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从此过，锦钰无华年》风见糖

1、第 1 章

　　0.故事也许不是从这里开始的（缘非起于此）
　　锦钰不喜欢跟父亲一起出来，每次都只能坐在旁边乖乖地听他谈工作工作工作，无聊透顶。可若不是这样，她根本没有机会迈出家门，只能安静地在家里做她的大家闺秀。家里要是还有别的姐姐妹妹还好说，可除了她根本就没有同龄的小孩子，简直要把人闷出病来。
　　这天日头不算足，但是闷热的暑气也让人喘不过起来。锦钰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是下场雨就好了，肩头的鹦鹉突然振翅飞了出去，她边喊着“彩虹”，边追了出去。

　　1.那些你不记得，或者不知道的事情（往昔未可知）
　　不顾路人的侧目，锦钰依然高喊着她的鹦鹉的名字。鹦鹉很通人性，维持在一个刚好她追得上的速度，还会时不时停下等等她，她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离之前的小饭馆不知道多远了。
　　她那只五颜六色的鹦鹉正站在一户人家的围墙上，休闲地用右爪整理着身上的羽毛。彩虹是世界上最艳丽的鹦鹉，对此锦钰丝毫没有过怀疑。它身上的毛色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囊括所有见过的颜色，却好看得很，一点都不杂乱。
　　“你飞太快啦，彩虹。”锦钰跟她的鹦鹉抱怨道。
　　“是你最近太缺乏锻炼，你说咱们都多久没出来玩了。”鹦鹉出口反驳，它的声音并不像普通鹦鹉那样尖锐，语气也不似鹦鹉学舌那般呆呆傻傻，反倒像成年男子一样，听起来很让人心安。
　　“没办法啊，父亲看得严。”
　　锦钰正拍打着长途奔跑落在身上的灰尘，天忽然下起雨来。刚好旁边就是宅院的大门，尽管房子看上去很没落，但似乎还算不上危险建筑，不刮强台风的话，应该还是十分安全的。
　　还来不及问候宅院的主人是否方便，彩虹就先她一步飞进了屋。
　　房子里面和想象中一样，灰尘很厚，还好有彩虹在，他已经打扫干净了一套桌椅，安静地坐在那了。
　　坐在那里的彩虹不再是鹦鹉的样子，而是一位中年男子，年龄跟锦钰的父亲差不多，身上的衣着同彩虹的羽毛一样五颜六色，纷繁却不杂乱，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锦钰对一身艳丽华服坐在那的彩虹没有任何惊讶，已经习以为常，她稍微有点在意的是：“金先生在这种地方现出人形，不会出麻烦吗？”
　　“怎么会，除了你家，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锦钰口中的金先生喝了一口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茶，问锦钰，“你不记得这里了？”
　　锦钰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确实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若是硬要她说出这是哪里，她还真说不清楚。从她十三岁起，时不时就跟着彩虹偷跑，去的地方还真不算少。
　　“这是钟家旧宅。”
　　听了彩虹的话，锦钰恍然大悟。
　　锦钰家姓钟，家中有四姐妹，分别按照“钟灵毓秀”四字取名钟灵、钟毓、钟秀，到锦钰出生的时候，已经没有字可用了。刚好此时父亲的友人送来不少好看的珍稀石头，她便叫了锦钰。
　　三个姐姐均已出嫁，那是他们一家还住在旧宅时候的事情了。锦钰三四岁的时候旧宅遭变，父亲挑了一块风水宝地，拿出半生积蓄盖了那座新宅。
　　而锦钰大部分的记忆，是从那座新宅开始的。

　　2.青山原不老，但你我会老（匆匆此间过）
　　在锦玉十几年的记忆里，除了父亲，便是金先生了。
　　这金先生虽然年龄和锦钰的父亲差不多，却是童心很胜，不仅时常拐带锦钰出来玩，偶尔还会恶作剧一下，整个家里，锦钰和金先生玩的最好，她觉得他不是叔叔，而是哥哥那样的存在。他们经常一起在家里捣乱，每次父亲训斥起来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彩虹就会站在她肩上，歪着头，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他会这样，也是因为他长期闭门不出与人世阻隔的缘故。
　　世人都知道有位传说中的金先生，他所预言的事，从没有出过错。起初找他算命的人很多，大家甚至奉他为神仙，可他有个很大问题——一旦预言出了不好的事情，没有破解的方法。很快人们便觉得他没什么好信奉的，更有甚者对他恶语相向。
　　人就是这样，只盼着好的事情发生，若是不能化险为夷，那这个命算得未免太不划算。金先生发现了人们的这种心里，从此便隐居山林，不再问世事。至于他是怎么和锦钰的父亲成为朋友的，大抵是一次除妖的过程中吧。

