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日》约指银

2、出世

　　大沐五年，皇后诞下皇上的第八个公主，名唤姒昭。
　　那日天上云浪翻涌，一盆盆血水从殿中抬出，皇后终是因这次生产坏了身子。此后几月身子匮乏的厉害，皇上在太医诊断后见其面色凝重，便宣到外殿让其细说。
　　这太医已有些年岁了，花白的胡子随着他说话也微微颤了起来：“恕老臣无能，娘娘这产后身子的确大不如前了。气血失了太多，良药怕也是补不回来。老臣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时日，恐是无几了。”说完，便双膝一弯，对着皇帝大拜下去。身后那些资历尚浅的也知这话说出来是极重的，跟着也拜了下去。
　　皇帝眼中满是疲惫，这帝后是少年夫妻，陪着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候，皇后向来温婉和善，这皇帝后宫虽有些妃子，可心中终是心爱皇后的。可未等到老来伴，她便要抛下他了，着实让皇帝受不了。
　　挥了挥手，太医退下后，今日这番话也随之消失殆尽。什么该记得，什么记不得，这些仆侍是有分寸的。
　　外面深色的天空上月亮只剩下了一碗月牙，蓝灰色的云随着细细微风遮掩着最后那抹明亮。一如皇帝的心中的迷惘，沉静的夜色将满院的静谧压得更低，一时间四周的宫奴大气儿也不敢喘。
　　皇上盯着那尊琉璃金丝舞凤插瓶看了许久，终是掸掸膝上不存在的灰尘进了内室，榻上的皇后见他的表情便知如何。稍弯起唇角，细声安慰：“陛下莫要为难，臣妾无妨的。”语罢，便唤人来让乳母抱着小公主过来。
　　婴儿的脸上已不大皱了，眼睛很是漂亮，皇后见了也少了几分郁结。皇上看着，也只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七日后。
　　皇后说想去外头晒晒太阳，一旁的丫鬟拦不过，又急忙的准备。她扶着丫鬟的手出了内殿，二宫女搭了一把椅子放在院中，待皇后坐上又搭了一条毯子，就见娘娘在微醺的日光中睡了下去。
　　可这一睡，就再也没能起来。
　　大沐六年，皇后薨逝。举国哀悼，三年内无管弦，禁嫁娶。
　　又一日正阳光大好，院中洒扫浇花的仆侍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皇上很宠那小孩儿？”朱红色凤仙花染过的指甲轻轻的拨着圆桌垫布上垂下的流苏，苏贵妃漫不经心的问着身边的丫鬟。
　　“回娘娘，今儿个皇上还把八公主抱在膝上批阅奏折呢！”
　　那苏贵妃轻睇了一眼，“这么疼？那贱人都去了还留个孩子给本宫添堵……”
　　“娘娘您是想？”
　　“你认为本宫在想什么？”那指甲又挑起丫鬟的下巴，“奴婢不敢！”说着便慌张着跪下。
　　“你自是不敢。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本宫说你敢，你就敢。”
　　“娘娘……？”那丫头怔怔抬头。
　　“不是金贵吗？本宫让她低到尘埃里，也为默笙去了个绊脚石……”
　　窗外仍是花香缭绕，不曾被破坏过一丝一毫的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