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欢喜》九世长安

2、第 2 章

　　盛夏的傍晚，蝉儿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夕阳下的C市图书馆散发着柔软的光辉，泛黄的白色瓷砖平添了几分古韵。
　　唐睿将最后一本书放入自助还书机，临走时，回头看了身后并不算高大的建筑许久。
　　手机振动几秒，唐睿便接了。
　　“喂，欢哥。”
　　“舍不得？把自己抵押给图书馆了？”那边很吵，江欢是扯着嗓子说的。
　　“你怎么知道？管理员说包吃包住来着。”唐睿说着走下阶梯，往公交站走去。
　　“你丫的，赶紧过来！”江欢的语速与挂电话的手速从来都不相上下。
　　唐睿不自觉笑了笑，步履依旧不急不缓。
　　天气闷而热，地表温度有些烫脚，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只车流不息，穿流而过时迎面而来一股热量，夹杂着浓浓机油味。唐睿皱皱眉，几欲作呕，转身进入路边的24h便利店。
　　“ESSE，谢谢。”唐睿一边拿出钱包，一边朝柜台的人说。
　　“还是薄荷味？”
　　比较醇厚的男声，和往日不同。
　　唐睿抽出一张红色纸币放在柜台，抬头看说话的人。他穿着宽大的白T，皮肤很白白，匀称有致，这幅面孔和方才的声音有些出入，稍显稚嫩。
　　他微微一笑，唐睿的心便揪成了一团。
　　兴许是她打量太久，对面的人再次笑笑，耳廓隐隐有了红色。
　　“嗯。”唐睿觉得她在调戏小朋友，有些难为情地笑着点头后不再看他。
　　“喏。”他没有像普通店家将香烟和零钱放在柜台，而是伸手递给她。
　　“谢谢。”唐睿接过来，快步走出便利店。
　　便利店的上游是一个凉亭，树荫相印，比路边舒爽得多。唐睿走上台阶，倚在凉亭的柱子后点燃一支烟。脑海里闪过的另一张笑脸，令她胸口更为酸涩，一抽一抽地疼。
　　第三支香烟燃尽时，唐睿轻车熟路地越过围栏，再次行进。时间掐的刚刚好，101路已经停在站牌下。
　　到达酒吧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酒吧里，歌声，笑声，人声，杯盏声，混成一团。
　　唐睿搭乘电梯，找到包厢后，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笑着走了进去。
　　“我TM差点要去图书馆赎你。”江欢的声音先一步入耳。
　　唐睿看了一圈，都是些半生不熟的面孔，江欢挪了个位置出来，她向众人笑笑后落坐在一旁。
　　“总算来了……”
　　“唱一个……”
　　有人起哄，唐睿置之不理。
　　“老实交代，去哪了？”江欢挤眉弄眼地凑在她耳边。
　　唐睿倒了杯酒拿在手里，轻啄一口后，不经意地瞟一眼左上方的人，说:“她怎么在这？”
　　江欢摇摇头，说:“我可没叫她。”
　　唐睿也是随口一问，立马便转移了话题。
　　“我猜这里你能叫出名字的不出五个。”江欢悄声说。
　　唐睿认真辨认一番，说:“刚好。”
　　她并不喜如此场合，奈何是毕业季，配合众人唱了首歌后便借口去卫生间，身后男男女女的笑闹声被关在了屋内。
　　“唐睿……”
　　唐睿回过头，见方才左上方的女生跑过来，正是刘明玉。
　　她多少有些诧异，从大二那年后，即使身处一个屋檐，她们也很少交流。
　　“怎么了？”唐睿等她走近过来后，笑着说。
　　刘明玉指指卫生间方向，说:“我没来过，找不到。”
　　唐睿心领神会，送她到门口后，说:“我在大堂，有事叫我。”
　　刘明玉进去后，唐睿则在大堂的角落里选了个位置落坐。
　　此刻，台上的歌手换了首舒缓的英文歌，她点了支烟静静地坐着。

　　wow wow yea yea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I\'ll love you twice as much tomorrow
　　wow wow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wow wow yea yea
