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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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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沈眠星面朝车窗,侧躺在座椅里,左手不明显地按住胃部,额头冒出一排排晶莹的薄汗。
大侄子因为父母离世,所以对家人十分照顾,要是被他看见自己胃疼的样子,没准又要超速。
沈眠星硬生生地咬着下唇,琢磨人的疼痛忍了一路。
窗外的景色从山野的路灯转为连成串的灯光霓虹,巨大的LED屏从窗外划过。她眼前迷茫又敞亮,汗水浸湿了睫毛。
山路绕了半天,终于进市区了。
她缓缓出声,“大侄子,我想去医院。”
纪繁本来就要带她去医院,胳膊上的伤怎么也得拍个片,看看是什么情况。
他第一时间听出沈眠星语气不对,恰好红灯,他朝沈眠星看去,只一个弓起来的背影。
小小的缩成了一团。
“你哪里不舒服?”纪繁喉间一紧。
沈眠星吸了口气,用力按压着翻江倒海的胃,虚着声音,“我没不舒服。”
“沈眠星。”他连名带姓的喊她,作势就伸手去拉她肩膀。
胃部剧烈的疼痛不知不觉中蔓延到肩膀后背,沈眠星现在浑身都疼,苍白的小脸全是汗,断续地朝他喊着疼,“疼,都疼,你别拉我。”
纪繁松了手劲。
“我的胃最疼了,纪繁。”
“我晚上喝白酒了,我不能喝的,真的好疼,不知道怎么形容……”
“好像有火,胃都被烤熟了,有人在用刀割……”
“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纪繁深吸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
他总是能被她轻易地挑动平复下来的情绪,慌张和心悸都来的猝不及防。
“你,你不可以开这么快,不安全。”
沈眠星说。
“慢点,我只是一点点疼,应该是,还能再忍一会儿。”
—
医院。
沈眠星两眼发黑,白惨惨的小脸上汗如雨下,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在挪动屁.股时顿住了!
她裙子好像是……湿的?
粘粘的,仔细去闻的话,还伴随着一阵血腥味。
沈眠星脸色骤然又惨烈了三分,睁大双眼。
她经期一向很准,28天,应该是三天后再来的。
下山的时候她是有感觉到隐隐作痛,但误以为是胃疼引起的腹痛,完全没往大姨妈身上去做联想,加上后来疼的冒汗,她不知不觉里忽略了身下的感受。
完了。
怎么办?
沈眠星脑中理性的弦,‘噌’的一下断了,空白呆滞。
纪繁走过来,见她坐着没动以为她是疼得没力气,方要俯身抱她,却被沈眠星紧张地推开。
“怎么?”他沉了沉暗黑的眸子。
沈眠星摇头,抿着唇角,表情崩溃无助。
纪繁问,“胃不疼了?”
不提醒还好,沈眠星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捂着胃,声音虚弱发颤,“疼,还是疼的。”
纪繁简洁利落,“下车。”
“……”此情此景,沈眠星想破脑袋也圆不过去了。
反正迟早要被他发现的,她硬着头皮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却不敢去看纪繁的脸,视线只在他的西裤与皮鞋上来回游走。
她说,“我把你车弄脏了。”
纪繁语气平淡,“没事,先去看医生。”
不知道他理解没,沈眠星吐出一口气,“我是说,我那个弄脏衣服了,你有没有多余的外套,可不可以借我渡过难关的?”
“……”纪繁皱眉,居高临下地望见她苍白的小脸,还有脸颊上突然浮起的红晕,似处在极度窘迫中。
愣了一下,纪繁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毕竟Stella来亲戚的时候,总喜欢在床上画地图,他早见过她羞涩难为情的样子。
沈眠星急的小脸爆红,不知道他能不能意会,还是要她说的再明白一点:我经期弄脏裙子了!
纪繁转身去车里,翻找出一条薄毯,直接披裹在沈眠星身上,在将人一个横抱。
沈眠星闭紧了双眼,看不见就不尴尬。可她能清晰地听见他极轻的一声笑,贴在她脸颊旁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
—
沈眠星裹着毯子做了检查,被告知是急性胃穿孔,胃肠道内容物外渗漏,症状不轻,需要安排急诊动手术。
夜里值班的老医生推了推镜框,看着小脸发白的她,摇了摇头,他又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人。
“小伙子,是出什么事了,让女朋友喝成这样?”
沈眠星本来是想问‘胃穿孔是不是要把穿孔的地方割掉’,听见医生的素质提问,她拧了拧眉头!
反观纪繁,冷沉清俊的面孔看不出情绪,垂着眼帘将锐利的眸光扫向沈眠星,问了句,“不能喝还喝?”