　　破屋的门开着，外面的雨还在下，屋子里十六岁的锦钰在椅子上悠闲地晃着腿发着呆，一旁的金先生喊了她几声都没听见。直到有水珠掉落在她脸上，她才伸出手摸了一下脸颊，呆呆地问：“这房子，漏雨了吗？”
　　金先生放下手中的茶碗，摇摇头：“什么啊，是我泼你的。”
　　“锦钰。”金先生的语气十分正式，这很少见，让锦钰不禁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怎么了金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他这样，锦钰有些疑惑。
　　“你已经十六岁了，能自己独立生活吗？”
　　“独立生活？为什么？”
　　“你的姐姐们可是十六岁就出嫁了啊！你不会要在家里赖一辈子吧？”
　　“是我父亲让你跟我说这些的吗？”
　　话一问出口锦钰就知道自己错了。父亲从小只跟她说过继承家业的事，钟家四姐妹只有她一人继承了家族的阴阳眼。哪怕她已经十六岁，也有了一些上门提亲的人家，也从未谈起她要嫁人的事情。
　　“不是。”
　　果然，锦钰猜对了。那金先生为什么要说起这些？
　　外面有什么东西闪过，吸引了金先生的注意，他不顾还在下雨，化身鹦鹉振翅飞了出去，锦钰在后面追着，这次彩虹没有等她，她追丢了。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找不到回家的路。

　　锦钰的父亲钟鼎已经谈完了事情，在小饭馆的二楼正自斟自酌，看到彩虹独自飞进来，稍微有些吃惊：“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我原以为是你喊我回来的，现在看来……”彩虹化作金先生，在他对面坐下苦笑着。
　　“有人骗你离开？”
　　“到时辰了。”说完这句话金先生沉默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晃着手中的酒杯，幽幽地说道：“我只会算命，可不会改命。”
　　“我只会除妖，也救不了她。”
　　“听天由命吧。”
　　“咱们年轻的时候，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我早就不再年轻啦。”
　　“你说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大概是叫个什么青吧。”金先生眼神悠远，尽管外面的天有雨后现彩虹的趋势，他却一点都放松不下来。
　　钟鼎也是一样。

　　3.那个名叫万青的孩子，是她的缘（万古长青时）
　　父亲常说，人总是要独自生活的。
　　锦钰不相信这句话。姐姐们都嫁得如意郎君，人怎么会都要独自生活呢？但她没想到，她的“独自生活”，来得这么快。
　　她不是第一次离开父亲，却是第一次离开彩虹。关于彩虹的事情，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知道的，要比他以为的，多多了。
　　作为钟家的后代传人，她的除妖能力跟常年积累经验的父亲没法比，可她辨识人或妖的眼光，她自觉不比任何人差。
　　金先生不是人，彩虹也不是妖，按照她的眼光来看，金先生应是被贬谪的仙，被贬谪的原因估计就是他多管闲事预言人类的人生啦之类的，谁让他就是那样的性格呢。
　　天边出现了彩虹，没想到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锦钰心想，反正也是迷路，不如就去看看彩虹的边际吧。这一走，竟走了一个时辰。纵使她脚力不错，也有些疲惫了。她正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却听到附近有打斗的声音。
　　这个宅院可比她钟家的旧宅凄惨多了，院子里只有一件茅草屋，房顶还塌了半边，看似完好的那边因为刚才的雨正在滴水，这里要是有人住，可真是贫苦至极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竟然真的有人。当然不是住在这里。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一个穿着深紫色衣服、打扮妖艳的女子左手拿着一株尖端已经干枯的草，右手挥着银色长鞭，正跟一个穿红衣服的男子打得旗鼓相当，那两人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锦钰的到来。
　　从锦钰的角度来看，他们这么势均力敌的状态下再战几十个回合也分不出胜负，没什么趣。倒是那女子手中的草，引起了她的注意。
　　明明是株野草，偏偏散发着七分仙三分妖的气息。
　　打架锦钰不擅长，对付妖魔鬼怪的小伎俩她倒是会一些。随手轻轻一点，那株杂草落地化作一个一身绿衫的少年，惊得打到正酣的两人纷纷停下了动作。
　　趁着这个空档，锦钰抓起少年的手一路狂奔，后面两人边打边追，很快就被她甩开了。
　　从逃跑开始，少年一直是一株草的状态在她手里，她见草叶有些发黄，刚好路边有只废弃的木桶，边捡来在河边装上些水，刚要把草放进去，一个转身的工夫，草就逃跑了。

