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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 134 章 ...

  •   万妖阁跟蛮荒刚开始莫名其妙的突袭与交锋时,剑门就得知事态有变,要抽身宜早不宜迟,韩文征当即就带了几个门中前辈保驾护航,就连徐晋霍信这两个想要赖着不走的小崽子也被强行拉走了。

      “师父还在北旗城中!”霍信被几个剑门师兄压制住,“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北旗去!我要把师父带回来!”

      韩文征本就寡言少语得不像韩老掌门的亲儿子,更别提在这种左支右拙的战场上还能哄哄这小东西,腾出手的功夫就朝这小师侄糊了个禁言术。

      霍信小东西临走妄图违抗师命,一路闹脾气更是纯粹添乱,早就被江之遥用几道封印捆住了手脚,这时的交流方式更是只剩下挤眉弄眼一项。

      他再年轻,也足够看得清北旗城的劣势,看得清师父的谎言了。

      韩家剑门没想干涉北旗这一堆的破事,根本没有派人留城。

      霍信有种强烈的不安,可惜他的表情再丰富,也就只有小师弟有空欣赏。

      徐晋小朋友鉴于太过年幼,封印对他来讲还太残酷了些,所以被江之遥点回了原形,成了只屁点大的小狼崽子,被门中弟子轮流照看——至于为什么要轮流,全怪这崽子一路上叽哇乱叫太过难哄,谁被他嗷呜叫唤烦了,就丢过去换下一个过来受罪。

      霍信指望不上这小师弟,好在不止他一个担忧着江之遥。

      湛卢剑荡飞了逼近剑门的利刃,连带着来势汹汹的饕餮也被扫荡一空,再次退回到剑门附近时,有弟子见韩湛卢寸步不离相随左右,替他们清理路上的饕餮蛮荒,终于忍不住惊诧道:“大师兄,你不是拿了水流心要留在北旗吗?怎么跟着我们跑出来了,你不在,谁来照应江师兄?”

      韩湛卢别了他一眼,匆忙间只一挥手,扬起了一道水流心令牌,再次挥剑朝四周蛮荒刺出——江之遥托付韩湛卢送他们一程。

      饕餮这一族的蛮荒据说真身是个身形庞大面目狰狞的巨兽,但每逢在人前登场,这大东西就会化整为零,沙砌似的散落成无数芝麻大小的虫子,将猎物团团围住,一点点啃作骨头。

      被饕餮这张嘴吃下的东西不计其数,有时是一两小妖,有时是处小山谷,有时可能是一整个妖族,北旗不死民在这荒芜之地算得上威震一方,在饕餮面前却也跟大多数猎物没什么两样。

      天底下任何活物都是饕餮的猎物。

      北旗城外的厮杀令人窒息,而韩湛卢的剑只能为剑门撑出小小的屏障,远没到能给北旗城力挽狂澜的程度。

      就连徐晋那小崽子不知是哭得累了,还是被四周惨烈的战场镇住,哭声慢慢转弱,他极力压抑着抽噎声,最后没人有空抱着小狼崽,徐晋被丢进了霍信怀中,发着抖的小爪子紧紧拉住了霍信的衣摆。

      直至出了饕餮的包围圈,万妖阁大队人马已经近在眼前,韩文征看了眼疲惫不堪的弟子们,一个不少全从北旗带了出来,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万妖阁总不至于跟剑门挥刀相向。

      韩文征刚要跟师兄道声谢,一转身,却见韩湛卢深吸一口气,带着剑一跃而起,将万妖阁阻挡在外的幻墟镜子被他劈出了一道天崩似的裂纹。

      幻墟崩裂的那一瞬,万妖阁的人马势如破竹,顺着湛卢剑为剑门清出的一条血路,在饕餮与蛮荒之中撕裂一道口子,千军万马直抵北旗城下。

      藏身北旗城养伤的赤霄不知何时出了城,听说了事由,得知被不死民戏弄了,遂领着万妖阁大批人马向北旗城发起了攻击。

      铺天盖地的法术穿过蛮荒的包围圈,跟北旗城负隅顽抗的阵法相撞,抢在最前方的铜铃与讹木被受到阵法的冲击,顿时被暴风掀飞了大片。

      赤霄身处万妖阁之中,没有直接动手,只凭这漫天妖气就注意到了异样,他一扫被万妖阁庇护起来的剑门一行人:“我记得这可是剑门的阵法?”

