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XQ只一人》孟繁寥

30、星体

　　始

　　“K，你相信未来么？”
　　“未来？”
　　“嗯，未来。”
　　“我不相信。”
　　“可我相信，我也想让你相信。”
　　“不，我无法相信。”
　　“可是......”
　　“......但，我相信你。”
　　一道亮光横跨天空，却又是一颗星体的消亡。

　　1

　　“K，战争结束了你会做什么？”M看着小憩的K，突兀的询问。
　　“如果还活着，我想回家乡看看，随便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K的话语很平静，好像从赤道吹来的风，带着暖人的温热，又裹挟着长途跋涉的疲累和沧桑。
　　“那我呢？”仿佛听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M的语气只多了一丝颤抖。“那时候，我该怎么办？”
　　“你？要是你也还活着，就和我一起回去吧，到时候我们当邻居，还可以一起结婚。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想见你而见不到了。”K睁开眼，瞳仁清澈，却好似没有一点带有感情的波动。
　　“难道不能我和你在一起么？我是说，就我们两个，没有别人。我可以给你所有我能给的和你想要的。”M知道自己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没等K回答，只是默默的站起身，准备离去。
　　“我们都不了解未来，所以，也别要去期待。”K再次闭上了眼，他需要休息，应付接下来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况且，你并不确定你的内心究竟想要什么。”
　　M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和K的相处模式很可笑，也很奇怪。明明是一对，做情侣间所做的所有事，可他却觉得自己离K的距离是那么远。
　　他和K的相识远在战争爆发之前，桥段没有丝毫特殊。K是孤儿，而M的家就在孤儿院的旁边。在M的记忆里，K从小就那样沉默寡言，就连小孩子们玩的时候，他也只是在一旁坐着。而M是极似患有多动症的人，见K独自坐在一旁，就忍不住好奇要过去搭话。不得不说，M也算是有耐心，在K身边说了三天的话后，K终于看向M，说出了他对他的第一句话：“你很烦。”
　　不过这在M的眼里，却是一个良好的转机，至少，对方没有无视自己。那时的M，就好像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只是想叫对方在乎到自己的存在，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那一群小孩无法做到的事，和K成为朋友，尽管他那时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K也渐渐习惯了M这样的存在，容忍他每天呆在自己旁边，给自己讲话。再后来，K也会偶尔和M聊上几句，就这样，两人便是认识了。
　　后来二人也就一同上学放学，一同游玩，一同坐着发呆，一同聊天，就这样成了朋友。
　　M高中的时候，随家人搬去了外地，和K倒也断了联系。M觉得，K对于他，也就是一个拿来怀念的东西，就和那逝去的孩童时代一般，锁进记忆里，时不时又拿出来晒晒，提醒自己还有这样一段快乐的时日。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遇见K，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故事未完的两人兜兜转转，却终究还是会遇上的。
　　战争是在M读大学的时候爆发的，M不得不辍学从军。可当他在部队里见到K时，他内心却涌出一种很莫名的情绪，他突然觉得，当兵也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在那样一个陌生而冰冷的营地里，K对M的意义，不仅是逝去的时光，更多了一份安稳和依靠。
　　当然，K依旧是那样的冷漠，见到M也不过是略微愣了一下，随即十分平静的说了一句：“M，晚上训练完一起去冲澡吧。”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在里面。
　　M也就趁着休息和冲澡的空隙询问着K那些年的情况，知道了K高中毕业也就离开孤儿院，一个人寻找工作，跌跌撞撞近两年，最后迫于无奈从了军。战争爆发，他们这些入伍不满半年的新兵也就被分到这个新兵训练营。
　　“真没想到我们还可以在这里遇见，看来你小子是摆脱不了我了。”躺在床上，M轻笑着向对铺的K打趣，他心情很好。
　　“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面临什么。”K还是那样，平静的神态让M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团空气。
　　“我说，你见到我不激动你不开心么？”M死死盯住K的眼睛。
　　“快点睡吧，明天还要训练。”K翻了个身，不再搭理M。
　　“没趣的人。”M小声的发着牢骚，却也闭着眼睡了。
　　至少，他又遇见他了，就好像是寻回了遗失的重要东西，那种充溢心胸的满足与狂喜。

