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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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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种有一圈柳树的月亮湖,这还是奥萝拉从莱克茜口中听闻的名字,湖泊就跟它名中的月亮一样漂亮。
一月刚过,天气稍暖,柳树垂下的枝条已被染成翠绿的颜色,倒影在澄澈湖面,颇有春天将至的明媚生机。湖中,天鹅成双成对地游着,晨光跃动在被微风吹起的涟漪,像是洒了点点金粉,波光粼粼。
信舍便坐落在月亮湖的边缘一角。
只有两层高的小房子,白色的外墙,窗棂则是漆了和月亮湖颜色相近的蓝,给人种梦幻的童话色彩。
莱克茜将奥萝拉送到信舍的门口,摆手向她道别:“我先去上课了。”
说完,不等奥萝拉回应,这名高挑少女便昂首挺胸地大步走远。灰色法袍伴着她的行走,在微微吐绿的草地上抖开利落弧度。
奥萝拉安静地目送着她走向远处巍峨城堡,转身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这间信舍给所有师生提供了两种价格不同的寄信方式。一是使用飞鸽、猫头鹰、猎鹰等敏捷的鸟类,价格稍低,广受平民出身的学生喜爱。而另一种,则是由专门的信使通过小镇内的创送法阵,骑马将信件送向目的地。这种寄信方式比上一种鸟类传信的价格要贵上很多,但是速度会更快,更安全。
奥萝拉当然是选择第二种。
她爽快地付了钱,将手中的两份信封交给信舍,并向他们再三强调必须要在今天送达。
得到保证,奥萝拉才施施然地走出信舍。她打算解决完早餐后,去医疗室看望卡岚。
也许是某种特殊的吸引力,就在她来到食堂门口,就恰好撞上走出准备去上课的达里尔和黛莉两人。
“晦气。”
奥萝拉冷嗤,双手抱起胸。
看样子,达里尔这只蠢狗已经被黛莉说服,选择相信她。
视线捕捉到正前方的奥萝拉,红发少年面上划过一丝不自在。他低垂下眼睫,缓步走到奥萝拉跟前,不掩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昨天不该怀疑你。”
听着这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奥萝拉只是“呵”了一声,歪头傲慢地睨着他。
“那是不是下次我当众诬陷你,也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解决?”她冷冷地问。
达里尔脸颊顿时涨得和头发一样红,他哽住,默了许久后说:“你想怎么样?”
奥萝拉勾起唇,笑容里随之充斥着恶意。
她上前一步,伸手拽住达里尔的衣领,用力向下拉。接着,又主动踮起脚,挺翘鼻尖几乎擦过少年脸庞,奥萝拉在他耳畔一字一顿地说:“去把昨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找来,当着他们的面,跪下亲我的靴子跟我道歉。”
“我就原谅你,达里尔·道格拉斯。”
咫尺之间,达里尔能清楚闻到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馥郁花香,以及她说话时喷吐在耳窝的暧.昧热气,耳朵就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彻底烧起来,心脏猛然停止跳动了一秒,随后又疯狂地怦怦直跳。
喉咙蓦然变得干哑,他紧绷着嗓音,不敢置信地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奥萝拉松开手,冲他耸肩:“谁跟你开玩笑。”
达里尔目光复杂地盯着这名漂亮但又恶毒至极的少女,硬下声:“绝无可能。”
“谈判失败。”
奥萝拉向后退去,迅速拉开了自己和达里尔的距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体贴般地冲他提醒道:“哦,对了,我方才刚给道格拉斯公爵寄了封信,我相信他会非常'满意'你昨天的所作所为。”
达里尔睁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奥萝拉居然真的会使用告状这一幼稚手段,心中的震惊刚冒出头,又因少女的下一句话,随即转变为隐隐的不安。
“而且,我啊,最讨厌看灰姑娘飞上枝头的浪漫戏码。”奥萝拉灰蓝色眼眸轻蔑地瞥过黛莉,嘴角的弧度扩大,“既然你想要娶一名嫁妆微薄的男爵继女,我非常乐意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你们。我会建议路德维希去劝说你的父亲道格拉斯公爵,趁着身体还算健壮,重新考虑一下继承人。”
“哦,听说你还有个仅比你小四岁的弟弟,我真挚地希望他脑子正常,没有眼瞎的毛病。”
黛莉闻言,赫然苍白了脸颊。
初相见时,她喜欢达里尔当然是纯粹的喜欢他这一个人。但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她的这份喜欢里也渐渐掺杂进了许多私心。
譬如她想成为道格拉斯公爵夫人,即便是从见不得人的情.妇做起,只要掌握住达里尔,这名道格拉斯公爵长子的爱,总有一天,她能一步步爬上公爵夫人的位置,成为被人敬畏的存在,而不是现在任人欺负的男爵继女。
可是,现在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竟说要剥夺达里尔的继承人身份。
此事就像是把黛莉放在烈火上炙烤,胸腔内对奥萝拉的恨意化为蚀骨毒液,密密麻麻地腐蚀起她的心肺。
她紧张地看向达里尔,见他抿紧唇,碧绿眼眸里漫开迟疑。黛莉咬牙,扯住他的衣袖,小声问道:“达里尔,我快上课了。你可以送我去教室吗?”
