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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幕 ...

  •   辟州的风没乾州那般吓人,虽然刮在脸上一样生疼,却没那么凌厉了。

      为霜提前烧好了炭暖房,王尹浔一进屋,暖意扑了全身,反而刺激得打了个哆嗦。

      “备好了热水,小姐赶紧去驱驱寒气。”王尹浔脱下外衣,为霜赶紧把另一件考暖了的给她披上。

      贪着屋里的暖,王尹浔坐下一口热水下肚,有些不想动了,忽然想起刚刚尚荷似乎有话要说,问:“你刚刚在里边看到了什么?”

      尚荷正要回话,却收到了为霜投来的目光,提壶添上了热水,嘻笑:“小姐还是先去沐浴吧,待会再细说。”

      两双眼睛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刚刚在街上是想避着卫方昀才没让尚荷说,这会儿是等不住了,一把拉住尚荷在旁坐下,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在乾州遇到的那个浪荡公子。”尚荷有些两难地开口,一出声倒是开始来劲了,“一大堆公子哥围着他奉承,钱烽跟在他们后头,背上扛着的全是画卷。”

      钱烽就是邻家老婆婆的小孙子,尚荷等了那么久未等到他归,原是被叫去了使唤。

      外头人声嘈杂,叫骂声一阵接一阵,不久又渐渐歇住,王尹浔以为是街坊邻里的发生了嘴角,也没多在意。纵然屋里炭烧得足,也抵不住身体虚寒,实在熬不住了,正准备去泡个热水,管竹乐热热闹闹奏起,下一刻却是带着卖力的哭声。

      为霜一听白了脸色,“为何在奏哀乐。”哪有人大晚上走丧的。

      王尹浔几步推开房门,外边的动静震耳欲聋地传来,应该就发生在一墙之隔那条街。

      钱烽死了。

      ——

      钱烽唯唯诺诺地跟着一堆富家子弟后面,一众人明明相谈甚欢,忽然不知谁触谁的棱,便吵了起来,都是心气高的人,嘴狠起来不留情,又听不得别人骂,几句对峙下来,就开始动手打起来。钱烽见状往后退了退,以免殃及池鱼。

      可终究还是被殃了。
      慌乱之中也不知被谁推了一把,钱烽身子失重,就掉进了湖中。

      身体破开湖面的薄冰坠入湖中,冰冷的寒意一寸一寸的啃着骨侵入,钱烽看着岸上的人如同看笑话般看着他沉浮挣扎,张口想要呼救,湖水灌入口中流进肚子,激灵得他越发清醒,却觉得身子越来越沉。

      待钱烽终于被救起时,早就断了气。

      把钱烽扛回来的是杨家的人,连棺|材都替他备好了。

      盘乱的头发半干半湿,发梢结了层霜,身上粗布麻衣被冻得硬质,钱烽的脸白得吓人,双眼留着缝翻白,死前因挣扎凝固的狰狞面孔,都在道诉着不甘。

      为首的红衣公子直直站在柩前,他带来的人披着白衣站了两侧,甚至还“贴心”地叫了人来哭灵。

      左邻右舍纷纷出来看热闹,刚开始还在为钱烽鸣不平,对方亮了身份后,人们都噤声走了,禁闭院门。

      老婆婆趴在棺口几欲晕厥,王尹浔越过红衣人去扶老婆婆,顺便瞧了眼里头躺着的钱烽,凉了的身子泛着乌紫,面部狰狞地吓人。

      老婆婆站不稳一下倒在了地上,王尹浔撑不住被往下带了一把,掐着她的人中,道:“尚荷,扶老婆婆去歇下。”相依为命的两人遇着天来横祸,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怕她缓不过这口气。

      尚荷手刚挨到老婆婆的肩头,却被她一把抚开,刚刚连站都站不稳现在蓦然起身,晃着身子就往红衣人奔去。

      王尹浔这才去看站在柩前的红衣,一脸泰然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在这种场合该出现的。

      那人见王尹浔望了过来,扇面一合,看着她一眼,神色阴沉。

      是湘安阁遇到的那人,杨家人将人害死也无半点掩饰,大张旗鼓地把人送了回来,甚至还准好了丧礼。

      “杨东卓!”老婆婆竟是朝他一掌打了过去,后者不紧不慢地躲开,“你当真下得了这个狠心,他可是,他......”

      面对杀害自己孙子的人,老婆婆盛怒之下,更多的像是责备,支吾半响也没把后头的话说出来,方才的攻势弱了下来,人颤颤巍巍地站着,气开始喘不顺。

      老婆婆的行为没引起杨东卓的不快,他反而扶住了她,开口正欲说话,忽然想起什么,陡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王尹浔。

      王尹浔学着他方才开扇遮了半面,见他看过了,下意识朝他挑眉。

      看杨东卓的眼神覆着戾气扫来,猜测刚才老婆婆吞吐间似险些把什么秘密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貌似另有隐情。

      王尹浔的神情像是挑衅般刺到了杨东卓,他扬了扬手,对走近了的几人道:“送她进屋歇息,让大夫一同进去。”

      很快一大夫背着药匣子从外头走进,随着他们进屋,杨东卓走近,扇子欲欲挑,王尹浔往后避了些,他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眼睛像鹰盯住猎物一般盯着她,“很好奇?”