　　2

　　M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和K在一起的，也许是一次醉酒，也许是某次洗澡时的擦枪走火，又有可能是两颗空荡的心彼此求一个寄托，尽管M觉得对于K那样的人是不会感觉到寂寞和空洞的。
　　可是自己呢？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了K，又是因为什么而开始喜欢他的？这个问题M自己也不清楚。所以每次他提出以后的事被K拒绝时，他也找不到话语去反驳。
　　“也许真的是因为寂寞吧。这个地方，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他了。”M默默的想。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战争何时能结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人心被压扎得扭曲，也就只有从另一个人那里获取丁点温暖和安慰。
　　K和M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用所有空闲的时间来温存和白框白框，渐渐的也就变得麻木。战斗，训练，吃饭，睡觉，所有的都是一成不变，只有白框白框的时候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活着。
　　如此的关系，也就只有性和□□，哪里谈得上感情？可不知为何，对于K，M总觉得是不一样的。
　　而K呢？K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一个人可以如此的接近和融入自己的生活。那个样貌，那个声音，那个身体，那个温度，如果离了这些，自己肯定会不习惯吧？
　　但K的内心想法并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M自然也不知道。他只有不断猜测K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属于那一种，又究竟有多浓厚。他无法从K那古井无波的脸上读出什么，也就只有凭空猜测。
　　他只隐约见K脸色大变过一次，但他也记不清了。那次他和K去执行一个潜入任务，他为了K受了伤。被抬回来的时候，他用尽力气睁开眼，见到K在他旁边，满脸的担忧和慌张，但还没等他记住那样的脸色，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K在他床边坐着，见他睁眼，也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你醒了？去吃饭吧。”
　　M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中见到K的那个神情究竟是真的还只是幻觉，不过，他总觉得在那之后K对他更在乎了一些，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些自己琢磨不透的神色。
　　这样的两个人，就好像宇宙中茫茫的星体中的一对双子星，靠着相互的引力而存在，互相围绕，互相依存，却永远无法靠近。

　　3

　　K最终没能等到战争结束，在那场被称作“最后的战役”里，K受了重伤。M从前线下来时，K早就闭上了眼。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说上最后的话，没有分别没有哭泣。只有一个人伫立，一个人平躺；一个人睁眼，一个人闭眼；一个人活着，另一个人死了。
　　原本认为应该到来的悲痛反应都没有，M只觉得自己很平静，他静静的看着死去的K，那张脸是真正的平静无波，再也无法对自己的话语有丝毫的反应了。
　　K死了，战争也结束了，M同其他幸存的士兵一样，得到了一批抚慰金，便独自回到他和K的家乡。他在孤儿院的遗址那里住了下来。
　　一个人的生活总会显得平淡，他在那个小镇做了邮递员，每天四处送信，到了傍晚，一个人到处走走，那都是以前他和K走过的路。
　　一天天的叠加下来，生活也就被慢慢填满。
　　那又是一个傍晚，M走过镇旁的河流，夕阳很美，给河水铺洒上细碎的金红。他静静的看着，站立了许久。
　　“M，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也别要去期待。”
　　“K，我想给你所有我能给的，和你想要的。可你为什么，没有等我？”

　　终

　　那晚M梦见了K，那是K死后他唯一一次梦见K。
　　梦里，他和K拥抱，他和K亲吻，他和K说着没有止境的话。
　　“K，你相信未来么？”
　　“未来？”
　　“嗯，未来。”
　　“我不相信。”
　　“可我相信，我也想让你相信。”
　　“不，我无法相信。”
　　“可是......”
　　“......但，我相信你。”
　　M醒来，望向窗外，天空划过一道亮线，又是一个星体的坠落。
　　他终于，流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