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时迹不急

18、尔念

　　他急躁起来，猛地抱住我，我有点懵，他问我：“这三个月来，我们一起月下煮茶，林间赏花，都是假的吗？不，这五年里，你要兵书我给你送，你缺吃食我给你送，我一有时间就往你那跑，我将最好的都给你了。”

　　“为了娶你，我答应爹爹娘亲赋闲在家十年，十年……我想着，这十年来，有你也是极其好的……”

　　在这不和事宜的大殿之外一角，他说：“尔念，你看不到吗？我的心，你看不到吗……”

　　我抱着他，道：“事成，只差一场东风了……你就是这场东风。”他松开了我，这是他第一次松开我，他苦笑着问我：“这是你想要的？”

　　我回答：“是。”

　　他不语，良久，他说：“你知道这有什么后果吗？”

　　我说：“知道。”

　　“你可能会死。”

　　我笑了笑，点头：“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死。”

　　炎炎夏日，我知道夏天到了，天气有点炎热，他说：“你想要什么？尔念，你在策划，雪幽复国，求娶风灵，你会找人杀了我父皇，我继位，至此，三权鼎力，你再设一计，我与雪幽联手，端了凤云国的老巢……从此，我当我陈关国的皇帝，雪幽当他雪狼国的皇帝，风灵也会嫁给雪幽……而你，你会走……你真的会离开我了……”

　　暑气熏蒸，而我竟在此时觉得有点冷，我打了个哆嗦。

　　他问我：“你有办法能摆脱？”

　　我回答：“现在有了。”以前没有，现在，我有那半块玉。

　　陈弘抱住我，他的怀抱很温暖。他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

　　我说：“进去吧。”

　　他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

　　尚书府围了皇宫，皇帝大怒，召集所有御林军，可也不过才三千兵马而已，皇上喊陈弘召唤太子军，可太子军的兵符，在我手里。太子军两千兵马，尚书府五千兵马，若是真打起来，皇上略胜一筹，毕竟，御林军跟太子军的武力值可不是尚书府能比的。可他计划的很好，忽略了一个变数——我。

　　尚书府是我策反的，七年时间里，我多次向他女儿传达皇帝想要对尚书府下手的想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直到一个月前我见了尚书，他年纪老城，而我对着他，丝毫不忌惮，人只要有所求，那就有弱点，尚书的弱点太简单，一个庞大的尚书府，就能置他于死地。

　　我跟他说：“若想活命，一个月后出兵吧。”

　　他问我：“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走了。当一个月后他知道风云国出兵，陈关国外患已出，他自己就会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而他，一定会赌一把。毕竟赢了，便是滔天的富贵。输了，都是一死，在他心里，皇上怀疑他，他活不了多久。

　　尚书见此大喜，道：“皇帝老儿，你可曾想过你有今天？我尚书府何曾对不起你，你要置尚书府于死地？”

　　皇帝气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道：“我呸，你狼子野心，反咬一口，你不得好死！”

　　我换好衣服，一身黑衣，出场了。我知道，这个时候，只要我刺杀皇帝成功，太子将继位，尚书府将被平叛。

　　而我，便是那乱臣贼子，会被处死。

　　出发前，我敲了敲那块玉，我问他，你可以救我？

　　他说，你不会死。

　　我信了他，这是我最后的赌注。

　　我一剑刺过去的那一瞬，皇上突然暴起，提着剑像我而来。我一惊，闭眼，心道：“躲不过去了。但这一剑，皇帝会死，值得。”

　　预料之中的刺痛感没有传来，我睁眼，有个人倒在了我怀里。

　　他说：“我原本以为，你会自己雇一个杀手，没想到，你会亲自上……”

　　我没有办法，他可能忘了，除了他跟雪幽风灵，这世间，便无真心待我之人了……

　　我不能赌上他们的命，我只能赌上我自己的。我没输，可我把陈弘输了。

　　我想起那年初见时的桃花树下，他看着我的伤口，对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你没有吃的吗？以后我给你送吃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莞尔一笑，道：“少爷，我觉得那个点心长的好看，我很想要，可我知道，我偷了被发现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可我想着，若是还剩下那百分之一呢？我突然想任性一次，那一天，是我的生辰。”