      韩文征也抱有同样疑虑,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北旗城。

      战火之后,城门之上,江之遥就站在不死民之中。

      阵前有万妖阁的大妖吼道:“江之遥,你莫要是非不辨,快开门!”

      “这不就是能跟他们谈上几句了。”江之遥拍了拍蓄势待发的华清,隔着北旗城前尸横遍野的荒地,朗声道,“我无意在这种时候给万妖阁添堵,但只怕这扇门一开,就会让诸位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万妖阁来人目光如刀:“你这是代表剑门站到了蛮荒这一边上?”

      “此事无关剑门,只是我个人的肆意妄为。”江之遥说,“我从门中来信得知了万妖阁将不死民驱逐出阁的缘由,但请诸位冷静想想,这不过是不死民中少部分人犯的错,城中还有那么多无辜妖怪,如今正因蛮荒的侵入而处于水深火热当中,他们凭什么要为那少部分人犯的错负责?万妖阁的屠城令不合理,跟蛮荒这一次袭击的时机配合得更不合理,我怀疑阁中有人唆使,还望在这种时候万妖阁诸位暂且退一步,共同御敌为上。”

      平心而论,倘若对面不是不死民,这番话兴许还值得万妖阁稍作掂量。

      但现如今不死民勾结蛮荒证据确凿,这一族又曾是万妖阁大多妖族的眼中钉,要不是至今没个理由,早就被人除之而后快,何况这趟付出的代价着实不轻。

      “共同御敌?笑话!剑门的,你怕不是被不死民灌了什么迷魂汤。”

      幻墟余下的六面镜子缓缓移动,再次将北旗包围起来,连带着万妖阁也深陷其中,四面楚歌的可不止是北旗不死民。

      乌衡受契约限制,不便直接跟万妖阁交锋,这时候抱着看戏的闲心,见时机正好,伸手在身后镜子上轻轻一划,便如一道霹雳自青天轰然落下,北旗那点苟延残喘的阵法立马被轰成将破不破的蛋壳。

      万妖阁看似声势浩大,却也是被蛮荒一直圈在镜子中,唯恐前狼后虎,借着幻墟威势,马不停蹄就开始攻城,执行那道荒谬的屠城令。

      江之遥架起的阵法在密集的攻势下摇摇欲坠,城破只成了时间的问题,不死民果断丢弃死守的命令,倾巢而出迎上了势头凶猛的万妖阁。

      可黑泽阵那点微末浪花在人潮面前完全不够看,那些号称不生不死的不死民被强悍的法术圈禁起来,不多时就被融作了一滩黑水。

      局面几乎是一边倒。

      华清怒不可遏地咬了咬牙,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也尝到了什么叫走投无路,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了挤压在胸口的一团郁气。

      北旗是到此为止了,他想,不死民也要到此为止了。

      不死民孤僻乖戾,不与外族交流,始终保留着千年前的陋习,给北旗蒙上层层神秘面纱,除了江之遥,再没见过谁人肯绞尽脑汁为北旗施以援手。

      可好意从来敌不过凌驾在妖世之上的力量。

      妖世之中,万妖阁才是绝对的法则,其余人都是法则之下的刍狗。

      “我还有个办法。”

      江之遥忙于吩咐几个不死民去修补阵法,闻言忙问:“什么办法?”

      华清:“先请江大人过来帮个忙。”

      江之遥不疑有他,急步赶去,藏匿在黑暗中的泥水蠢蠢欲动,静听转角处的动静,他们听那脚步声渐近,声声碎雪,无声举起了寒光迫人的刀兵。

      单单一个江之遥,代表不了剑门,也抵挡不住万妖阁,毫无用处。

      不过剑门中人的命还有些许价值在。

      江之遥从不以价值衡量生死,而如今,他却被人放在了秤杆之上。

      身后城门之上,不知是谁大吼一声。

      吼声有强大的妖力加持,响彻北旗方圆十里,引起在场所有人注意。

      霍信被这一声震得头痛欲裂,但这声音太过耳熟,他强忍着不适,往北旗城的方向看去,被高处猝不及防的一幕所震惊,瞳孔骤缩。

      只见华清带着几个不死民站在高处,爆发出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像是绝望至极,彻底疯了一样,随后就见他扬起了一道幡。

      一颗染血的头颅高高挂在了不死民的旗帜之下。

      华清高声道:“此人名为江之遥,韩家剑门掌门的亲弟子,现在就是不死民入蛮荒的投名状了!”