　　I miss you every single day
　　why must my life be filled with sorrow
　　wow wow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

　　那年暑假，十七岁的她怀着满心爱意在巴黎圣母院的建筑模型下刻下scitmyli，眉清目秀的少年追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至今没来得及告诉他，把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倒过来看，笨蛋。
　　年少的她难以启齿，更羞于表达，可惜……她再也没办法告诉他。
　　记忆中，少年总是穿着件宽大的白T，眉眼温柔地看着她，软软糯糯地叫她:“睿睿，睿睿……”

　　“唐睿，唐睿……”
　　唐睿回过神来，见是刘明玉，笑着说:“找不到包厢吗？”
　　“不是，我也想找个地方静静，里面……太吵了。”刘明玉说着拉开座椅坐在她对面。
　　唐睿点点头，掐息了烟。
　　“你……”刘明玉看着烟灰缸，顿一顿，说:“和刚来的时候，变了好多。”
　　唐睿背靠在座椅上，扯着嘴角一笑，说:“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刘明玉掩嘴笑，好一会才说:“不，更讨厌了。”
　　唐睿没来由地觉得好笑，也不说话。
　　“入学的时候……我差了你一分，没拿到奖学金……”刘明玉自顾笑了笑，说:“你可能根本没印象。”
　　唐睿的确毫没印象，她半坐直身体看着刘明玉，等她说下去。
　　“没想到学生会又和你在同一个部门，你明明都没有主动找过吴……部长，面试表现也一般，可最后……他选的还是你。”刘明玉眼里的不甘，一览无余。
　　唐睿想说她只是运气好，刚好碰到吴文俊脑子发热。
　　大一那年，学生会的秘书处一如往年般火热。
　　她在比较了所有部门介绍后，毅然决然填了申请表，乃至面试时，江欢直夸她有匹夫之勇，敢于直面十里挑一的惨烈竞争。唐睿哪里有如此抱负，她不过是选了个介绍最短的部门，投了便忘了，根本没去了解具体情况。
　　她也曾问过吴文俊为什么会留下她，吴文俊当时毫不迟疑地说了四个字。
　　脑子发热。
　　唐睿放弃了解释的打算，转而说:“明玉，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连你都看得出来我喜欢他，可他却为了替你……扫清障碍，毫不留情把我扔给了其他部门。我那么努力只是为了让他注意到我，可他……却说我急功近利。”刘明玉不知何时已经半低着头，双手抱在肩膀两侧。
　　唐睿不去看她微红的眼睛，再次点燃一支烟，待燃尽后，缓缓说:“他说要去留学，我准备了整整两年，就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不喜欢异地，所以哪怕被高数老师百般刁难，当众羞辱，为了留学绩点我也忍下来了。可笑的是，那个我喜欢了六年的人连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说走就走，好像所有的计划从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你看……我比你好到哪里去？”
　　刘明玉抬头看她，看着看着便笑了。唐睿便也随着她，两人笑得莫名其妙，直至腹痛。
　　“对不起，当时的流言是我散播出去的，但我没想到会影响你保研，真的。”刘明玉说。
　　其实，当辅导员通知她有机会直接保送东大总校区生命科学院院长的硕士，她是十分乐意的，毕竟谁也不想经历考研大战。后来她自行放弃名额，不全是因为刘明玉四处散播她大学所获奖赏全是靠吴文俊滥用私权所得，虽然是有舆论压力，但主要原因是她想研究的领域里院长并不是最好的导师，毕竟术业有专攻。
　　唐睿挑挑眉，说:“我知道，但对我来说，也就是多浪费几天时间去考试。”
