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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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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出逃过来的魔修们,尚有几分自知之明,他们不敢到四大家族以及三大门派的地盘猖狂,只频繁在俱是些中小家族、门派,或是散修聚集之地作乱。十分分散,各大势力皆要派人去支援。
王氏作为四大家族之一,肃清魔修的行动他们自然也要参与。秦氏已与王氏撕破了脸,两家的弟子在这样的场合上,难免会遇见。
秦氏除魔乃是秦恒带领,当他追踪几名魔修到一座小城之外时,恰好遇到同样追着魔修过来的王振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秦恒以前对着咄咄逼人的王振奇,还能勉强保持两分风度,容忍于他。但自阿肇死于夺恨之下后,秦恒便连那两分容忍也没有了,他直接无视王振奇,连一点敷衍的样子都不再做。
王振奇却是只要见到秦恒,便每每都要出言挑衅一下。
他拦住秦恒去路,怨恨道:“秦恒,看到我王氏落入如今境地,你很开心吧!”
锁灵泉被盗,长生花名额被除,父亲重病不起,门下依附势力纷纷脱离投效他人……王氏虽依旧是排名第四的修真世家,却已是门庭萧条,短短两个月,便再不复往日光景。
秦恒仿佛嫌他脏一样,一个正眼都未给他,他目视前方,冷冷道:“既知道,又何必多嘴一问。”
“你!”王振奇怒目圆睁,“秦恒,你落井下石,绝我王氏后路。外人都说你是端方君子,疏朗磊阔,可在我看来,你分明是虚伪至极!”
秦恒神色冷冽,“便是我真当如此,王二公子你又有何资格说我。”
魔修作乱当前,秦恒为着大局,终究不想与王振奇再起争端,他绕过对方,冷着脸走开。
王振奇死死地盯着秦恒的背影,忽然大笑了两声。
王振奇提高声音,“秦恒,我知道你是因那下贱庶出子的死,才迁怒我及整个王氏。秦恒啊秦恒,你堂堂一个世家子,竟为了个下贱庶出子做到这般地步,也不怕失了世家子的身份。”他说着,又兀自点头嘲讽,“也是,你秦恒一向不是寻常人,惯爱与那些卑贱之人做朋友。”
他神色中透着阴毒,看着秦恒,一字一句道:“秦恒,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我先打断他的腿,折磨了他几天几夜,然后当着他的面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将他的族人、亲人一个个杀死的。他那个不要脸的娘,就自尽在他面前,至死都不曾看他这个孽种一眼!秦恒,这都要怪你,若不是你和他走得太近,我还能留他一条命苟延残喘。秦恒,是你害死了他!”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至秦恒耳侧,他的脚下不停,面色却越发沉冷。
这一点,秦恒何尝不知道。他对阿肇之死痛心并愧疚,之所以劝说父兄除去王氏名额,有他们看不惯王氏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之因,但更多的,是他想为阿肇讨一份公道。
但他只能削弱王氏的势力,他终究愧对阿肇。
秦恒心情不佳,遇到魔修时,出手便格外狠厉。连日下来,秦恒凭着这股气,绞杀魔修无数,收获竟然不小。
反观王振奇那边,自锁灵泉被盗后,王氏便仿佛霉运罩顶,做什么事都不顺利。明明流窜在附近的魔修修为俱是平常,王氏却接连遭遇强力伏击,弟子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旁人看在眼里,更觉王氏已是日暮西山。
然,这远不是王氏最悲惨的境地。
这日,正在山中绞杀一群作乱魔修的秦恒,忽听远处天边一声炸响,一抹极亮的紫光在天空散开。
“三公子,是王氏的求救信号。”有随从抬头一看,立即说道。
“是王氏的,我们就不用去了吧。”有其他随从出声。秦氏纵然好心,但依王氏的性子,他们巴巴赶去救援,恐怕还要被嫌多管闲事。
秦恒沉吟片刻,斩下最后一名魔修,飞身踏剑,“过去看看吧。”
他倒不是真的那么宽容,非要去救王氏的人,只是王氏一向是由王振奇带队,能叫王振奇发出求救信号,想必他们遇到的魔修一定不简单,须得趁早除去,以免更多修士受害。
秦恒带着人向着信号方向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一处山坳之上。此时山坳里,王氏弟子死伤了一地,王振奇也是衣襟染血,正与一名黑袍兜帽的魔修交手。
秦恒只看一眼,便看出王振奇不敌对方,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
秦恒脚尖踢上凛岁剑柄,凛岁穿云破雾,展露着锋锐剑气,攻向那名身材高大的魔修。
那魔修似乎抬了一下头,在凛岁逼至身前时,他的攻势突然变得无比凌厉,拳掌带出劲风,重重推向王振奇腹部。至此,凛岁已逼至他额前,剑气拂面,洒来一层寒霜,面庞有瞬间的麻木。他从容不迫地侧身一转,避开凛岁。
宽大的黑袍随风翻飞,竟显出两分优雅飘逸。
“啊啊啊——”
被击开的王振奇却是惨叫数声,他倒飞几丈落地,全然顾不上疼痛,只惊骇地看着自己的腹部,目眦欲裂,凄厉大喊:“我的灵丹!我的灵丹!”