      尾音跟湘安阁那句“你很紧张”别无二致,多少添了份调戏。

      杨东卓与这对婆孙明显有关系,他的几个举动便能看出他对老婆婆的尊敬,只可惜好奇会害死猫的。

      王尹浔再次瞥了眼钱烽,杨东卓行事乖张,性子琢磨不定,还是退着步子与他周旋为好。

      “入辟州游玩几日,平日与老婆婆有来往,她身子旧疾难愈,现又添新哀,我甚为担心。”

      这句话话里多少有些卖情分的意思,杨东卓听出其意,手腕一动扇子又转向了她,后者有所防备地躲开,还是未能避免下巴落了红,“唰”地一下开扇,遮了半面。

      “这不看得挺通透的?”上身前倾,眼中神色翻了几涌,“此时月白风清,正是良宵,随我一聚?”

      王尹浔的脸被风刮得生疼,实在感受不到什么月白风清,张口拒绝:“此刻天色已晚,不如……”改日。

      “天色尚早。”杨东卓打断,“你远道而来,我当做地主之谊。”

      这话说得两人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王尹浔着实不想与他多有瓜葛,可又想起钱烽交出的三菱香包,他在珉怀学院惧怕的人甚多,杨东卓绝对是头头,既然人已在眼前,倒不如顺藤摸瓜。

      “既然杨公子盛情相邀,那便有劳了。”王尹浔应道。

      “不许。”一道硬|邦|邦的声音穿|插|进来,卫方昀越过杨东卓,将王尹浔挡在了身后。

      “这是家弟。”

      “我记着合阳侯只有二子。”杨东卓皱眉,语气有些玩昧。

      将王尹浔结结实实地挡在身后,腰背挺直,语气强硬的对上杨东卓的眼,“外家的表弟,被长辈们纵得胆子大了些,偏偏好奇心重,这次跟着我来辟州走一趟。”

      卫方昀不知他们俩之前就见过,一串言论一戳就破,王尹浔暗暗点了点他的后背,完全被忽略了。

      “原来是卫兄带来的人,是在下眼拙,应当选事宜之时再盛情款待。”杨东卓没有道破其中。

      “眼下杨兄若还有要事,我便不打扰了。”卫方昀点头,王尹浔在他的后背独挑一处,像是在玩一样,有节奏地戳着,起先是酥酥麻麻的,久了有些吃疼了。

      拦下她作妖的手向杨东卓告辞离去,走远了些王尹浔咬牙问他:“在干嘛要在他面前认我做亲,我曾在乾州和他见过,他知我是孤身来辟州的。”

      “他也知我是孤身来的辟州。”

      “那你还……”王尹浔瞪大了双眼。

      “我只是想试探一番。”卫方昀目视前方,王尹浔偏头看他,下颚绷紧,“我到了辟州后几次试图与他相识,他始终避而不见,方才对你盛情相邀,一看到我却连戳穿谎言的心思也无。”

      日日去七星楼蹲点,屡次碰壁于杨东卓,“你是想在通过他查些什么,杨家每月关闭城只为运输的货物就很奇怪,你是为祁王而来的,是吧?”

      “你是来找你二哥的,这些事最好不要好奇。”卫方昀警醒。

      “如果杨家真为了大皇子……”王尹浔望了望四周,缄了口,“韶京必乱。”

      卫方昀叹气:“这些争斗令尊都避之若浼,你何必去趟着浑水。”

      “若真到了那时,我父亲绝不会置之度外。”

      卫方昀把她送至门口,默了一会,脸上窝点渐深,笑着问她:“那你想令尊站在那一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她,眼中多了份期许。

      “我……”王尹浔语塞,这关乎于家族兴败生亡的事,她不能替王阳做这个决定,眼前的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人紧张到连抓住了她的手臂都不自觉,认真地等她一个答案。

      王尹浔抬首望了望满天繁星点点,整个韶京都在等着这个答案。

      “我不能回答。”王尹浔回视他的眼,“倒不如与我说说,你来辟州这段时日,可有探得我二哥的下落?”

      “不曾。”王尹浔移开了话题,卫方昀从那紧张中回神,慌忙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有些犹豫,“杨东卓或许知道。”

      王尹浔眼睛一亮,“我当应了他的。”

      话音刚落就觉手臂一痛,卫方昀握得用力,挣了几下未能挣脱,回看他脸,见他神色严肃,“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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