一句话把沈眠星怼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只好垂下脑袋,眼神落在手机的微信界面上。
他还是没有回复她发出去的消息。
纪明洲你在哪。
我的胃,真的很疼。
肚子也疼,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
医生去安排腹腔镜胃穿孔修补手术,夜里没什么人,急诊那边需要等一会。
她情绪在冷清清的医院里显得十分低落,整个人缩在毯子里,浑身都在疼,经期伴随着偏头痛,酒后的疼。
而纪明洲不在身边。
想到那时在床上突然醒来的恐慌,陈建和的猥琐,巨大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包裹住她。
纪繁给了她一杯温水。
沈眠星手背上也褪去了血色,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捧着这杯水,水温透过杯面传递到她掌心,冷与热的炽热对比,穿透掌心的纹路,融进了血里,丝丝暖意。
沈眠星侧身,仰头望向站在靠椅另一端的纪繁。
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周五,所有打工人都期待的休息日,她也有既定的约会。
好像从这个周五的放学后,她就一直在给纪繁添麻烦了。
沈眠星喝了一口水,弯弯苍白的唇角,“今天,谢谢你了。”
纪繁视线从远处收回,看了她一眼后,没说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大侄子,也许还会礼貌的回一句‘婶婶客气了’。
看着似有心事的男人,沈眠星心中咯噔了下,又喝了口温水,缓解疼痛。
几乎是同时,走廊传来小跑的脚步声。
沈眠星以为手术准备好了,扭头看去,眼神一暗。
是一个拎着购物袋的年轻人,文质彬彬,穿着衬衣西裤,一副精英阶层的打扮。
“纪先生,您要的东西。”乔森走过去,态度恭敬有礼,他跟着纪繁好些年了,从来没有帮纪繁买这种东西,所以当得知老板让他去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纪繁道,“放下吧。”
乔森将购物袋放到靠椅上,另一端坐着一个披着毛毯的女人,巴掌大的小脸白的不像话。
纪繁让他回去。
乔森走后,纪繁看向沈眠星,“去换身衣服。”
沈眠星诧异,她都准备好裹着毯子不动摇,要丢脸也是等上手术台再丢脸了。反正当医生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她这点血量不算什么。
她只是不习惯在人前丢脸,谁不想能在外有个好形象?
见沈眠星发愣。
纪繁走过去,拎起购物袋,“去洗手间。”
沈眠星捂着腹部起身。
纪繁皱眉,他单手拎着东西,单手从后揽住沈眠星,尽可能去承受她那不值一提的体重,让她能走的轻松一些。
都是一些宽松的衣服,荷叶立领衬衫,领口严实优雅,但腰腹却设计的偏宽松,方便等一下做手术。一条墨绿色长裙,细细的百褶,很漂亮。
最主要的是,里面有两包她经常用的拉拉裤!
沈眠星找到拉拉裤的一瞬间,想到过来送东西的助理,她猛地红了脸!
但,真的好用!
不用担心侧漏,也不用担心弄脏衣服,更重要的是她不用夹着腿走路!
大侄子,真的太细心了!
沈眠星不止一次在心里夸他,连拉拉裤这种东西都知道,平时很宠女朋友吧。
她收拾完出来,将衣服和毯子折叠好装入大购物袋里。
还没来得及跟大侄子再说声谢谢,就被喊去手术室。
—
沈眠星当晚就住在了医院。
手术手还要观察病情变化,担心并发症,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出院。
沈眠星中间疼的昏睡过去了一会儿,等醒来时凌晨三点多了,伤口还是疼的厉害,伴随着严重的痛经,小腹一抽一抽的疼,仿佛有一只手在撕扯筋脉。
她摸向不时抽痛的小腹,发现衣服下摆被人贴了两片暖宝宝,一左一右竖着贴。
一般人都会横着贴小腹上,她却喜欢沿大腿和小腹边竖着贴,这样每次最痛的地方就能得到足够的温暖去缓解疼痛。
这是她自己的习惯。
难道是睡觉前医生给她贴的?
也太巧合了吧。
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亮晶晶的五角星,暖黄的暗光。
沈眠星若有所思的缓缓地伸出手,摸了摸这盏夜灯,想去按房间的开关。没想到手刚碰到夜灯壁面,暗光就变的亮了起来。
这医院小玩意儿还挺多的。她弯唇一笑,开了灯。
霎时,冷白的光铺满这间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而她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沙发上——
灯光刺下,纪繁脸色不悦,皱了皱眉。
沈眠星再伸手想关灯时,男人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转头看向她。
被人吵醒,他脸色很冷,微皱着眉头,上抬着冷清清的眸子看向她。
沈眠星心中想问的话都压下去了,略显歉意地朝他笑了笑,“我吵醒你啦?”
纪繁只是看着她。
沈眠星想,这孩子多半是有起床气,声音便轻柔了些,“那我关了灯,你继续睡,好不好?”
纪繁梦见了五年前的事,他和Stella第一次见面,她掷出的纸飞机,飞了好远好远。
“大侄子?”她轻轻喊了声。
纪繁眉头倏地皱紧,似忍耐着极度不悦,黑曜石般的眼眸如利剑般扫在沈眠星脸上。
沈眠星无奈,她也想关了灯让他睡个好觉,但她肚子好痛,她想起身蹲一下,压住腹部,缓解痛经的症状。
纪繁走到床边时脸上神情又恢复如初,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声音有些沙哑,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是伤口疼吗,还是不舒服?”
沈眠星摇头,撑着床板坐起身,满头大汗。
纪繁顺势扶住她孱弱的身躯,带她往里面走,去卫生间。
她没说自己要去哪,但他却知道她的想法,仿佛两个人认识很久了。
一个不说,另一个一清二楚。
她和纪明洲认识四年,交往两年,二人之间都没有形成的默契。
多半是自己大晚上想法多,沈眠星无声一笑,自己跟大侄子才认识多久,能有什么默契。
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大半夜从陌生的病房里醒来,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这种感觉,就好比雪中送炭。
早年失去双亲,让大侄子变得格外珍惜亲情,所以自己才能得到那份爱屋及乌的温柔关怀吧。
沈眠星蹲在厕所,看着微信置顶头像在夜里一点发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明洲:我爸心脏病复发]
[明洲:我在医院照顾,有事等我联系你]
纪老心脏病复发?那纪繁为什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