　　4.你突然急转直上的态度，是为了我的家世（世有钟家院）
　　“喂！你不要跑！你得跟我回家！”锦钰在后面紧紧追赶，还好她是除妖师的后代，对付这种小妖有的是办法，轻念一个诀就将逃跑的家伙定住了。
　　“凭什么？我又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被定在那里不得动弹的小草依然没有服软，嘴里还在负隅顽抗。
　　“你要是现在不跟我走，等那两个人追上来，明天就会被吃得一根不剩。”锦钰走过去戳了下草叶上被人折断的位置，是人为折断的，大概是那个女人吃掉了它的一部分。
　　小草被好像被戳到了痛处，轻轻“嘶”了一声，锦钰赶忙收回了手。
　　“那好吧，你记得在桶里面放上土，再浇点水，我又不是水生植物，你放那么多水是想淹死我吗？。”
　　“好咧。”锦钰没有不满小草话中的指责，她确实不是很懂植物，这点彩虹就不一样了，他脑中简直有一个全种类的植物图谱。锦钰边在河边挖着土，边和小草聊天，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似妖似仙的物种，心中燃起了十二分的好奇。
　　“小草，你叫什么名字呀？”
　　“万青。万年长青的万青。”
　　“很厉害的名字啊！”锦钰感叹道，“可你这叶子都黄了。”
　　“我有什么办法，那个倒霉的蝎子精把我摘下来好几天了，就放在太阳下暴晒，每天吃一点，要不是那个男的出现，我以为我就要寿终正寝了。”
　　锦钰心里有些不满，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为什么要说那个男子的事情。她忍不住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认识，听他说好像叫什么月什么的。”
　　“八成也是来吃你的。”锦钰悻悻地说。
　　万青听出了锦钰有些不高兴，急忙转移了话题，刚刚听说她要带自己回家，于是他问道：“那个，你家远吗？”
　　“不知道，大概不远吧。”锦钰朝着彩虹的反方向望了望，她觉得家大概在那边。
　　“你，不会是骗子吧？”万青紧张得叶片都紧缩了起来。
　　“不会不会，我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已。”
　　锦钰把万青栽在木桶中，盖好盖子，不管里面的万青再怎么抗议，也不理他了。
　　“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桶中的声音闷闷的。
　　“可以啊，我姓钟，名叫锦钰。”
　　“你姓钟？是城南钟家吗？”万青语气中的惊喜溢于言表，城南钟家，那可是最出色的除妖师家族，要是能在那里落户，以后就再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来吃他了！
　　“什么城南城北的，大概是吧。”
　　“那你一路问过去，肯定能找到家的！”他的语气已经不似初时的抗拒，而是满怀期待了。
　　锦钰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转，采纳了他的建议。

　　5.她终于还是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不敌命所指）
　　事实证明万青说的是对的。锦钰就这么一路问着回到了家，还有接受过她父亲帮助人送给她一些瓜果蔬菜，她都一股脑放进了木桶，跟万青挤在一起。
　　迈进家里的大门，她恨不得立刻飞到父亲和金先生身边，这短暂的分别已让她十分难忍，她暗下决定已经再也不会乱跑了。
　　让她意外的是，父亲和金先生两人都在前厅正襟危坐，一副迎接大灾大难的架势，她只是走丢了一会儿，是那么严重的事情吗？若是着急，又怎么不去找她？
　　“你手里拿的什么？”钟鼎的声音自带威严，而这次恐怕不只是威严那么简单。
　　锦钰注意到父亲的目光正打量着她的木桶，干脆把盖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搬出来，直到只剩下万青。
　　“那株草是什么？”
　　“它叫万青，我捡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钟鼎先是握紧了拳头，跟金先生对视了一下，又缓缓摊开了手。他努力调整自己的语气，好让话语听起来不那么惶恐不安：“养植物的话，多问问你金叔叔。”
　　“那是自然。”锦钰回答得很快，但她也注意到了父亲和金先生两人之间异样的氛围。她虽年少，却也不是少不更事。只不过她懂得不该问的不要问，不给大人添麻烦。
　　望着锦钰走进里院，金先生叹了口气：“我真希望自己能出一次错。一次就好。”