　　刘明玉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有时候冰释前嫌并不难，难的是有一方愿意主动，也或许是离别在即，过往如烟便不那么重要了。没有真正的恶人，不过是立场不同，想法各异而已，不见得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姐，你好……”
　　“你们抓我干嘛？”
　　“请问有人认识这位小姐吗……”
　　大堂的正中央传来不小的躁动声，她们纷纷看过去，便见几个酒保在外围，里圈两个女服务员正费力抓着个手舞足蹈的年轻女人。
　　唐睿和刘明玉相视后又一笑。
　　“我们宿舍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刘明玉摇头叹息。
　　唐睿一边站起来，一边将刘明玉拽起来，说:“我一个人抬不动。”
　　“你看我像是抬得动的样子吗？”刘明玉张开双手，站直身体面对着她。
　　唐睿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只得一边给江欢拨号，一边走去大堂中央。
　　“不好意思，这是我舍友，交给我们就好。”刘明玉在和服务员交涉。
　　唐睿挂了电话，见对方有所迟疑，便将包里的借书证递过去，说:“这是我的证件。”
　　“东大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不是……”
　　“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在酒吧……”
　　不少看客对她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其中不乏女性。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喝酒了？”刘明玉上前一步，面对着看客。
　　“一点素质都没有……”
　　刘明玉显然没有多少此类经验，脸色变得绯红。
　　唐睿瞟一眼出言不逊的女人，妆容倒是精致，却越看越丑。她将醉酒的舍友搀扶过来，试图将她唤醒:“梁晓琪，醒醒……”
　　梁晓琪已然没了意识，身体不住地往下掉。
　　唐睿支力将她抱住，低头一笑，颤颤巍巍地往前走。路过那女人时，唐睿微松了手，梁晓琪便以半摔跤的姿势碰撞到桌上的酒杯，酒水洒落出来，那女人迅速站起身来，还是溅湿了白色的裙子。
　　“对不起，阿姨，我们以后一定不喝酒了。”唐睿将梁晓琪抱过去，睁大眼睛说。
　　“你叫谁阿姨？你再说一遍！”那女人明显气势汹汹，倒被对面的男人拦了下来，说:“算了，和一群孩子计较什么……”
　　那女人的脸便如油画般，一会青一会白。
　　刘明玉撩撩头发，搀扶着梁晓琪另一只手，对着那男人笑得明媚，说:“大哥，擦亮点眼睛呦。”
　　唐睿见那女人多少急了，唯恐惹出祸事来，江欢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说:“咋出来一会功夫还认了个大哥？”
　　到底没忍住，她便与刘明玉一同笑了。
　　唐睿看得出来，那女人在维持风度，或许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她因此收了笑脸。
　　面对喜欢的人，大抵都是如此吧。
　　“行了，好好学习，以后别来了。”那男人脸色并不太好。
　　唐睿觉得应该见好就收，摆正语气说:“抱歉，给您带来不便。”
　　刘明玉一会功夫已经和江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临走时，江欢不忘回头说:“谢谢大哥和阿姨。”
　　唐睿不用回头也能想象那女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出了酒吧，三人看看烂醉如泥的人，又看看彼此，面面相觑。
　　“这样子回去保准被门卫大叔逮住。”刘明玉说。
　　江欢支着下巴，说:“爬围墙。”
　　三人站在围墙下，地上还躺着一人，唐睿感叹道：“大学也算圆满了，起码爬了围墙。”
　　“你最轻，先上。”江欢左顾右看推着她往上爬，又说:“圆满个屁，毕业证没了就只能圆寂了。”
