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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青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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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川,其实从小就不是个太讨人喜欢的家伙。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九岁那年的初夏,他就那样优哉游哉地坐在隔壁家窗台上吃苹果。我探出头,他向我摆了摆手。很奇怪,那时候他那个样子,好像手里的苹果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我不禁咽了口口水。
原来隔壁住人了啊,我想。
那一年他母亲覃姨因为工作调动来到这里,和我妈成了无话不谈的同事。大人们串门的时候总喜欢带上孩子,我因此得以和他混熟。
他在大人面前很卖乖,常常会显得我很闹腾,这是我尤为不爽的一点。明明是一起犯的事,最后往往变成他在帮我开脱。那时候我们唯一的共同点是对我哥的敌视。
对于那个不动声色地居于人上,整天懒在家里的哥哥,谢临川一改平常的漫不经心,和我一起认真的制定作战计划。包括诱敌深入,里外包抄什么的。后来想起来实在搞笑,那时候却玩得不亦乐乎。
真正让我对他放下戒心的,是十二岁那年我们在野地里玩火,结果烧着了一整片草坪。我吓得动弹不得,他即刻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往外跑,招呼我和他一起搬沙子浇水。虽然火还是没有灭,两个人还弄得灰头土脸的,但那一瞬间他所表现出的镇定,还是让我叹为观止。
那一次事情闹得太大,我却没有遭到父母任何的责备。
后来打听到,是他一力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被他爸关了两天的小黑屋。
我由此深感谢临川此人,虽然外表狡诈,内心还是很仗义的。出于愧疚,我给他送了一个星期的苹果。他颇是享受,整天眯着个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小学到初中,我们都是一个班,前后座。
我当年还挺恶劣,常常踩他往前放的脚。据说他曾经找老师要求换位子,终究无果。但狡诈如他,很快找到了回击我的办法,扯走我的发绳。最后我们立下字据两不相犯,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就这样,慢慢地长大。
初中的时候他在我们班已经十分的抢眼。乌黑而柔软的头发,一双眼睛在阳光下泛起金色的光晕,很容易让人想到天空和大海,一笑起来就露出雪白的牙齿。喜欢打篮球,听音乐,也喜欢陪我哥打游戏。
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帮兄弟,我也不太好意思老是和他厮混。他却无所顾忌地常常来找我,帮我买饮料什么的。虽然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相处的,这个年纪旁人看起来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暧昧。或许只有我觉得尴尬。
我好像帮人家给他递过情书来着。过程非常忐忑。
他接过来的时候,好像是咽了口口水:“这是什么?”
我咳嗽了一声:“情书。”
他猛地抬头,眼神飘忽不定,伸手摸了摸头:“什...什么...这么,突然的吗?”奇怪,我总觉得他的慌张背后藏着什么更加隐蔽的情绪,但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
“小环给你的情书。”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有点不自然的冷。他抽了抽嘴角:“切,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表白呢。我连怎么拒绝都想好了。”
我忍住自己想抽他的冲动,对他耸了耸肩:“我跟你表白?见了鬼了。”
他微微仰头,露出一丝笑意:“那可不一定。”
小时候玩的人少,我有什么话总是找他说。他虽然狡诈又话多,每次听我说的时候却总是很认真,不会像别人一样嫌我烦或是无聊。
长大以后各自有了自己的朋友,这样对着他絮絮叨叨的时候也少了。只有偶尔考试考砸了,或是和家里吵架了,放学路上会和他说两句。他总是这样,靠在路边的栏杆上,默默打开一听可乐,听我难得的抱怨。
他往往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却往往能让我稍稍舒服一些。
后来我认识了迟夙,他认识了重拾。我们四个莫名其妙地被分在一组执勤,更因此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铁四角。
那一段日子至今想来,还算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之一。大家吵吵闹闹,看电影请吃饭,一路回家。我常常会笑得喘不过气,跟着他们向前狂奔。
迟夙一直梦想着当个画家,在她出事后,却把全部的画具送给了重拾。
重拾退学。
高二那年,阿川出国。
送他上飞机那天阳光正好,他穿过安检,一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抹了抹眼睛,没有哭。覃姨告诉我他的嘱托,让我在他回国的时候买十包薯片迎接他。
此后两年,他都没有回来。
他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