嗓音怯怯,透着股小白兔似的柔弱。
达里尔稍一犹豫,他压下心头的犹豫,点头应下:“好。”
黛莉扬起唇,娇弱的脸上是无害的笑容。
“达里尔,你不用考虑我。听你父亲的话,去娶一名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吧。我愿意没有名分呆在你的身边,只要你心里还保留着一小块属于我的位置就好了。”她一边挽上达里尔的手臂,一边轻声说道。
对此,达里尔默然不语。
冷眼瞧着他们离去,奥萝拉嗤笑了一声,神情颇像是斗赢般的得意洋洋。她走进食堂,简单吃了一片涂有草莓果酱的吐司作为早餐,随后独自前往医疗室,看望卡岚。
少年被人换了身宽松的纯棉衣服,他静静地躺在一张单人病床。两侧用帘布阻挡,隔出一块单独的狭小空间。
奥萝拉站在床侧,视线无声落在少年脸庞。
他的肌肤虽然还是缺少血色的苍白,但已然不见那晚奄奄一息时的灰败死气。呼吸规律而又平稳,他正沉沉地睡着。
奥萝拉定定地注视着他,心思微动,指腹无声触碰上他温热柔软的唇.瓣,轻轻地碾了一下。
瞬间,便有电流从少年的唇通过相接触的食指流到大脑,激起一阵阵令人无措的情愫。
她连忙缩回手,表现得就跟偷偷干了坏事的小孩一般,将手背到身后,屏住呼吸,眸光紧张地盯着病床上的少年,生怕他在这时突然睁开眼。
幸好,少年并没有被她的小动作吵醒。
奥萝拉见此,缓缓松了口气,转而拉开一旁的木椅坐下。
*
这封信送到路德维希手中时,已经是晚餐之后。
总管伊凡站在书桌旁,熟练地为他沏了杯红茶,眼角褶子里带着慈爱的笑意。
从路德维希刚出生起,他就被皇后西尔芙指派给仍是婴儿的王储殿下。他亲眼见证了路德维希的成长,也见证了路德维希是怎么在皇后病逝后的三个月内,设计夺回奥萝拉的抚养权利。因此,他是最了解路德维希对于奥萝拉心思的人,也是唯一在路德维希面前可以不用过于恭敬的奴仆。
“也不知道公主在学校里有没有吃苦?”
伊凡担忧地说,口吻像个关心孙女的爷爷。
路德维希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视线落在信纸上的花体字,眸光微沉。
窗外,乌云密布在夜空之上,遮住了所有的星星,无声宣告着暴雨将至。
“殿下,您怎么突然想到送公主去遥远陌生的学校呢?还不能带上女仆,公主她连床都不会铺,头发也不会绾。您怎么就忍心让她一个人去上学啊。”
伊凡在路德维希耳边絮絮叨叨着。
伴着他的话音,银白闪电猛然劈开阴霾夜幕,疾驰而下,将整片天空都照亮了片刻。
轰鸣雷声在耳边炸开,路德维希放下手中的信纸,侧过头,沉默地凝视着暴雨倾盆的窗外。
伊凡脸上的忧虑更盛:“公主最害怕打雷了。每次打雷的晚上,她都要来找您,有您陪着哄着才能入睡。现在她一个人在圣斯学院,老天保佑,那里的天气可千万不要跟帝都一样糟糕。”
路德维希抿唇,淡金色的长睫遮住了他眼底荡开的重重波澜,许久,他平淡地问:“父亲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伊凡敛起外露的表情,沉声回答:“近几日,皇帝陛下正在跟海曼公爵频频联系。”
“好。我知道了。”
路德维希起身,走到窗边。
雨水在玻璃上滑下一条条水流,男子冷峻的面容倒映在其上,灰蓝色眼眸里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压抑的,低沉的。
*
圣斯学院。
明亮灯光洒满整个宿舍,窗外雷鸣阵阵。
惊雷每落下一道,奥萝拉心脏就重重跳动了一次。她用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埋在手臂之间,整个人蜷缩坐在床上。像个小蘑菇似的,一动不动。
直到三声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少女才抬起头。
她舔了下嘴唇,光着脚走到门口,警惕地问:“谁在外面?”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沙哑声音透着门板传入耳中,填满胸腔的不安蓦然消失。
“萝拉,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