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着陆》唐果九

3、第 3 章

　　众所周知，房产中介行业的竞争非常激烈。某天，周晚接待了一个大客户，想要在市中心同时购买两套高档住宅，并且豪爽地表示，如果各方面都合适的话，直接全款一次性付清！

　　如此财大气粗的客户可谓千载难逢，周晚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不辞辛苦，跑前跑后，终于是拿下了这块肥肉。

　　然而，当她拿到提成的那一刻才知道，这个客户还同时在另一家中介的带领下多次前往其他小区看房，跟房主讲价，并且一度在两家中介提供的房源之间举棋不定。

　　如今周晚胜出，那家中介不干了，他们纠集了人，将周晚堵在下班路上，一口咬定她抢了他们的客户，逼她交出一半的提成给他们当辛苦费。

　　周晚自然不肯答应，对方便雇了几个小混混隔三差五地骚扰她。

　　她二话不说报了警，那帮混混很快被派出所拘留。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放出来后竟然产生了报复心理。

　　听说那家中介早就不花钱雇他们了，他们却依然咬着她不放，变本加厉地找她麻烦，今天更是直接杀到了她家里。

　　陆靖寒静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不吝给出建议：“就目前而言，报警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一味地退让，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周晚绞着手指，顾虑重重：“我再想想！”她实在怕了跟他们硬碰硬。

　　陆靖寒见自己的意见没被采纳，便不再多言。

　　车厢里一时陷入寂静。

　　周晚突然觉得有点意外，经历了刚才尴尬的亲密接触之后，他们竟然还能面无异色地一起讨论她的烦心事。

　　她想，大概是因为那一眼对视中，陆靖寒的眼神太过“坦荡”了吧。男人总归不及女人敏感，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

　　陆靖寒不知道周晚在想什么，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抬起胳膊状似随意地看了一眼手表。

　　周晚立刻意会，“今晚谢谢你，我先回去了，再见！”

　　说完，推开门下了车。

　　陆靖寒随即跟着下来。

　　“你打算回家？”

　　“不然呢？”

　　“你不怕他们再来找你麻烦？”

　　周晚无奈地叹口气：“怕，可我没别的地方可去，大不了躲在屋里，不开灯不出声。”总之先熬过今晚再说。

　　她很庆幸今天室友罗莹去外地出差了，不然还得跟着她一起担惊受怕。

　　说完，她转身向楼梯口走去，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住，静立片刻后，又折回陆靖寒的车旁。

　　“陆医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跟你再见面，所以我还是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吧。我是一名房产中介，当然，也许在你眼中我其实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推销员，但是我想说，我从来没有打过身边人的主意。我搬来这里两年多了，奶奶只从我手里买过两盒保健品，一共五百块钱，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金钱上的往来。奶奶虽然老了，但她并不糊涂，没你想的那么好骗，而我，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她顿了下，深吸一口气：“当然，如果你还是希望我跟奶奶保持距离的话，我愿意配合！”

　　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低落，但说话的语气却认真而诚挚。经过刚才混混们一闹，她突然没了跟陆靖寒对抗的心情，想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区照明灯暗黄的光洒在她身上，陆靖寒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儿还没有正眼瞧过眼前这个女人。借着这个机会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才惊觉原来竟是个标致的大美人。

　　露在外面的双腿笔直修长，裙子的收腰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完美的胸型，再看脸，肤色白皙，线条清晰柔和，精致却不尖细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娇美又不失清纯。

　　这样一个美女，软下来的样子比炸毛时可爱得简直不是一星半点儿。

　　周晚见陆靖寒不吱声，便转身继续往楼梯口走。

　　“等一下！”

　　她回过身来，陆靖寒已经走到她跟前。

　　“不介意的话，去奶奶家将就一晚吧！”

　　——

　　李淑文被陆靖寒的爸爸接去别墅了，他本来也想跟着去，然而当得知老妈给他物色了一个相亲对象，想趁机安排他们见面之后，立刻改变了主意。

　　想想自己的公寓刚装修完没多久，还不太适宜居住，他于是决定继续留在奶奶家。

　　所以今晚他们孤男寡女要共处一室？

　　周晚心里犯嘀咕，但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因为陆靖寒一进屋就回了自己房间，给她安排的客房更是自带卫生间的，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整晚都没机会再见面了。

