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对海树》时岁邪

82、海树白

　　“阿江！”褚戈连忙跑到裁判椅下方，仰头冲着上面喊道，“赶紧下来！”

　　费江淮飞速地浏览着卷子上的大题，手中的钢笔算得飞快：“做完卷子再下来。”

　　“你为什么……”后面几个字没说完，褚戈的目光落在桌子状的隔板上，立刻就意识到了，费江淮这是在无声地表达自己听进了他的话。自己让他找一张桌子做题，他就老老实实地搬了把自带桌子的裁判椅过来做题。

　　……可是这椅子未免也太高了吧！褚戈头疼极了，恨不能爬上去把人亲自给抱下来。然而考虑到周围的围观人数过多，裁判椅可能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最终放弃了这一疯狂而又大胆的念头。

　　“我帮你去搬一张桌子过来，”褚戈叹气，缴械投降，“你赶紧下来成么？”他记得张超的队医室里有一张废弃不用的小课桌，正好可以搬来给费江淮坐。

　　费江淮俯瞰椅子旁边的褚戈：“不用，我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这个位置是整个游泳池旁最高的，坐在上面，人的视角可以扩展到整个泳池的每一个角落，这样，不论褚戈游到哪里，费江淮都能第一时间锁定他的位置了。

　　褚戈只好无奈地暂时同意费江淮坐在裁判椅上做试卷，并且下定决心要赶在明天下午之前把张超办公室的那张课桌给挪过来。

　　就这样，费江淮上午在实验室参加集训，下午准点到游泳队报到，坐在褚戈精心打扫过的新课桌上做试卷，倒也成了游泳池旁的一道奇观。起初几天有队员好奇地跑去围观费江淮做题，看了两三行之后迅速撤回了游泳池，一边大喊着：“不行！我头晕！”对费江淮的敬佩之情也更上一层楼。

　　这其中，韩佐佐对于费江淮的敬意是最高的。

　　和校花姐妹团的那次打赌以游泳队大获全胜落下帷幕，韩佐佐也获得了一次和昆雪歆直接对话的机会。然而当校花小姐正正经经地站在他面前时，韩佐佐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喜欢校花小姐。

　　昆雪歆的这一次作文是这一次期末考试的范文之一，韩佐佐拿到手之后立刻阅读了全文，接着他就不太高兴了。因为他发现校花小姐的期末作文用的游泳运动员相关素材全都是她自己杜撰的。

　　既然要写游泳，不肯亲自去体验，甚至连资料收集都不乐意做，这么敷衍的姑娘一看就和自己没什么共同话题。韩佐佐想，也难怪她并不乐意与自己进行交流，因为她就是这么一个只追求表面的人。

　　昆雪歆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其实她不止一次在食堂里看到他坐在费江淮的对面，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错。当听说他暗恋自己时，昆雪歆心中除了诧异，其实还有一丝莫名的窃喜——通过他，就好像能和费江淮多扯上一点关系似的。

　　“你……”昆雪歆踟蹰几秒，开口道，“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韩佐佐从纷杂的思绪中抽离，眨了眨眼，忽然就觉得自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于是他摇摇头说：“哦，没有了。”接着他低头一看表，发现训练的时间要到了，赶紧和人道别：“训练要开始了，我先走了，昆同学再见！”

　　说罢，韩佐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两人约见的小花园。转身的那一刻，他感觉天是那么的蓝，云是那么的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自然。

　　韩佐佐回到游泳馆，郑重其事地往费江淮的桌子上放了一瓶他最喜欢的红色尖叫。

　　费江淮看到瓶子上的字和瓶身的颜色，慢慢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问韩佐佐：“阿佐，你是因为谈不成恋爱想谋杀我吗？”

　　“没有啊，”韩佐佐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是我最喜欢喝的饮料，现在我决定把它分享给最喜欢的你。”

　　“不许你喜欢他。”褚戈从旁边慢悠悠地晃过，听到韩佐佐的话语，尽管明白韩佐佐的“喜欢”和自己的“喜欢”不是同一种，他还是跳了出来，严肃地拒绝了韩佐佐单方面碰瓷费江淮的行为。

　　“为什么啊？”韩佐佐疑惑地看向突然跳出来的褚戈。

　　褚戈说：“因为我也喜欢他。”

　　坐着的费江淮突然站了起来，涨红着脸捂住了褚戈的嘴。

　　“嗯？”韩佐佐还是不解，“队长，你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你喜欢他和我喜欢他并不冲突吧？”

