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长安》华泱

118、魔鬼

　　顾煊下意识有些紧张，他旋即平复心情，实话实说道：“塞巴斯蒂安......公爵大人说您是我舅舅的朋友，您想见我，那我肯定要过来。”

　　“他还是知道什么会让我开心些的。”西蒙二世发出一声感叹，说不上是喜是悲，“你舅舅临死之前也像我现在这样吗？孤独地躺在华丽的床上，哦，他比我幸运，我们都很幸运，你应该也陪着他吧......”

　　“不！”顾煊摇摇头，心情甚是酸涩，“我本以为我会看他最后一眼，可他驾崩的时候我已经在来西秦的路上了。”

　　“哦，是，他想要保护你.......”短暂的怔忪后西蒙二世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苍老的手抚摸着顾煊年轻的脸孔，喃喃道，“他在临死之前或许也同样彷徨吧，不知道他的梦想还能照耀他的国家多久，他已经如此幸运，能在生前做一个真正的皇帝，可他如何主宰他死后的世界呢？他对他的两个儿子都称不上满意。”

　　“我总以为在继承人的问题上，我还是比他幸运一点的。可我们都不幸，我们都穿着沾血的紫袍，不会了无牵挂地闭上眼睛......”

　　“你是说塞巴斯蒂安吗？”顾煊轻声道。

　　“看来你知道很多秘密。”西蒙二世淡淡道，也并没有再掩饰与否认，“他监护你，那你的财产由他保管吗？”

　　“是。”顾煊承认道，“他是我的监护人，理应由他来监管我的财产，我也不懂那些事。”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西蒙二世自言自语道，顾煊听着有些不开心，忍不住道，“他对我很慷慨，从不约束我的花销。”

　　“那是他应该做的事。”西蒙二世冷冷道，他凝视着顾煊的脸，目光似乎含有良多的感慨，“傻孩子，你跟你舅舅真是一点都不像。”他话锋一转，又道，“你知道塞巴斯蒂安的父亲是谁吗？”

　　“他好像是您的......御前大臣？”顾煊努力地想着记忆里有关塞巴斯蒂安的部分。

　　“对，他是我的财政大臣。你舅舅带着他的军队来到罗马时是先在安条克落脚，阿雷西欧接待了他。”西蒙二世陷入了回忆，眼神怅惘，嘴角却在微笑，他在回想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阿雷西欧，整个君士坦丁堡都以为他只是个靠英俊的脸和花言巧语迷惑了帝国最富有美丽的女继承人的意大利商人，我也这样认为。”

　　“我们都错了，伊琳娜可不是个会被漂亮脸蛋和好听的话迷惑的小女孩。阿雷西欧能从石头里变出金子，她需要这样一个丈夫来保全她的财产，阿雷西欧也需要一个高贵的妻子让他的后代成为真正的贵族。”

　　他话说得有些急，又咳了几声，但声音里是听不出任何贬损的恶意的：“他有野心，不甘于只做一个女公爵的丈夫，跟伊琳娜结婚只是第一步。你舅舅的到来就是他越过贵族们直接向我示好的机会，他把握住了。”

　　他灰白的胡子颤抖着，无力又伤感地感叹道：“我得到的是一个怎样的皇位啊？阴魂不散的教会，虎视眈眈的兄弟，野心勃勃的贵族们.......我的紫袍上沾了血，我注定要被诅咒！”他看上去像是在努力克制，但根本掩饰不了内心的愤怒，那一刻他竟像是歇斯底里起来，“我杀了我父亲！我逼迫他死去！他向教会献媚，我就只能靠取悦贵族们来维护一个摇摇欲坠的帝国！”

　　他的神情太过狰狞，以至于顾煊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西蒙二世缓了口气，喃喃道：“吓到你了吧，艾勒达，可这确实是真相。你舅舅来到君士坦丁堡时我还是个穿紫袍的傀儡，而他也还为他叔叔摇摆不定的爱苦恼着。他婶婶的家族把持着大秦大半的财赋，想要将权力保持下去。”

　　“他在长安举步维艰，而我的财政也濒临破产，那在阿雷西欧的引见下，还有比彼此更令人满意的盟友吗？特拉布宗是我给他的礼物，在阿雷西欧的经营下成了与安条克齐名的贸易城邦，他得到了能与他婶婶匹敌的财力，在他登基后也有了能力去开疆扩土，我也得到了稳定的商税，让我能喘口气养自己的军队。”

　　“在我们的预计中，会延续我们的联盟的人就是塞巴斯蒂安，可命运没有垂青他，他放任自己成了一个魔鬼。”西蒙二世疲惫地摇摇头，“可他还是回来了，在这个时候来了我身边，他没有放弃他的野心吧？”他自言自语，旋即厉厉看着顾煊，警告之意昭然若揭，“听着，艾勒达，你在罗马也是个有着富裕领地的贵族，你并不需要他的照顾。”

　　“在罗马，金钱与实力是相近的，你拥有特拉布宗，你可以雇佣最精良的军队保护你，而如果你把你的财产交给他保管，他会拿你的钱去实现他的野心，有朝一日他玩火自焚，你也难以独善其身。”

　　“别被魔鬼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