　　唐睿一笑便更没力了，整个人又跌下了一截，像是壁虎般挂在墙上，说:“欢哥，你提议的时候挺英勇的啊。而且你是妖精，不用盗用高僧的魂归方式。”
　　“唐睿，你信不信我撒手？”江欢咬牙切齿道。
　　这回，唐睿卯足了劲跳了上去。
　　江欢在下面叉腰看她笑，说:“非得这样打回原形。”
　　刘明玉不停在四周来来回回张望，说:“你们倆别闹了，巡逻车该来了。”
　　四人成功翻墙后，宿舍大门已经关了。
　　她们累极了，索性将梁晓琪扔在了宿舍楼下的草坪，一并躺着傻笑。
　　“带校园卡了吗？”江欢坐起来问。
　　唐睿已然猜到她的意图，直接将挎包扔给她，说:“多买点。”
　　“买什么？”刘明玉问。
　　江欢一溜烟跑了，唐睿指指不远处的自动售卖机，说:“学校新放的，有酒卖。”
　　刘明玉看看四周，说:“我们去操场吧，这里太扎眼了。”
　　唐睿点点头，给江欢发了信息后搀着梁晓琪去了就近的操场。
　　江欢整整买了一整条啤酒回来，她们一边回忆大学的点点滴滴，一边喝酒，毫无形象可言，倒也自在。
　　半夜，梁晓琪醒来加入了她们的行列，她们什么也没问，梁晓琪什么也没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欢笑过后，不免落寞，各自都分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待到天边泛白，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美轮美奂。她们在这片校园待了四年，竟未发现有如此美景，不禁为之迷醉。
　　回到宿舍，四人倒头就睡。
　　一直到下午纷纷被饿醒后，毫无疑问地去了校门外最地道的火锅店。中途，江欢临时被叫走了，她们都知道电话那头是谁，谁都没有多问。
　　江欢一走，梁晓琪便去了卫生间。
　　唐睿和刘明玉相视叹息，方走到卫生间便听到了歇斯底里的哭声。
　　“我去付钱。”刘明玉说。
　　见她走后，唐睿叹息一声，轻轻敲门，说:“晓琪，我可以进来吗？”
　　“嗯。”梁晓琪收住了哭腔。
　　唐睿推门进去，只见她蹲在角落，哭得梨花带雨，一张小脸泪水纵横，多少有些心软，便陪着她蹲下来，说:“都会过去的。”
　　梁晓琪扑在她身上，再次哭得肝肠寸断。
　　“唐睿，他说他不爱我。”梁晓琪说。
　　“没事，我们不稀罕。”
　　“苏辰走了，你也不难过吗？”梁晓琪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说错了话，低垂着眉眼，也不哭了。
　　唐睿扯着嘴角笑，说:“难过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回来，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苏辰曾说她独立坚强，像是野草般，适应能力极强，或许确实如此。
　　梁晓琪蜷缩着环抱自己，一股脑坐在了地上，唐睿想提醒她脏，可又觉得和失恋的女人说这个，无异于对牛弹琴，她能做的，只有倾听和陪伴。
　　“一开始我没想过会爱上他，他很神秘，我像是探秘者，新奇而兴奋，一步步落入他的迷雾森林，怎么也走不出来。没遇到他之前，我也懵懂无知，会喜欢像吴文俊那样的男生，干净优秀，可遇到他我才知道人真的会痴迷另一个人。”
　　唐睿瘪瘪嘴，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被那个人的表象所迷惑，他分明是只狐狸，不过是带着副谦谦君子的羊面具。
　　“你知道吗？他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会制造惊喜，浪漫……我也有过挣扎，毕竟他是江欢的……而且我们年龄差距不小，可我就是忍不住。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用尽所有办法去得到他，这两年我真的很幸福，我本来以为会一直如此，可他却说从来没想过娶我，甚至没爱过我。”
　　说完，梁晓琪失声笑了，或许她也怪自己。
　　“原是我主动送上门的，怪不得人家，只怪我爱错了人。可是，唐睿，如果他那样对我百般体贴，甚至纵容爱护都不算爱，那怎样才能证明爱一个人？”