　　……

　　后来，我天天可以吃上那么好看的糕点了，我还遇上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少年，那人会在我看书的时候闹我，不让我看，我生气，他又递给我，他会在我每年生辰的时候，给我准备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告诉我：“生日快乐。”他会在冬天的时候，每一次来，都塞给我一个汤婆，偶尔，他会忘记，每次他忘记的时候，他会把我抱在怀里，用他的手捂住我的手……有了他之后，好像每一年都比最初的日子，好了很多很多。

　　可我把他输了。

　　皇后哭喊着来到他们身边，唤道：“弘儿……弘儿……”

　　他一把扯过我的遮面，黑布掉落，她看着我，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神色癫狂：“你这个妖女，大祭司断定你命不详，乃是陈关国的变数，皇儿不信，他力保你，他非要娶你，他从小想着征战沙场，保家立业的好男儿为了娶你，答应他父皇，十年在皇宫内，承师父教养，学治理国家……哈哈哈哈，你把他毁了，你毁了他的梦想，你还毁了他的命……你就是妖女！妖女……”

　　我想起早上我敲了那块玉，见到的那个人，我问他：“你能救我？”

　　他说：“你不会死。”

　　我不会死，死的是陈弘。我说为何，那人看着我，神情古怪，目露不忍。

　　我起身，拿出了太子军兵符，淡淡的道：“皇帝死于内乱，国葬。皇后已疯，囚于凤宫，不得我命令，不可出。尚书府叛变，全部杀之，一个不留。”

　　周围人开始忙碌起来，好像有人问我：“太子妃……那，太子呢……”

　　太子呢，他在哪里去了呢？我朝外走去，说道：“以太子之礼国葬，向外传言道：太子为救皇帝，以身殉国。其余的无关人等，都杀了吧……”就当是为他殉葬了吧，我推开门走了出去，一步也没有回头。

　　再也没有人叫我了。

　　陈关国四十年，皇上病逝，太子殉国，皇后已疯，二皇子死在了与风云国大战的战争中，一国无人已继，太子妃监国。

　　同年，力排众议，自封为皇帝，改国号为念弘，以雷霆手段平息了内乱，至于那些反对女皇的声音皆被处死。她在位期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屠戮了当年先皇后座下的全部太监宫女，民间传闻，她在先皇后座下当宫女时受尽欺负，这是为了复仇......

　　而她在位期间，并不实施暴行暴政，相反，她在位期间，大减赋税，经常开国库救济灾民，为官者清廉，若是贪婪被检举揭发，证据确凿，皆被锒铛入狱。在此期间，山河清平，国泰民安。老百姓听到她的名字，都会赞叹一句：“好人啊。”

　　念弘一年，雪幽复国，尔念割曾经的雪狼国土地还给雪幽，允许他自立称王，签订《陈关雪狼和平百年条约》。同年，尔念协同雪幽出战风云国，一锅端了风云国的老巢，风云国国主已降，风云国国土一分为二，一半并入陈关国，一半并入雪狼国。

　　从此，形成了两权并立的局面。

　　又是一年冬天到了，尔念居住在曾经的太子宫里，她想着，也不知为何，风灵姐姐与雪幽的婚事离奇的不了了之，这段时间，她一直居住在太子宫里，顺带处理了朝堂之上的那些琐事，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突然想了起来，自即位后，未曾听过大祭司的名号了，她想着，当年因他一句不详，她多受了多少苦，想来这些，都是要还给那人的。

　　她唤来贴身丫鬟，问道：“当年的大祭司可是何人？”

　　丫鬟道：“大祭司在雪狼国。”

　　尔念疑惑：“怎么会？雪幽叫过去的？”

　　丫鬟：“奴婢不知。”

　　尔念道：“将大祭司唤回来吧，祈福日也临近了。”

