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衡】一朝天子一朝臣》晚渐

4、动情

　　小皇帝自己一路摸索到笛声的尽头。他看见清辉的月光铺满了整片园子。仿佛碎金般的光辉，柔柔笼罩着背对着他的人。

　　他很熟悉这个背影，毕竟这些天已经欣赏过很多次了。

　　他着一身青衣长身而立，青丝随风摆动，一双修长纤细的手将玉笛轻轻放于唇边，吹出一首悠扬的曲子来。
　　面对此情此景，平生极不爱读书，更不愿去记那些故作风雅的诗句的小皇帝，脑子里就突然跳出这么一句话：皎若玉树临风前

　　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朱厚照只是站在拱门后，没有上去打扰。要是依着他的性子，恐怕在他被一眼惊鸿的那瞬，就要上前去把对方牢牢的抓住。他喜欢这样做，这样喜欢的人就不会离开。
　　说他是缺乏安全感也好，说他是占有欲强也好，这是他孩提时就奉行的真理。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紧紧的抓在手里。

　　但这次，他没有上前去，他出奇的没有想占有对方的欲望。
　　不知是不想破坏这幅美丽的画面还是他想再多听几曲，他站在门后，等到齐衡将最后一曲吹完了，才轻轻离去。

　　朱厚照揉了揉眼睛，晚上的风很舒服，刚才听了几曲笛子，他已醒了酒。朝跟在后面的大公公招招手，他道：“齐衡被安置在哪间房里了，带朕去看看。”

　　大公公在前面引着路，朱厚照心里就琢磨：总感觉最后那首曲子，在哪里听过。

　　但小皇帝平时心里并不装多少事情，所以一直到他们到了齐衡门口，他也没记起来是什么曲子。

　　他从那窗户往里看去，屋里黑洞洞的。显然房里的客人已经熄灯了。朱厚照不满地噘起嘴，这家伙睡这么早啊。晚上的娱乐活动也就只吹吹笛啊。
　　其实这个时辰不算早了，只是朱厚照是个夜猫子，每天除了上朝的时候，全都精力充沛的很。
　　至于娱乐，也没有哪家读圣贤书的公子，会像他这个不争气的皇帝一样，什么都玩到了。
　　朱厚照抱怨之后，很快就让晚风将不快带走了。他立于齐衡门前，又想起刚才的情景，嘴边不觉流露一丝笑意。

　　齐衡。
　　他将这两个字在嘴边反复默念了几遍，禁不住眼睛一弯，笑起来了。
　　真是个好名字。

　　次日。
　　齐衡因为在宫中过夜，没有带朝服，故朱厚照一早就让公公和他说一声，今日就不用上朝了。

　　他自己下了朝，就朝齐衡的房那儿快步走去。走到门前，他便直接双手推开门，一只脚迅速的踏了进去。

　　哪想齐衡正在更衣。

　　雪白的玉背映入眼帘。

　　他这贸然一闯，没想到还撞上个大好的时候。对方听到响声忙将衣服换上，转头去系腰间的衣带。而后转过身来，愤愤地看着他，面上还蒙了薄薄的一层红晕。

　　齐衡没想到，这个靠不住的皇帝会如此不拘小节，连门也不敲一个！

　　朱厚照看齐衡生气了，明知理亏，却又忍不住的想要调戏这气鼓鼓的小白兔。“怎的，爱卿生朕的气了？”
　　“臣不敢。”齐衡瞪着他，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看上去，就像一只要咬人的小兔。
　　“别呀，爱卿要这么想，这紫禁城都是我皇家的地方，你住的自然也是皇家的房，”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嘴角微微翘起，“那朕进朕自己的房，又有什么不对呢？”
　　“……是，紫禁城是皇家的。可若不以臣子的身份，我齐衡这个人，却不是皇家的。”
　　“这天下都是我的，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朱厚照朗声笑了，“不知爱卿同意否？”

　　论耍赖皮，他还从来没有输过谁。

　　齐衡不肯接他的话，干脆背过面去，不予理睬了。朱厚照没有再说话来撩拨对方，他很喜欢齐小公爷的背影，如竹般挺立，不弯不折，笔挺得很。
　　朱厚照觉得，他的心中可以没有任何念头，只是看着这个背影，就感到很心安。

　　自昨晚后，齐衡身上，总有一种他说不上来的熟悉又温暖的气息。
　　终于，这片刻的沉默，被齐衡打破了。
　　“微臣是不是可以回府了。”
　　“呵呵，你若如此念着家里人，便回去吧。”

　　朱厚照这几日精神属实不怎么好，听什么也听不进去。连后宫那佳丽三千，也没踏进过几回门。就算是进了妃子的房，也不过坐坐，就又回去了。

　　他这些天不知怎么的，满脑子全是齐衡。想他那双明亮的眸，想他固执的神情，想他那日羞红了的脸，想……他如玉般无瑕的肩。
　　想他，想他，一日就想他三千次。
　　无事时想着他，有事时也忘不了那双灿烂如星辰般的双眼。
　　朱厚照这几十年，撩拨美人，从来只是抱着玩儿的态度。他没想到，这次，撩逗的过了火，居然把自己栽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