿啊！

　　“娃儿，你必须回家，不能再留到我勒点，听到没得？”老板凳说着，他把少幺爸推开，从各人的钱包里头摸了一大把钱塞他手里，“去车站买票，回家去。我可以把电话号码和住址留给你，等到勒个事解决了，你想回来住好久我都不得赶你走！”
　　少幺爸根本不接那些钱，他意识到老板凳的态度从来没有像今天楞个强硬过，他抓着老板凳的手说：“解决？勒个事情好久解决得到！？你现在让我走，万一我打电话不接，你过来你不在，不给我开门啷个说！？”

　　话是这样说，在少幺爸的心里头，他已经笃定的认为，只要自己一脚踏出这个屋，他都永远没得办法回来，也永远都不会再见到老板凳，老板凳也绝对不会再理他。
　　所以，他的手，是把老板凳抓得那样紧，紧得老板凳啷个使力的想要掰开他的手都没得办法得。

　　“我不得回切，我要留在勒点陪到你！”少幺爸大声的吼老起来，他想要掩盖自己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但是连那声音都在颤抖。
　　老板凳觉得各人的心脏瞬间逗被那个颤抖着的声音抓紧了，他突然一哈想起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的妈老汉儿，想起了各人站在医院的急诊室麻木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的赵警官。

　　他不想，不想有那一幕的再发生，不管面对是哪一个都不行。
　　老板凳抓起被少幺爸扔在茶几上的钱，强硬的塞进少幺爸的裤包里头，然后不由分说的把少幺爸推出了大门。

　　不管少幺爸勒段时间在他屋头吃了好多肉，长了好多斤，也都比不过勒个扭过钢筋，扛过货包，摘过棉花的老板凳，他只能看着那扇曾经对他敞开的门被用力的关上，不管他怎么捶打，呼喊，甚至是哭叫都没有用，那扇门就那样被紧紧的关上了，伴随着利落的反锁声，不再有被打开的可能。

　　“……你说过的，你不得赶我走的，你不得不要我的……”少幺爸扒在门上，用力的捶打着，他泣不成声，哭得连嗓子都哑了。
　　老板凳蹲在屋内，他双手抱头。听着少幺爸的哭喊声，他没有哭，也没有一滴泪。只是沉默着，咬着唇，眼眶红红的，表情看上去比拒绝赵警官的那个时候还要严肃。

　　少幺爸哭得声嘶力竭，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蹲在门口，冲着房门，大声骂着：“老板凳~！你勒个老骗子~！你勒个老屁/眼儿虫~！你骗我~！”
　　老板凳站起了身，他仿佛没有听到屋外头那个人的叫骂，只是沉默着回了卧室。他一脸麻木的拿起遥控板，打开了空调，然后躺在床上，拉过凉被盖在身上。

　　他觉得有些累了，就这样睡上一觉，明天就应该一切都会象没有发生过那样了吧？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赵警官，也没有遇见过少幺爸那样。

　　老板凳这样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他觉得眼角有个湿湿的东西滑落到了枕头上。

　　真好笑啊，屋里居然也会下雨。
　　老板凳忍不住抬手，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脸。
　　不管雨下得再大，也总归有停的那一天，对于他是，对于少幺爸和赵警官也更是。

　　少幺爸在门外头哭得心肝肺都搅到了一堆儿，憋得差点气都喘不过来，但是那个门还是没开。他不死心的转到后门和卧室窗子那边去看，房门窗子都锁得紧紧的，一点缝缝都没得，他是压根都不要想在勒些地方想办法，动主意。
　　少幺爸气得把眼睛水一抹，直接跑到那个黄桷树下的梯坎上坐起。他逗不得信，老板凳会真的忍心把他丢在勒点，几天几夜的不出门，也不管他。

　　少幺爸在梯坎上坐了一个下午，梯坎上的那个房子门，还是没有开过，也没得人出来过，甚至连梯坎下头停起的摩托车也没得人来看一眼，骑起走。
　　晚上的时候，过往上下的人都把少幺爸看到起，看他跳起个脚在那点打蚊子，然后脚上到处都是咬得叮叮包包的，奇怪他为啥子不回屋，会想起来在外头喂蚊子。

　　天色越来越暗，外头走的人也越来越少，路灯亮了一晚上，少幺爸也在梯坎上坐了一晚上。
　　他看到起那个屋头的灯一直都没有亮过，他也不晓得老板凳到底在不在屋头，是不是从后门出去了。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明明困得都要睡着老，还是那个脑壳一点一点的，有点风吹动静的逗一哈醒老，生怕是老板凳开门出来老，各人又睡过头老。
　　但是等到他一直等到鱼肚白的时候，老板凳都没有出来，他也遭蚊子和瞌睡咬得遭不住，最后趴在那个梯坎上睡着老。

　　少幺爸在屋外头一直在等这件事，老板凳并不是不清楚，他扒拉着窗户看的时候，一遍遍的在心里诅咒自己才忍住了想要把少幺爸带回家的念头。

　　是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带勒个娃儿回屋头。
　　不带他回屋头就没得后头勒些事，他会跟赵警官两个和平的分手，然后踏踏实实的解决和老大之间的老账。更不会有他现在看到那个趴在台阶上睡觉，全身都遭蚊子咬得到处是包的娃儿，那个心头逗跟象是刀割一样的难受。

　　勒逗是个啥子都不懂的娃儿，哪怕各人再心软也只应该收留他一夜然后报警让警察把他带回家，而不是留他在屋头住嫩个久，最后还阴差阳错的出老手。
　　老板凳觉得，各人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个人渣，更是个懦夫。

　　不管是对赵警官也好，对少幺爸也好，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肩头上纹起个过江龙，看上去好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各人，实际上就是个怂包，胆小鬼，懦夫，勒一点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那两个人也是没有一点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各人勒种人身上，所以把他们推回原来的轨道，回到原本应该有的生活才是正途。
　　老板凳放下窗帘，他选择避而不见那个在梯坎上一边睡一边抠身上被蚊子咬的包的娃儿，一心只想啷个面对即将来找自己算账的贵老大。

　　他只希望，贵老大会在少幺爸勒个娃儿彻底死心离开之后来找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