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危险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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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录了，从第一次和他碰面发现他说话不带分寸之后，每次会面我都录了音，虽然我的工作可以有录音需求，但我并没有征求他的许可，因为…我想要他没有防备。”
她的话让林一愕然，“那…所以，这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追究你的原因？因为有把柄？”
明明那天吴幼琳是一起同去的，就算是James Young想得到展馆方的偏袒，他也没必要让吴幼琳撇的这么干净，毕竟布展时两人之间就多有不和，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把吴幼琳一并给换掉。
林一是这么猜想的，但没想到吴幼琳却摇摇头，“我确实是想把这些用来自保…但事实却是，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录音，甚至还说，性骚扰这层身份倒是让他形象更丰富，说不定还能增加更多曝光…”
真是没救了。
林一抿抿唇，想起了那天和李恒哲一起吃饭，虽然说好只聊日常，可最终他们还是绕到了艺术相关的话题上。
李恒哲当时调侃，说自己对于金南俊购入艺术品的事有过劝解，因为艺术品那明码标价的价值大多在于他的“不可复制性”，而对于当代艺术来说，更多只是噱头，溢价严重，长远投资是很划不来的。
不过好在金南俊购入艺术品仅仅停留在兴趣阶段，只在所承受的能力范围内图个欣赏，无伤大雅，开两句玩笑也就没深究了。
这匆匆几句带过的话题，林一现在想起来，感受好像更深。
之前她对于James Young这类艺术家态度其实是无所谓的，如果和他没有交集的话，林一可能会一直处于那种不乐过多关注的状态下，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在这次的事件之后，当她因为自己那套行事方式得到了教训后，也不由得开始多了很多思考。
“靠噱头和包装真的能一直行得通？”
“这个嘛…只能说时代就是如此，现在的艺术品市场早就不是品味刁钻的上流社会专属，越来越多的新贵挤了进来，他们带入的资本让规则变得更加混乱，你也知道，艺术品的价值本就难以衡量，而当我们在信息时代，曝光度，关注度则可以成为一个最直白的标准…而人嘛…本身就更容易被复杂和反叛的东西吸引。”
“嗯…所以与其说James Young是在宣扬自己的艺术，倒不如说他其实是在把自己塑造成一件作品。”
“没错…可是…”吴幼琳顿了顿，“你知道，观众是很无情的，过度的包装也会让人反感…James Young现在就有点陷入了这个瓶颈，那天你们在展馆遇见，他…是不是看起来不太高兴？”
林一感觉他那天表情好像是没有以往的余裕，更重要的是，那般无赖的耐心少了很多，下流话都只是说了两句便走开。
“好像是。”
“唔…他在伦敦的展览，在预热酒会之后，业内评价并不太好……‘相比起他的名气，作品似乎让人有些失望’，话很含蓄，但你也知道，这要是做了标题，里面的内容可就不会好看了…”
林一不禁调侃，“英国人的尖酸倒是向来不让人失望…”
“是啊…这样直接的评价…让他挺措手不及的，那天来展馆，其实是来找他在这边的艺术经纪，想商量新的…‘宣发方案’。”
吴幼琳手指勾勾，用动作打了个引号。“不过，被拒绝了。”接着又拿起杯子喝下一口红酒，“艺术经纪说他现在这种情况，更多的动作反而不合适。”
“嗯……物极必反。”
在本身就得到质疑的情况下还想着用其他方式出头冒尖，那就是触霉头了，艺术经纪的建议是合理，但林一有件事还是没想通。
“可他怎么对首尔这么上心了…再怎么，他在纽约不还是风头十足吗？”
“风头嘛…如果只是想让自己的作品进拍卖行捞一笔，那自然是没问题，但哪个艺术家不想自己的作品被大馆或者知名藏家收藏呢？就算是他，也有这样的贪心…”
“但说实话，他总是宣扬的那套所谓的独创技法，其实挺空壳的…我看很多肯定有学生在院校的实验课程里尝试过…”
“嗯，不过你懂得，‘噱头’。”
“是啊…”
讨论到此，两个人都引发了深思，小小的沉默之时，不仅让林一对整个环境产生新的认识，也同样因为沟通，对身边的人有新的认识。
林一看着对面这个杯子不离手的人，唇瓣中的红色掉了一点点，染上了两侧的脸颊，看来是红酒惹的祸。
“不过…吴幼琳，你其实不应该跟我说这些的。”
吴幼琳一怔，然后勾起唇角轻笑，“我还不应该在那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也不应该在公寓留下同意你一个人上楼…不应该的事情我做的还少？”
林一笑，觉得她的态度其实有些摇摆反复，甚至想起来，那天在展馆，三方对峙时的她，和刚刚说话毫无保留的她，似是两个人。
忍不住好奇，她问，“如果…如果那天，你打电话给我时，我说纠葛交给你去判断，而你知道了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我退出，你…会怎么做？”
提问太大胆，可吴幼琳却觉得她的表情未免过于率真。
她抿了抿唇，把两人之间的芝士蛋糕往林一那边一推。
“这个就是回答。”