　　房间干净整洁，被褥闻起来有阳光晒过后的味道，周晚终于安心了。她洗了个澡，穿上刚才从家里拿过来的睡衣，躺在床上发呆。

　　“叮咚”，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条垃圾短信。

　　接着往下浏览，有好几条白天没来得及查看的未读信息，其中一条是来自某银行每月例行的催款通知。

　　她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边，不想再多看一眼。其实这个月的欠款已经凑齐了，但是想想辛苦工作一个月的血汗钱还没捂热就要给银行转过去，她心疼得几乎要滴血。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家境优渥、衣食无忧的的小公主啊！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老爸投资失败，将家底儿赔了个精光，还欠了银行一屁股贷款。

　　他老人家一着急心脏病突发倒下，虽说最后捡回了一条命，但这个家却彻底回不到从前了。

　　那时刚刚二十出头的周晚被迫扛下一切，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不知不觉，已经被社会毒打三四年了，从一开始连跟陌生人说话都紧张，到现在人话鬼话张口就来，甚至还能跟混混们斗上一斗，想想简直就是一部落难公主的血泪奋斗史啊！

　　然而，饶是如此努力，她依然只是一个为银行打工的“月光族”。身负的债务就像追在身后的猛兽，一天不拼命往前跑就有被吞掉的危险。

　　她有点跑累了，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歇一歇呢？

　　周晚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她被渴醒了。

　　口干舌燥地坐起来，拿过手机一看，还有好几个小时天才亮。

　　她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实在是坚持不了了，于是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耳朵贴在房门上，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这才放心地开了门。

　　然而，开门的那一刹那，客厅的光线便射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看清之后才发现，光源来自客厅沙发处的落地灯，昏暗的光线里，那个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端着红酒杯的的身影不是陆靖寒又是谁！

　　她在进退之间犹豫了两秒，就这么个功夫，陆靖寒已经发现了她。

　　“有事？”

　　周晚拢了下头发，尴尬地笑笑：“那个，我出来喝水，没打扰到你吧？”

　　不知怎么的，她有种撞破别人隐私的感觉。

　　“在厨房。”陆靖寒收回视线，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目光清冷而晦暗。

　　周晚抿了抿嘴，快速走到厨房喝了一大杯水，为了防止再被渴醒，她又倒了一杯，准备拿回房间去。

　　从厨房到她房间，必经过客厅沙发，周晚端着水走过，一再提醒自己要目不斜视，然而还是没忍住往旁边瞄了一眼。

　　只一眼，便被陆靖寒放在茶几上的平板吸引住。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对新人的电子婚礼请帖，精美的婚纱照一幅一幅地变换着，新娘美新郎帅，极为养眼。仔细听还有甜蜜优美的配乐，只不过平板的声音被调得很小。

　　“不想睡就坐下来喝酒！”陆靖寒突然出声，吓了周晚一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偷看的时间有点久了。

　　她有些赧然地在沙发上坐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陆靖寒立刻伸手将杯子拿到一边，倒了一杯红酒，推到她跟前。

　　周晚其实不太爱喝酒，酒量也浅，但是为了缓解尴尬她还是拿起来抿了一口。

　　再看陆靖寒，半点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不一会儿多半瓶已经下去。

　　周晚暗暗叹息，看着架势，多半又是一个“女神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苦情故事，这人啊，再帅再有钱还不是一样躲不过一个“情”字！

　　“其实……”她瞄着陆靖寒的表情斟酌道，“其实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有时候不一定是你不够好，而是你恰巧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这样想，你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她其实不太擅长安慰人，而且也没什么感情经历，但今晚他好心收留了她，这会儿他为情所伤，于这深夜之中借酒消愁，被她撞上了，于情于理她都该多少表示一下关切。

　　然而——

　　陆靖寒目视前方，晃着手中的酒杯，幽幽地吐出三个字：

　　“别说话。”

　　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