　　窗外凉风阵阵，忽地下起雪来，雪花悠悠，再也不见那为她暖手之人了。

　　一月一日，祈福日。

　　我又看见了风灵，她一身红衣，举着把油纸伞，站在雪地里。

　　我问她：“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疑惑：“不是你在找我？”

　　丫鬟在尔念耳边小声的说了句：“大祭司。”

　　我忽而笑了：“姐姐，你就是大祭司吗？”

　　她点了点头，雪花落在她的肩上，慢慢的化了开来。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这时，雪幽匆匆而来，看着我，问道：“你还好吗？”

　　我坐在皇位上：“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怎么会不好呢？”

　　他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道：“跟我走。”

　　我看着他身旁的风灵，风灵呆呆的看着他，呆愣在了原地。我问他：“我有着万里江山，无边自由，跟你走又有什么好处？”

　　他说：“我把雪幽国送给你，嫁给我。”

　　我诧异了一瞬，浅笑晏晏的看着风灵，问道：“那她呢？”

　　雪幽直视着我，说：“当年我问你，你在求什么？你说自由。尔念，自由你已经有了，你可不可以，求一求我？”

　　......

　　我忽而觉得一切都没意思起来。我说：“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他们走了，我随意的闲逛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太子宫前。

　　我突然想起陈弘曾经在桃花树下埋了点东西，我拿这个铲子，开始挖了起来，随着尘土慢慢的被挖开，我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我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来，我哆哆嗦嗦的打开，上面只有一个字：“我。”

　　我想起当年新婚第二天，他温柔的看着我，道：“我在桃花树下埋了一个妙计，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什么你解决不了的难题，来这棵树下挖挖看吧，有惊喜。”

　　......

　　丫鬟在我旁边问我：“皇上可要回去？你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了。”我突然想起那些年，他老爱抢我兵书，我也曾问他：“为什么？”

　　他说：“女孩子家家，看什么兵书。”

　　我突然懂了他说的言外之意，他在说，你不用看这些，你可以依靠我。

　　白雪渐渐的飘了起来，落在我的发间，我恍惚的想着：“要是这样到白头，也不错。”

　　雪幽问过我：“尔念，你在求什么？”

　　那时的我信誓旦旦，“自由。”

　　自由吗？可我刚刚听到雪幽的话时想着的确是一个人来，那个人在每年的冬天都会嘲笑我：“冬天还跑出来，怕不怕冷？”
　　顺手就递给我一个汤婆子，温柔的给我暖手。

　　冬天到了啊，我麻木的想着。大概是太冷了，失去了知觉。

　　至少我还有自由，感情这种东西，不应该能困住我。

　　我找到了雪幽，我跟他说：“你走吧。”

　　他说：“你不考虑一下吗？”

　　我笑了笑，道：“不考虑。”

　　我说：“你回去吧，你可以娶姐姐，她很爱你。”

　　他问我：“我们没可能吗？”

　　我说：“没可能了。”

　　念弘三年，雪幽求娶陈关国大祭司——风灵，封号为贵妃，后位空悬，贵妃掌管凤印。
　　那场大婚办的极其奢华，红妆从雪狼国铺入至陈关国，炮仗声不断，灯笼盏盏，热闹了半边天。

　　尔念独自游山玩水，经常不知所踪。

　　念弘四年，雪幽撕毁《陈关雪狼和平百年条约》，出兵陈关，当时的尔念急匆匆地从路上赶回来，十万铁骑已兵临城下。

　　战争持续三年，三年来，尔念亲自上阵，杀敌无数，手染血腥。

　　战场饿殍遍野，百姓民不聊生。

　　那是地狱的三年，历史上评价这段历史，又名陈雪之战，道：“雪狼国皇帝好战，有生之年只望一统中原，虽然他在位时发动陈雪之战，三年内民不聊生，但他做出的贡献也是巨大的，他是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实现大一统的皇帝。同时，他胜利后，对陈关国百姓并未做出杀戮殆尽的举动，他为后世的百年和平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念弘七年，陈关国战败，尔念被俘，雪幽实现大一统，合并陈关国与雪狼国，改国号为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