　　锦钰拎着木桶回自己的房间，轻轻戳了下叶片，没有反应。万青似乎是睡着了。她想到刚刚在前厅，她说出万青名字的时候，金先生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那种目光，遗憾又无可奈何。万青的名字有什么不好吗？
　　“万青，万青，是谁给你起的名字，我父亲和金先生好像都不喜欢，可能要在我家引起轩然大波了呢。”锦钰碎碎念着，倒吵醒了万青。
　　“万青就叫万青，没什么人给我起名字啊。”

　　听着锦钰房间里传来的笑闹声，金先生嘴边出现了十分扭曲的笑。在他预见的未来里，锦钰将于一年后死于万竹林，在这之前她能有个同龄的朋友，也是一件幸事吧。
　　尽管这个朋友，是害死她的元凶。
　　稍微调整一下情绪，金先生敲了锦钰的门。
　　“那株草受伤了吧？需要治疗一下吗？”
　　哦对，锦钰光顾着跟万青聊天，都忘了这件事。她冲着门喊道：“这就来。”

　　6. 我好像开始喜欢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盼君忘归路）
　　有金先生的指导，加上锦钰的悉心照料，万青很快就痊愈了。
　　痊愈后的万青更加活泼了，原本他就是话多的少年，若是常人，锦钰定会嫌他聒噪。可万青不一样，他声音好听，锦钰喜欢。两人整日在院子里四处疯闹，尽管十分不想承认，万青第一次在院子里化身人形的时候，很是惊艳。
　　虽然之前在破屋锦钰也使法术让他现出过人形，但那时候万青不仅受伤，还处于极度缺水的状况，脸色蜡黄，精神萎靡，远不似现在这般俊朗阳光。锦钰经常望着万青的侧脸，迎着阳光数他的睫毛，他那白嫩的脸蛋就和长势喜人的植物一般水润，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竹子的清香。
　　锦钰有问过万青到底是什么种类的植物，万青自己表示大概是种杂草，金先生也说是不值一提的杂草，品种无关紧要，可杂草为什么会有竹子的清香呢？
　　金先生始终在回避这个问题，万青对自己的身世又不甚知晓，锦钰纠结了一段时间也只好作罢。
　　钟鼎没有过多的干涉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若这一切都是金先生的预言，那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无能为力，只是看着锦钰现在的笑脸，他很难不去想，不久之后，将再也见不到这么鲜活可爱的女儿了。

　　这几个月里锦钰每天都很开心，不用跟着父亲跑工作，也不再是只有彩虹跟她胡闹，不知不觉间，对万青的感情渐渐变化，到了连她自己也难以控制的程度。
　　这天在河边，万青拾起脚边的石头在河面激起片片涟漪，锦钰坐在河边，看着那一圈圈荡开的波纹，仿佛她此刻的心情。
　　“钟锦钰，你不是普通人吧？”万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了锦钰身边。
　　“我是除妖师呀，当然不是普通人。”
　　“不，对我们来说，除妖师也是普通人，而你不是。”
　　从万青的话中锦钰感觉到要有什么事发生：“什么意思？”
　　“你家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庇护所。”这也就是说，他留下来陪锦钰，只是为了养好自己的伤，求得钟家的保护？锦钰一时间难以接受，呆住了。
　　“虽然你喜欢我，可我好像该走了。”
　　“为什么？”锦钰拽住了万青的衣袖，却依然没有留住他，而那被撕掉的衣袖，在万青离去后成为了一片竹叶。
　　锦钰站在河边，茫然地望着那片竹叶，喃喃着：“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不知过了多久，出现在锦钰身边的金先生递给她一张泛黄的字条，从上面的年月时辰来看写于十七年前的今天。
　　“可怜少女心事，华年从此逝。”
　　“什么意思？是说如果我去找他，就会死？”
　　金先生面露难色，却也不得不点了头。
　　“我不信。”

