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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执念 ...
因为朱莉非当地人身份的特殊,救援队随便收拾了间教堂旁边的工作人员住的小房子来安置她。
因为要避嫌,二十三让负责救护的女护士给她止血上药换衣服,他本人则是在房间门口的墙上盯着天花板发着呆。
要是他来早一步,会不会朱莉就不用受伤了?他幻想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徒增此时此刻内心的阴郁。他早就做好了逃亡路上他们俩任何一方受伤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没什么大问题吧?”刚审讯完那几个猎人的伽罗过来,刚好碰见了门口的二十三,“五个人里只有她失去了意识。”
二十三摇摇头,“她还没完全适应浮空岛的低气压,再加上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而已,我会照顾她的,不劳你们费心。”
“抱歉。”伽罗向他鞠了个躬,“没想到被困的人里刚好有她。”他和朱莉有过一面之缘,就在那天的庆功酒会上。
“你没必要道歉,毕竟不是你伤害的她。”二十三叹气,“只是,我希望你手下的人能再长点脑子。”
“他们确实很极端。”伽罗没有为他们辩解,“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风神不能白吃狂信徒的红利,总得要有点担当才是。之所以他用了“交代”一次而不是“清白”,是因为他知道二十三的底细,但是仍然不太信任与他同行的那个女生。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她和你是什么关系?”要是对方心怀不轨,他替老友保护小孩也是应当的。
二十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思考良久,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说是朋友吧,他也不甘心只停留在这一步。绕开这个问题不谈吧,也容易被人猜疑。
“她是我重要的人。”暧昧而含糊不清的措辞让人浮想联翩。
是的,很重要。他的童年、少年时期全被这么一个人夺走视线占据得满当当的,朱莉·诺埃尔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
二十三很清楚,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大地上的人类们信仰着神界的二十二个主神,神明或是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信徒,或是化身入世,久而久之,在庇护着他们的同时,也懂得了人类的喜怒哀乐是什么滋味。
而他自己,正是光明神和智慧神爱情的结晶。
父亲和母亲相爱千年,在十八年前意外有了他这么个小孩,他继承了父亲的金发与母亲的炼金术才华,空有神的躯壳却因没有人信仰这第二十三个神明而成为了摆设。
在他八岁那年,父亲领着他进了他的花园。花园很大,很空旷,不像花神阿姨那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植物,只有简简单单的摆设和中央极大的湖。
“这是水镜,我的孩子。”他的父亲用大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在这里,你可以看见人世间光明神信徒们的身影。”
二十三好奇地蹲在湖边,看着湖里的倒影,“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啊?”
光明神笑着将神力汇聚于掌心,往湖面上轻轻一挥,二十三眼前的水面变了个样。
画面上有数不清的信徒们跪坐在地上祷告着什么,只有最中央一人不一样。那是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哭泣着的女孩,她正蜷缩在马车的包厢座椅上,一个人抱着膝盖哭泣着。
“人在祈祷的时候,这里会有感应。”光明神向他解释着。
“父亲,为什么有人会哭呢?”二十三指了指那个哭泣的女孩。
“人世间不全是开心的东西,也有伤心的东西。”光明神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了。
二十三仰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那,我们神明可以做到不让自己的信徒哭吗?”多么天真的一个问题。
光明神笑着摇摇头,“傻孩子,人那么多,你一个个顾过来是做不到的。”
二十三不太懂父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再深问下去。他蹲着看着水镜上人们脸上不尽相同的表情,他们有的人在笑着,有的人眉头紧锁着,又看了看那个孤零零的小孩,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光明神把一个金灿灿的结晶石递给他,“二十三,虽然你现在还没有信徒,但你要开始学会以一个神明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这是我的神力凝结成的石头,你将它”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神力呢?”二十三提问。
“嘛,得等你有人信仰的时候。”光明神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光明神没有告诉他的是,二十二主神各司其职了上万年,分工完善,他这个第二十三神可能到最后连个神职也没有,更别谈有人信仰了。
“我明白了,父亲。”二十三将那块石头收进怀里。
八岁到十八岁的十年间,他很多时候都是在父亲的花园里看着水镜打发时间度过的。他的父亲有时会陪着他一起看着水镜,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房间里,操纵着他在人界的化身。
二十三没有神力,自然也做不到分个身下去人界看看世间百态,只好一边叼着草秆一边对着水镜发呆。
虽然祷告不需要特别庄重的场合,只要心里念叨着神就好,但是吧,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那个女孩一样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祷告的。
那个女孩——就是他初见便在马车里边哭的那个,她已经长达十年的时间没有离开过那座城,天天按时按点来到教廷祷告,一呆就是一整天。
他从她每天祷告的话语中得知了发生在她身上悲剧的全貌。
身处痛苦之中的不止这个年幼的女孩一个,还有很多分布在这个大陆各处的信徒。二十三以神的视角看着他们,但因为自己没有力量,连最基本的阳光都无法施舍一点。
二十三曾经问过父亲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幸福,光明神那时是怎么回应的呢?