      传闻都说不死民疯狂且不可理喻。

      有人说传闻都是胡编乱造,也有人说不是空穴不来风。

      狗急了会跳墙,而走投无路的不死民被逼到死路,就成了逢人就咬的狗。

      北旗阴沉沉的天空无端落起雪来,霜寒蚀骨,冻彻心扉。

      “我要杀光这帮不死民!”

      “他们拿江师兄当什么了!”

      “师兄,不要拦我们,当初我们就不该来救不死民!”

      剑门一群弟子眼中尽是血色,强撑起精疲力竭的身体,跟在万妖阁身后冲杀,但天大的愤怒也只是不自量力。

      “别冲动行事,先撤离!”有师兄抢先回神,从蛮荒刀下捞回一个小弟子,随即冲悲愤不已的众弟子大喝,“听不懂师兄的话吗?都撤!江师兄好不容易才将你们带出来的,你们就这么浪费他的命吗!”

      剑门弟子心有不忿,齐齐转向了韩文征:“韩师兄!我们还能杀!”

      “撤。”韩文征将目光从那血染的旗帜上收回,面色阴沉,却只言简意赅地吩咐了这么一声。

      他这人即便在剑门也不怎么言语,此时只一个毋庸置疑的字眼都比别人的长篇大论更有说服力,再不甘不愿的弟子也只能听令。

      韩文征见霍信还一动不动杵在原地,他便伸手拽了一把。

      这一下竟没能成功把人拽走,霍信被一身封印钉在了原地,他觉得自己的魂魄跟□□被强行撕裂开来了,哪怕三魂六魄都冲上城楼杀了那华清不知多少回,但现实也只能死死盯着城门的方向,耳畔嗡嗡作响,好一会才清楚听见徐晋好不容易忍住的哭喊如洪水缺堤。

      江之遥临走前千叮万嘱他照顾好师弟,霍信还来不及崩溃,为人兄长的责任突然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肩头上,将他从疯掉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浑浑噩噩地抓住旁边的小地狼:“别哭,师弟,不要哭了……”

      小狼崽子太不懂事,伤心欲绝管不住眼泪,只抓着他的手臂嚎啕大哭。

      韩湛卢破阵从来都是乱来,先前一面镜子就要了他半条命,这时也只不过刚被不死民的医师勉强拼凑出个能蹦能跳的人样,靠这副中看不中用的身体再斩一面镜子,可以说是不要命了。

      他拄着剑站在战场之上,好一会都撑不起身来,好在这会儿身边都是万妖阁的人,没有蛮荒会趁虚而入。

      韩文征急忙过去扶了他一把:“师兄,你这实在……”

      韩湛卢缓过一口气,摸出江之遥给他那道水流心,令牌上的龙纹消散,木牌就成了道普通的木牌,被他一握就碎作了粉末。

      韩文征看着他手中那道水流心,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

      韩湛卢挣开了他的手,“这一程就送你们到这了。”

      韩文征皱眉:“师兄你伤势太重,跟我回剑门医治。”

      韩湛卢抬手压下他的话,望向北旗的方向:“我还有水流心在。”

      他这话放平时就招剑门讨厌,这时就更不像话了。

      霍信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一股脑都倒向了韩湛卢,他咬牙切齿:“水流心又怎样了!你没看见他们怎么对待师父吗?北旗就是我们整个剑门的仇人,你还帮着他们,你他妈就不怕被天打雷劈!”

      韩湛卢神色漠然,只在听到‘雷’字的时候才抬眼看了看天。

      北旗的天地笼在一片阴沉雪色中,不见半点雷劫声响。

      霍信浑身哆嗦,嘴角勾起一道惨淡的冷笑:“就连老天爷也是瞎的。”

      韩湛卢提起剑,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北旗城。

      北旗一夜哗变,真如万妖阁所愿,从此成了蛮荒阵营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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