秦恒来不及管王振奇,他见黑袍魔修躲开凛岁一击便转身飞走,忙握住回转的凛岁追了上去。
秦恒身负法宝,那魔修再如何想逃,最终也被他拦于剑下。秦恒与对方交手时,对方的面容始终隐在黑色兜帽之下,只露出一点下颌,被衣袍浓郁的黑衬得冷白如玉。
秦恒对眼前这名魔修的长相毫无兴趣,只想将对方斩杀于此,因此每次出手都是杀招。很突然的,在与对方几乎贴面交错而过时,他在对方身上嗅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清冷淡香。
秦恒眼神震荡,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手中的攻势也不由滞了一息。
对方见状,再度想逃。秦恒也回过味来,与这人刚才拼着被凛岁击杀的危险也还要打王振奇一掌的情况比,对方在面对他时,竟从一开始就不想与他交手。
秦恒岂会任他就此离开,他厉喝一声:“站住!”
然后他比刚才速度更快的,追上去将人拦下,他不再只想着取对方性命,而是去掀对方兜帽。
对方似乎也看出他的意图,挡了数招后,大抵见秦恒不达目的不罢休,脚下忽然一个停顿。秦恒便抓住这个机会,一剑挑破对方的兜帽。
那人适时地躲开这一剑,旋身后便静立原地。
两月不见,他的头发长了些,高高地扎在脑后,发尾垂坠于肩头。眉眼依旧沉静,只是周身的锋芒不再遮掩,更多了一些暴虐与凛冽的杀意。
他站在那里,眼帘静垂,任秦恒打量。
“真的是你……”
秦恒神色极为复杂,“阿肇,你没死。”
阿肇说:“是,我没死。”
阿肇未死,秦恒本该高兴,可他的胸中,却升起了一股怒火。
他踏前一步,看着阿肇如今的模样,痛憾不已,“你既未死,便该来寻我,我会助你脱离王氏。你为何要堕为魔修,你可知你踏上了一条无可回头的不归路!”
“秦恒。”山林的风扬起阿肇的黑色衣摆,他在风声中抬眸,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秦恒,“易地而处,你未必不会与我做相同的选择,不入魔,我没有出路。”
只一句话,便说得秦恒哑口无言。
处境与立场的不同,决定了每个人脚下的路。他的确给阿肇准备了很多可助他修炼的资源,也可助他脱离王氏辖制,但阿肇不过四灵根的天资,纵有他相助,可受天资所限,阿肇的修行之路注定狭窄崎岖。
而阿肇于修行一途有野心,他不甘受天资所限,一辈子做个平凡之人,所以他宁为魔修。
秦恒与阿肇相处的时间不过是无为秘境里的那几天,但他却意外地了解阿肇。在见到阿肇那一刻,他以为阿肇是受王氏逼迫,才不得不入魔,但此时秦恒已明白,就算没有王氏,阿肇同样会走上这一条路。
就如他自己曾经猜的那般,阿肇有自己的谋划,他一早就想好了自己该走什么路。只是当初秦恒没有想到阿肇这份谋划的前提,是先与他、与这世间所有的光明,背道而驰。
昨日他还是他痛心愧疚的故友,今日再见,他们却已身处不同阵营,是敌非友。无话不谈已成旧事,此后他们一正一邪,未来所有的交谈都将伴着剑戟之声。
思及此,秦恒竟觉得有那么一个片刻时间,叫他呼吸都疼痛难忍。
他们久久相对无言,无声中,阿肇转身要走,秦恒下意识去拦他。两人再度交手起来,秦恒方才惊觉阿肇现在修为了得,不依靠外物,他已经不是阿肇的对手。
阿肇一掌推开秦恒,阻了秦恒再上前的动作,“秦恒,你于我有恩,我不愿伤你。”
阿肇不愿伤秦恒,秦恒又何尝想伤他,可他现在已是魔修……心绪矛盾之下,秦恒最终还是放阿肇走了,他望着阿肇离去的方向,久久都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