“你这是任由你虔诚的信徒们痛苦吗?”他质问道。
“神明并非全能的,而我,司掌光明,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点光而已。”
他和父亲沟通上的鸿沟也是自那时开始埋下的。虽然他也很明白父亲那么说也有他的道理,但二十三和原生的二十二神不一样——自诞生来,他就伴随着七情六欲成长,对于亲眼所见的痛苦,他做不到和已经习惯的父亲一样置之不理。
他开始偶尔以找火神深造炼金术的借口真身入世,然后游历各地,切身感受这个世界。
十年间,他一直透过水镜看着里面的人。因为太频繁出现,他渐渐留意起了那个女孩,看她囿于囚笼十载,在无尽的恶意中成长。
他和她成长的环境截然不同,二十三走在向阳面的道路上,而她是在荆棘地狱中摸滚打爬着。
“朱莉·诺埃尔。”他透着水镜看着她。他见过无数身处痛苦的人最后走上了毁灭自己的道路,他担心着她会不会也如一碰就碎的倒影一般永远地离开这面水镜。
一开始,他对她的情感,无关爱恨,仅仅只是悲悯心发作而已。
长久下来,悲悯渐渐变味,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如果他身处她的环境之中,是否能做到她那样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在恶意泥沼之下苟延残喘?他不敢下结论。
“我想要让人世间的痛苦尽可能地再少一点。”二十三喃喃自语,“先从你开始吧。”
他的力量有限,但如果能从一个两个人开始改变的话,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十年的单方面观察是时候要画上一个句号了,二十三什么都没收拾,直接以真身从神界入了世。
后来就是路见不平反而被诬陷入狱,然后看守墓园意外遇到了前来拜祭的朱莉,再然后是得知朱莉要被迫嫁人然后发出逃跑邀约,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两个人正式开始逃亡之旅。
执念是在这个时候引起质变的。水镜终究隔着一个世界,只有面对面相处他才能看见这人新鲜的一面,然后无可救药地坠入爱河,就像他的父亲爱上了她的母亲一样。
二十三对自己的定义在遇到朱莉后清晰了——人啊神啊什么的都不重要,他只是一个有着神明躯壳的人类而已,高高在上睥睨世间的那个第二十三神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状态。
他能做的很有限,但他想要去改变些什么。
……
“先生。”那个护士出了房门,看见在门口等待的二十三,向他行了个礼,“你可以进去了。”
二十三道别伽罗,独自走进房间。房间里破旧的床上躺着一名少女。
就让她再休息一会吧。二十三拉来一把椅子,做到床边,握住她的一只手。
“那时候抱着你,我满手都是血,可把我吓死了。”他埋怨,“你个家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旅馆,还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是我不来你怎么办?”
他也就只敢在她睡着的时候叱责她。
说着说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涌上心头。
“没有下次了,我真的很怕。”
他近乎无助地用双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还好只是威胁不到性命的小伤,还好她还活着,她要是死了,他十年来的执念就会失控了。
手里握着的那只冰凉的手动了动手指,而后二十三对上了熟悉的绿眸。
那是比教堂前的绿色晶石还要纯粹的、让他着迷的绿。
他听见她开口——
“嗯,没有下次。”
终于交代这傻小子为啥会喜欢上朱莉了
感情线终于有了一丢丢进展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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