　　7. 此剑已斩断你我之间所有可能（可恨缘已逝）
　　就算有一万个不舍，金先生还是告诉了锦钰万青的归处。他知道她一定会去。
　　万青所在的地方，是城郊的一片竹林深处，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他身上会飘着淡淡的竹子清香。
　　路程不算远，锦钰大概走了两个小时，便来到了金先生告诉她的位置——竹林的正中央，仰望天空刚好透出一轮明月的地方。
　　万青就站在那里，好像知道她要来。手中握着一把青色的剑，并不是迎客之道。
　　“你还是来了。”
　　“我不该来吗？”锦钰仰着头，质问道：“就算你不喜欢我，好歹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吧？”
　　万青摇着头：“没有什么救命恩人，若你不出现，我会被那位红衣男子救走，也就不会有这后来的许多事。”
　　“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救你？”
　　“你知道谶语吗？”
　　“知道一些。”
　　“那就不要怪我。”
　　话音未落，万青手中的剑便刺了过来，锦钰尚未有所反应，那柄青色的剑，就已在她身上豁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她感到一阵晕眩，站立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我要死了吗？锦钰静静感受着胸腔里心脏的跳动，依然强劲而有力，血液凝固得很快，那一剑似乎没有伤害到重要器官。她抚摸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我大概不会死了。她想。她闭上眼，眼前浮现昏迷之前万青离去的身影。他离开得那么决绝，便是真的不爱我吧。
　　金先生蹲在她旁边满脸关切，看到她脸上慢慢恢复血色惊喜得快要哭了。

　　不出半月，锦钰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站在廊檐下望着女儿练剑的钟鼎心里也有几分疑惑，小声向金先生问道：“小女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并无大碍，只是……”
　　“但说无妨。”
　　“她身体里的那块锦钰，不见了。”那锦钰本是天上的神物，不小心失落人间，阴差阳错嵌入了锦钰的身体里，不仅激发了她除妖师的潜质，更护得她此生平安。金先生之所以留在她身边，也是不希望有人因为觊觎珍宝而伤害她。“这也许是件好事。”
　　“是啊……”
　　钟鼎望着几乎是一身戎装的锦钰，他知道锦钰此生，注定是要孤单一人了。

　　8.源起
　　竹林深处，万青跟在竹林仙子身后，将手中紧握的玉石递给竹林仙子，强忍住眼中的泪，心中仍是放不下锦钰。
　　万青并不是自由之身，一年前，他是从万竹林逃出去的。为此他不惜把叶片贡献给蝎子精，求她带他走。谁知蝎子精贪得无厌，差点伤及他性命。好在锦钰出现救了他，听说是钟家，萌生了长居于此的想法。谁知十几天前，竹林仙子还是发现了他的踪迹。
　　“她活着，你便无法修行，”竹林仙子是个阴阳怪气的女子，十七年前因为两位上仙没有及时送她生辰贺礼，勃然大怒，去玉帝那告了一状，两位上仙理亏，便自甘下界受罚。
　　“你不是只想要这块锦钰吗？”
　　“没错，这本该是一位上仙送给我的生辰贺礼，却阴差阳错附进了她的身体。她若带着这块锦钰，可是会长生不死的，那样岂不是糟糕？”
　　“那又为何一定要我去取来给你？”
　　“为何？”竹林仙子粲然一笑，“我一开始就说了，如果我亲自去取，可难保她性命。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小心翼翼的吧？再者说，你还偷吃了我的另一份生辰贺礼，愿意放你下一世离开，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了。”

　　金先生就站在不远处，身旁还站着那位红衣男子。
　　“我说月老，都是咱们闯下的祸，却要这些孩子来还，这样不好吧？”
　　“你还说，要不是你把我送给竹林仙子的锦钰扔下去，她怎么会生气！”
　　“是你家的杂草先把我送给她的营养液吃了！”
　　“小金啊，你这个人就是太计较。”
　　“仙子才是太计较。希望你的红线下一世绑结实一点啊！”
　　“谁知道仙子会那么生气，把我红线都给剪了啊！”
　　看着万青含恨的背影，月老暗暗祈祷他可不要因此心生邪念，毕竟是自家庭院的杂草，他还有有点在意的，便问一旁的金先生：“你留给那少年的谶语是什么？”
　　金先生递过一张泛黄的字条，上面写着“手持青锋剑，血泪染青衫。”
　　“原来就只到这里啊。”月老看罢点点头，他想起金先生对锦钰的预言，说道：“你这次的预言可不准啊，那小姑娘还活得好好的。”
　　“她活着有什么不好？”
　　金先生笑笑，他很满意自己这次的失误，若不是他错把年华写成华年，锦钰恐怕并不会以失恋结束这次劫难。虽不能说结局圆满，至少天地间钟家还后继有人，不至妖魔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