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方如梦

4、第 4 章

　　楚风来到京城的时候已是黄昏。
　　于是，就在这满天落霞中，楚风忽然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倔强的少年，那个一心想闯荡江湖的少年此刻竟是那么的清晰，就仿佛十五年的忘却不曾发生过，甚至连那一颗笑傲江湖的侠的心都不曾被岁月的风霜所浸染过一般。
　　楚风催马，缓缓进城。
　　一人，一马，还有腰间长剑缓缓走进城中的灯火里。
　　城门外，夕阳西下。

　　那城上卫兵恰低下头来，惊见城下星目剑眉的少年，一袭白衣，配着□□纯白的大宛良驹，勒马之际腰间镶金的剑匣恰好映着夕阳，一时间光辉耀眼，直如一把灿然的出鞘名剑。
　　楚风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冷冷的看着高大庄严的城墙。
　　巨大的城墙矗立着，那份辉煌的气势是别处的城墙所没有的，正如住在城墙中的皇族一般，有着凛然不可轻犯的王者的威严。
　　这正是帝国极盛的时期，如开到最艳的名花。
　　盛极是否就会衰呢？
　　年轻的楚风没有想过此事，就如帝国的皇帝与其他臣民一般，帝国的兴盛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何用多想？
　　看着皇城，楚风冷峻的唇边忽的闪出一丝笑意，一抖缰绳，直入长安城！
　　城上卫兵望着那骏马脚后的一道烟尘，感叹良久，何时曾见如此人物？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忽地热闹了起来。
　　是因为楚风，以一把快剑名扬天下的楚风。
　　楚风的相思剑法至今从未遇见敌手，是以几成传奇。
　　曲愈高，和愈寡
　　是以楚风一骑单骑自中原驰向大漠驰向大漠，又自大漠奔回中原，只为寻一对手
　　将军，将军的“将军令”
　　皇莆大将军
　　将军是国之栋梁，很难想象没有了将军的帝国会是怎样

　　因为这时的帝国早已非君王年轻时统治的帝国，盛极而衰，帝国亦随着君王的老去而老去，外强四起，内患隐隐，也因着帝国的衰老，将军的武勋如支撑大厦的一根独木或是黑夜中唯一发光的星星一样，声威赫赫，无人可及，这是将军的荣耀，也是帝国的悲哀。
　　然而除了很少的几个人之外，帝王也好，百姓也好，都还沉浸在帝国当年的辉煌中不愿醒来，长安城歌舞升平，繁华无限。
　　也许正如方如梦所言，将军威震八方的剑法—将军令外平匈奴内荡盗贼使君王高枕无忧地进入了歌舞升平的睡梦中，而宰相力阻忠谏之言在一片寂静无声中维护着帝王的好梦。
　　是讽刺，也是实情。
　　然而大家都宁愿沉浸在睡梦中，这样的盛世从前不会有，往后也不会再来，这几乎是整个民族的一场绚丽多姿的好梦，毋庸讳言，也是整个民族灿烂的青春时代，正如此时意气风发，俊朗无匹的楚风。
　　楚风当然不会像已经步入中年的方如梦一般有那么多想法与感叹，青春鼎盛的楚风唯一的烦恼是独步江湖无人可及，因而将军的将军令成了他最大的向往。
　　威震天下的将军令
　　将军令出，三军动容，
　　于是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匈奴人哭道“使我妇人无颜色”
　　的确是无颜色了，那燕支山上一咏三叹的从此不是豪气干云的牧歌而是千古流传不绝的将军令！
　　这是何等绝世的剑法！
　　剑法如同诗歌，在至高的境地就有一种去尽繁华的绝美。
　　这也是楚风急于一见的原因。
　　自中原快马赶到塞北，在大漠中恰逢两军相争，楚风出剑，完成了开国以来多少剑侠的梦想—铁马金戈，武勋炳耀。
　　试问胡家儿郎有几个能抵得住楚风独步江湖的相思剑法？
　　然而尽管名动天下，楚风还是没有看到做梦都在想的绝世剑法“将军令”，
　　因为虽同在疆场他只看到了将军布阵的恢宏大气与将军过处敌人的披靡，甚至驱敌于不战，名扬天下的将军令只给楚风以黄沙滚滚和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的印象，不能不令楚风失望！
　　方如梦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失望的楚风道“你知道什么叫将军么？仅有武勇而无才智只能被称做勇士而非开疆拓土镇守一方平安的统帅，将军令因将军而名扬天下，但将军之所以成为将军却不仅因为将军令，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也不能不知吧，所以你看过了将军的攻守之道就应明白将军令的精髓所在，换句话说你已经看过将军的将军令并且曾经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还要求什么呢？”
　　楚风无言，但仍想清清楚楚地看到单纯作为一种剑法而被使出来的将军令，这种想法一如相思，刻骨铭心，缠绵不绝。
　　于是楚风又自大漠追回中原，只为一睹将军令。
　　相思剑法对将军令，这是千古绝唱
　　无垢和尚这么对方如梦说，方如梦没有说话，却叹了口气
　　千古绝唱谁不爱听？所以一听说楚风欲往长安城，整个武林为之沸腾，长安城里也忽然人满为患，大家所听所说皆为相思剑法和将军令，当然下注是免不了的，这场盛事不仅席卷江湖也震动整个京师，成为百年来最大的一场豪赌。
　　将军成了长安城中最平静的人。
　　连宰相都密切关注着这场比剑，比剑结果与朝局有着极大的关系。
　　正如同朝为官的贵妃的兄长有一次对贵妃说道：“皇莆将军与宰相结怨甚深，如果楚风可以取而代之的话对于宰相而言那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这并非妄言，因为如今的宰相的确已经有了可以令任何一人平步青云的权势，以楚风在边疆所立战功，加上宰相的大力扶持，如果皇普大将军有什么闪失或是把柄可以令宰相有机可乘的话那么对于朝政越来越不关心的皇帝完全可以将军权交到楚风的手中。
　　楚风与将军的比剑将成为朝局转折的一个契机
　　朝野上下密切关注，于是连皇帝有一次都以开玩笑的口气问贵妃要不要让皇莆将军和新立战功的布衣之士楚风在皇家御园比武以先睹为快，这是极为失礼的一句话，因为这是对身为朝廷柱石的大将军的极端不重视，也是对身为一代名侠楚风的轻视，以这两种人的身份怎可以优伶般在皇家御园以剑供他人欣赏作乐呢？宠冠后宫的贵妃微微笑了：“如果臣下的私人比武可以在皇家御园进行，那么身为后妃的臣妾大约也可以到庙堂之上跳胡旋了吧。”胡旋来自于波斯，是一种极其热烈而又奔放的舞蹈，在长安盛极一时，但是作为胡人的舞蹈怎么可能在皇皇庙堂之上公然由母仪天下的贵妃跳出来呢？所以这件事情就不再提了
　　然而皇帝虽不提，民间却日复一日的关注起来，因为楚风已经将拜贴送到了将军府，所谓拜贴，在众人眼中也无益于战书。
　　将军府平静无波
　　于是楚风决定亲到将军府一会将军，
　　长安城为之沸腾。
　　曾有人截住将军的管家，言道若是届时可进将军府，愿意万贯家财相酬
　　传言将军笑对管家言道，不妨借机提高价码，也好做将来安身立命之用
　　管家是哭着从将军眼前退下来的，因为将军真正一清如水，想替管家打点将来都手无余资
　　楚风到将军府时是清晨，
　　初春三月，微雨淅沥，路上一片凄清，几无行人。
　　进门之前，楚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那杨柳青青的长安城似乎平地添出几许不一样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