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上）》七弦桐

11、相见争如不见

　　江南好，建业旧长安。紫盖忽临双鹢渡，翠华争拥六龙看，雄丽却高寒。
　　在现代看康熙南巡的文献记载时，总无法想象出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只觉得记载太过抽象，没有感情，而当我亲身感受到康熙南巡的盛况时，脑中所想均是纳兰公子的这阙《梦江南》，再无其他旖旎诗句。
　　初初抵至南京，便有当地官员安排歌舞夜宴，十三阿哥许是怕我无聊，派人请我同去欣赏，但被我婉言谢绝，一来不懂规矩，二来官阶太低，不太适合出席那样的场合，十三阿哥只当我累了，未再强求。

　　我斜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国策》，因着好些字不认识，看着甚是无趣，恰巧一阵夜风自半开的窗户透进，我见外面夜色正好，便披了件水红色的大氅走出房间。
　　甫出房门，便看见九爷背对着我站在外面，清冷月光下，略带几分萧瑟。自那日大吵一架后我已有大半月未曾见他，又因整日与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在一起的缘故，也逐渐淡忘了那日的不快，而今乍一见他，那日的情景尽数涌向心头，之于对错，我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我要的是平等与尊严，而他是皇子，他无非是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带给自己的天生的优越感。
　　正欲离开，他却已经转身向我，眉尖微蹙，目光中含着些许温柔，一如当初那般，我与他彼此相望没有一句话，只是这一次却是他先打破了这种安静到尴尬的氛围。
　　“还是不肯原谅我？”他试探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答道：“九爷言重了，是下官不懂事，冲撞了您。”
　　“一定要如此吗？”他一步未动，定定的看着我，继而深深的叹了叹气，说道，“未见你时，总有许多话想对你说，见了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想着能见你一面总归是好的，而见了面却又这样，微凉，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想要一个平等的关系，没有所谓的主子奴才，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是平等的，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而你也不可以干涉我交友的权利，仅此而已。”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心里话，我无法忍受不平等的关系，我不希望被自己喜欢的怀疑，我受不了。”
　　他错开话题，说道：“陪我走走吧。”
　　我看了看他，最终还是说：“夜深了，您请回吧，不方便。”
　　“不妨碍你了。”言毕，他转身离开。
　　而我终是不够冷静，对着他的背影道：“我与四贝勒绝非你想的那般。”
　　他顿了顿，说道：“你又知我是怎么想的？夜里风大，回去吧。”
　　他的心意我并非不知，但我无法忍受他对我的猜忌与不信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喃喃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因着那晚与九爷的一番谈话，一连几日我都精神郁郁，在现代都有很多不平等的关系更何况是在古代？只要他是真心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

　　房门被轻轻推开，九爷不发一语的站在门外，我默默叹气，放下手中棋谱道：“九爷请进。”他这才进来坐下，顺手掩了门。
　　我起身为他斟茶，又顺手推开窗子，天已黑透，亮了灯笼。
　　我倚着窗子，说道：“九爷有话说？”在这场冷战中，他已主动做了让步，而我断不会让冷战继续。
　　他放下茶杯道：“出去走走？”我听出他话中的小心试探，看着窗外半明半暗的景色，确实许久未出去了，便答应了他。
　　自小我便知人要适可而止，无论是对待爱还是忧伤亦或是怨念，只有适可而止才可获得长久的快乐与幸福。
　　我与九爷另划了条小船到岸边，在岸边看向我们原先来得地方，心境却变了，一个想融入，一个却想逃离。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你我发展到现今这般局面，是不是我错了，因我的一时冲动而伤害了你，即使并非本意。”他开口说道。
　　“我了解，我只是不甘心罢了。”我侧对他，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看清我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