　　怎样算爱一个人？
　　唐睿心口一窒，苏辰算爱她吗？
　　“我不知道，晓琪，对于爱情，或许我们一样困惑。”唐睿摇头道。
　　那天晚上，在火锅店里出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两个女生霸占卫生间，不时哭声凄凄，不时又大笑不止。引得店客说也不是，店主不说也不是。
　　据说，那家火锅店一个月后因此装修了一间失恋治疗驿站，专供失恋者哭泣使用。唐睿一度觉得好笑，也从未想过创造如此佳话。
　　第二日一早，她们化妆打扮，统一穿戴学士服参加毕业典礼。
　　四人在校园四处留影，像是刚入学一般，成群结队。因着她和刘明玉，她们整整三年没再四人齐聚过，如今多少有些感叹。
　　当天中午，刘明玉和梁晓琪便离校了。
　　前几日的欢声笑语不再，空荡荡的宿舍，冷冷清清。
　　人总是更容易感到孤寂，所以也更容易习惯热闹。
　　“第一次看你这样。”江欢搬了椅子与她对座。
　　“哪样？”唐睿顺着问。
　　“你是得多闷骚，舍不得就说啊。”江欢给她一记白眼。
　　唐睿摇头一笑，说:“舍不得和分离不是反比例函数，而是互为无关变量。”
　　“走，走，陪我去给我爷爷奶奶买礼物。”江欢拽着她的一只手使力。
　　唐睿也没什么安排，便随了她去。
　　傍晚，她们坐在常去的烧烤店里。回忆起大学里的点点滴滴，只叹时光易逝。
　　江欢感叹道：“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唐睿抿了口酒，说：“吃了四年的烧烤，现在才觉得挺好吃。”
　　说完她们快意地碰杯，一饮而尽，直道舒爽。
　　微风拂来吹乱了江欢的短碎发，她放下酒杯的动作更是平添了几份潇洒。
　　唐睿看着她，说：“你为什么不留长发？你五官好看，留长发肯定是个美女。”
　　江欢甩甩短发，说：“怕我太美，惹你觊觎。”
　　唐睿开怀大笑，说：“有道理，我这人贪恋美色。欢哥，整个大学我最开心的就是认识你，以后常联系。”
　　江欢靠在凉椅上，说：“难得你这么煽情。”
　　唐睿也随之靠后，说：“这不是怕以后没机会了不？你们家还挺远的。”
　　江欢微微笑着，说：“我去看你。”
　　这样一句话蓦然让唐睿想起了苏辰，他也总是这样似笑非笑说着一样的话，唐睿又喝了一杯，压下内心的情绪。
　　“唐唐，已经快两年了，别等了。”
　　江欢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融化在了晚风里，唐睿听得分明，可她惘若未闻。
　　那天晚上，月色很亮，几乎遮掩了星辰的光辉。
　　唐睿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江欢突然从床上坐过来，黑亮的眼睛睁得很大，说：“一起睡可以么？”
　　唐睿顿了一瞬，说：“大晚上的别瞪眼吓人。”
　　江欢则麻溜的从对床爬了过来。
　　“你怎么像冰块一样，好凉快。”江欢碰了碰她的手臂，最后索性抱住她。
　　“你是冰袋，所以需要暖宝宝。”
　　他也总是如此笑话她，而后紧紧拥抱她，任由她抱着取暖，这曾经是他们亲密时刻的密语，而今，再无人了。
　　“住宿费够了吗？”江欢说。
　　唐睿侧身与她对视，说:“嗯，还差点生活费。”
　　“还好免了学费，你啊，别太要强了，开学该申请助学金就申请，别像在大学一样，除了上课就是兼职，可没有人给你留饭了。”
　　“知道了，再啰嗦就不像你了。”有股暖流在心间缓缓流淌，唐睿嘴上不卖乖，却握住了江欢的手。
　　第二日一早，她睁开眼睛，江欢的行李已经不在。
　　桌子上摆着个礼品盒，下面压着一张风信子图样的白色信纸，写着：“都是不喜欢送别的人，就不告别了，青山绿水，后会有期。毕业礼物敬上。”
　　唐睿湿了眼眶，盒子里银色的脚链，坠着一个字母“T”，散发着冷冷的光。她拿起手机，一字一字敲打短信，说：“一路顺风，来日方长，必有重逢。”
　　临走时，唐睿站在宿舍门口，回头看着桌子上一只破旧不堪的史努比，许久后，还是塞进了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