　　褚戈抓住了费江淮的手腕，往下压了压，从指缝中空出嘴巴来讲话：“但是他喜欢的人是我……唔！”费江淮红着脸急急忙忙地把手往上伸，再度捂了个严实。

　　然而为时已晚，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已经都说出口了。

　　韩佐佐表情严肃地把褚戈的话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接着倒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明白了褚戈的意思。

　　韩佐佐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指褚戈，又指了指费江淮，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们……”太过于激动，以至于他想说的话说不出来了，只好用两个拇指相对的动作表达自己激动的内心。

　　褚戈顺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带着费江淮捂在他嘴巴上的手也跟着上下动。

　　眼见着韩佐佐眼底的震惊和迷茫都消散开去，取而代之的是恍悟和激动，费江淮放弃了掩饰，松开手狠狠地瞪了褚戈一眼。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韩佐佐给了自己一点时间接受了这个事实，接着就忍不住深入挖掘道。

　　褚戈很诚实地回答道：“也没多久，就是咱们拿下城市资格赛冠军的那天。”

　　那天距离现在约莫一个半月过去，虽然之前隐隐约约有感觉到，不过听褚戈亲口承认还是不一样的感觉。韩佐佐叹服地朝褚戈竖起大拇指，未免有些埋怨：“你们俩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一个多月了，咱队里是不是只有你俩自己知道？”

　　“不是啊，”褚戈觉得有些冤枉，“向哥也知道，不过他是自己猜出来的。”

　　“那还不是等于没说……”韩佐佐嘀咕道。

　　有关于公不公开的问题，虽然褚戈和费江淮没有认真谈过，不过褚戈隐约能察觉到费江淮内心是矛盾的，他既渴望得到众人的祝福，也害怕其他人因为两人的恋爱关系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目光。

　　虽然褚戈相信以游泳队众人的粗神经，他们在得知两人恋爱后一定会迅速起哄要求自己请客吃饭，并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但考虑到费江淮心中的矛盾点，他还是选择把两人的关系一点点展现到众人面前。

　　今天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褚戈想。

　　韩佐佐是两人关系很亲近的朋友，更何况此时此刻费江淮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空前的高。

　　果不其然，韩佐佐迅速地就接受了这一事实，还埋怨两人告诉得不够早。

　　听着韩佐佐的埋怨，褚戈一挑眉，故意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我偏要藏着，你要怎么样？”说着还要去拍韩佐佐的肩膀：“不服的话，咱们下去游一场？”

　　“阿江，”听到褚戈要和自己比试，韩佐佐立马扭过头去寻求费江淮的帮助，“队长要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啊。”

　　费江淮心中的忐忑和惊慌已经在韩佐佐和褚戈有来有往的对话中消失殆尽了。听着韩佐佐找自己做帮手，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因为……”韩佐佐被这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幽怨地说道，“算了，是我自己找上门来吃狗粮的，我认输了。”

　　费江淮的嘴角扯了扯，勉强把笑憋了回去。他转头看向一本正经的褚戈：“要不……算了？”

　　褚戈转头看韩佐佐：“既然阿江替你求情了，那就算了吧。”

　　一听不用和大魔王比试了，韩佐佐松了口气，感激涕零地向费江淮说道：“江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

　　“倒不用这么客气，弟弟。”褚戈嘴欠地替费江淮应了下来。

　　“哥！！”褚戈的话还没说完，三人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唤声。

　　三人心头皆是一跳，转过头去，只见整个游泳队的队员们不知何时都一字排开站在了三人身后。
　　队员们的目光大部分都落在褚戈和费江淮的身上，从神情来判断，明显已经站在这里有些时间了。

　　费江淮忽然觉得心更累了。

　　“队长、阿江，”高子被推了出来，作为发言代表，忐忑地问道，“你俩真的……咳……在那啥吗？”

　　“那啥是啥？”褚戈看着一群半大小伙子红着脸扭扭捏捏的，故意反问他们。

　　高子涨红了脸，老半天才憋出下一句：“就是……那啥啊……”他的嘴巴张开，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谈恋爱”三个字。

　　看着众人眼神中只有好奇和祝福，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厌恶和嫌弃，费江淮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他开口道：“你是想问，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吗？”

　　“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费江淮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庞，认真地回答道，“那么我的答案是——我和褚戈的确在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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