歉意，是她没有理解错的歉意，至少说明，有那么一种可能性，吴幼琳如果对“自保”这件事打心底里执着的话，其他方的利益则可能被抛下救生艇。
林一懂了这个动作，但却因为现如今的这个“结局”，而更加轻松的笑了起来。
“谢谢…”
“谢谢？”
“嗯，谢谢你第一次给我打了电话，谢谢你在有所保留的时候，还是让我上了楼，还有……谢谢你明明没有对我做出大错，今天还是带着芝士蛋糕来找我…你所有的不应该，都挺让我感谢的。”
吴幼琳疑惑，“即使最后导致了这样的‘结局’…还这样想？”
林一点点头，“嗯…大概……比起去纠结结局是否惨淡，我好像更在意角色的行为是否让人动容，这…可能是我性格里的悲剧因子？”
她笑着，明明马克杯里装着红酒是冷冰冰的，但她依旧用双手捧着，看起来像是坐在壁炉旁手捧一杯热巧克力。
“你真是…”吴幼琳突然有些无奈的轻叹，“就是因为这个吧…”
“嗯？什么？”
“你被James Young纠缠的原因…因为身上有他那种低劣的人侵犯不进的地方……所以他不来追究我，有利损考量吗？唔…也许有一点，但最主要的，还是觉得我没意思而已。”
这个断论让人无力。
林一又想起了那晚和James Young的争吵，想起了当时他鼓着眼睛，大声的问，“高尚如你还是站在了我这个卑劣之人的门前，是想乞求一个方法，让自己的名字能顺利登上大展板吗？”
“可他成功了，成功的让我露出了他想看到的样子…所以这件事里我并不觉得可以用高尚和卑劣去划分，只是存在两种人，一种是像我们这样竭尽全力保护自己权益的人，还有他那种，无事生非损人又不利己的人。”
参与的只是权力的强者和弱者而已。
“我也有尖酸刻薄的地方…”林一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倒也想有办法可以把他的展览毁掉…不带一点仁慈就好，抱歉了策展人。”
吴幼琳被这话逗得大笑，一下子觉得一个芝士蛋糕就买到两人间这幅释然，未免太过划算。
“哈哈…说实话，照他现在的评价，就算不做什么，首尔的展览可能也激不起预期的水花，美化一下也许能保一点口碑，但以后…很难讲，不过…也不关我的事了……”她顿了顿，“我准备退出了，这个展览之后…就不做策展人了。”
“…真的？”
“嗯…怎么都觉得我这个性格不适合做策展人，我吧…功利心太强，计较太多，思考太少。”
这大概就是她态度有些反复的原因吧，林一想，不过也和自己一样，性格里的乖张没有足够的阅历和经验来打磨，其实也踩上了狗屎，只是因为鞋底是黑色，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没挨上脏。
“所以…要是能有方法，我倒也挺期待他栽个跟头的…”
两人相视一笑，吴幼琳再拿起酒瓶，发现早就见底了。
“…大发”
只好同时又拿起叉子，开始扒拉起中间的蛋糕。
时间应该挺晚了，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能聊这么多话，就像是把能说的话都说干了，剩下的只能是留在各自的脑海里去消化。
空气挺安静的，软糯的芝士扒拉起来更是没有声音，也不知道是酒喝得太多，还是这个话题结束时还留着些念想，林一觉得自己有个想法在不停的发酵。
“…我，好像有个想法…有点危险的想法。”
她抬头，和吴幼琳对上视线，然后听到她回，“我觉得，我也有……不如你先说？”
“还是你先吧。”
吴幼琳抿抿唇，迟疑的问，“你说，他的画…是不是很容易就能复制？”
林一笑，“就看…要做到什么程度。”
一周后，伦敦。
“确定了？”
两个人站在独立美术馆不远处的一个拐角，离那精致的大门相差不过百米，但这里显的脏破很多。
林一把手臂里夹着的画拿出来，带着羊毛手套动作不灵活，一旁的吴幼琳帮着她一起把包着的牛皮纸撕开。
“时间挺短，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吴幼琳看着画面，“够了…只要大体是一样的就行，复制不是最重要的…”
“是…‘话题’。”
林一笑，隔着厚厚的口罩和裹的紧紧的围巾，呼出的温热气息让她心跳逐渐变快。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周遭地面相对整洁的位置，把那副画倚墙而立，然后回头看向吴幼琳，再次问道，“确定了？”
吴幼琳走近，“你确定我就确定。”
一周前的那个大胆想法，转换成两个人一点点琢磨出来的计划，再到现在真实的站在了伦敦街道。
林一看着墙边那副画，再看了眼不远处美术馆精致的大门，她手插进口袋，触碰到的是来时的登机牌，心里想法在拉扯，回去的飞机就在几个小时之后，如果后悔了的话，直接掉头走人还来得及。
“screw it…”她小声对自己说，“林一，再任性一回吧。”
她打开随身背的包，从里面拿出涂鸦用的喷漆，摇晃起来。
“等一下！”
吴幼琳突然叫住，林一扭过头，只见她摘下自己的口罩和帽子，把自己的脸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监控会拍到你的！”
“我知道，这是底牌。”
“什么意思？”
“天一亮这个地方就会登上新闻，肯定会有媒体像我们预测的那样，内涵这是James Young的自导自演，如果舆论对他不利，迫不得已他肯定会想用监控录像来证明自己…”
“……但如果监控里拍到了你，也就是和他合作的策展人，那他就是打自己的脸。”
“没错…好了，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危险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