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feit（神话）》崇致

37、（胜戴牛逼）

　　所幸胜戴根本没注意这件事，她单纯有点困，闭眼休息了一会，就说：“早上好呀，赞莉雅……”
　　赞莉雅假装没事发生，只是说：“你跟我走。”
　　她提了一桶水，给胜戴洗干净脸，就把她带到竞技场去。想要打开深渊的路口必须使用大量的牺牲品，而且镇守裂口的也都是这些牺牲品变作的傀儡。现在竞技场没有开，于是一个人也没有。
　　胜戴害怕如此空旷的地方，紧紧跟着赞莉雅。察觉到她揪着自己的袍子边，赞莉雅轻轻伸出手，把她往前拉。她另一只手解开大剑，微微竖起来，在空中划过一圈，插入地面的锁孔。

　　这把剑当然不是真的就长得像矿石似的，而是因为，它是一把钥匙。重量超群，加之不好用，也只有赞莉雅才带着它。她用力将它转动起来，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些石块以奇妙的方式渐渐分开，露出底下的符文。她们所在的石台缓缓下沉，渐渐沉入地底。
　　浓郁的黑暗中，只有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落到了地面。赞莉雅夜视很好，她稍微将胜戴圈过来些，说：“害怕吗？”
　　胜戴拉紧了她的手，微微缩在她怀里：“我们……会下到哪里去？”

　　“当然不是下到深渊去。”赞莉雅直到这阵轰鸣声停止后才继续说，“只是到裂口去。”
　　她顺手把剑拿回来，提着往前走。胜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本能觉得害怕，几乎快要变成赞莉雅的口袋宠物。赞莉雅拉着她走，小心翼翼，穿过洞穴。胜戴说：“您看得见吗？”
　　“我习惯了。这里……我曾经在这里一个人待了很久，神力促进我改变。”赞莉雅漫不经心地说。洞穴被她们的脚步声敲响，发出空洞的回音。这里几乎是世界的最底部，而再往下就是无底深渊，是恶魔居住的地方。但赞莉雅在这黑暗又幽深的地底丝毫不觉得害怕，这令胜戴困惑又感到害怕。

　　生灵对于黑暗的害怕是本能的。不过很快，赞莉雅弯下腰，似乎找到了什么。她拿起某样东西，在石壁上用力划了两下。石头在石壁上发出尖锐的声音，壁上慢慢因着响声，开始散发出幽光。胜戴十分惊奇，一时间甚至没有注意自己在哪。
　　赞莉雅将她护住：“你知道这里不应该乱碰东西。”
　　“抱歉。”她诚恳道歉，接着又问：“这是什么？”

　　这些石壁上长满了一朵朵蘑菇，幽光是它们发出来的。赞莉雅不以为意，解释说：“璧光蘑菇，我种的。倒不是因为看不见，是因为它们遇到魔法就会枯萎，一个不错的侦测手段。”
　　前面仍然是淡淡的蓝色幽光，说明恶魔至少没有来过。有了点光，胜戴安心不少，也因此有时间来打量前路。这里很干燥，石阶被切割得不是很整齐，有粗糙的斫痕，显然是为了防止摔跤。气温倒也挺适合，前面有风，吹来温暖的气息。
　　她紧紧扣住赞莉雅的手。赞莉雅任由她这么做，只是紧紧回扣，她冰凉的手指在胜戴的手背上划过，捏住她细小的手腕像拈一朵花。胜戴忍住继续问话的冲动，随着她继续走。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有叹息一样的声音传来，赞莉雅继续说，“我在这思考很多问题，就像你问我的那些一样。深渊经常会漂流来一些有趣的书，我一边看，一边想。”
　　“所以我才是我。就好像你说的那样，哪个我都是我。”她低低说。胜戴安静等她说完，仍用那漂亮的天蓝色的眼睛望着她。胜戴说：“那我呢？”
　　“嗯？”赞莉雅没理解。

　　胜戴向她走近一步。又顽皮，又天真的小鸟，甚至根本察觉不到她的行为多么令人困扰。胜戴就这么歪着头看她，笑吟吟地说：“您带我来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嘛。”
　　赞莉雅对假装听不见已经很熟练了。她推开石门，带着胜戴走到最深处。这里可真温暖，却令人意外的很大。似乎在上面崩塌之后，有人将这里加固过（应该就是赞莉雅）。深褐色的泥土被木架和砖石结构支撑起来，像个城堡的坯胎。而在这里有非常诡异的景象——就好像地面被拦腰斩断似的，前面陷入一片黑暗。

　　这可真是朴素。虽然明知道这前面是无底深渊，但是仍然很难想象这是个危险的地方。胜戴以为深渊的裂口会是群魔乱舞，周围尽是作战的士兵的战乱之地，但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她和赞莉雅。于是处女神久久不说话，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这里没有什么幽光，甚至有点过于黑暗。赞莉雅低声说：“这里不能点蜡烛。害怕吗？”
　　胜戴摇头，她知道赞莉雅看得见。她说：“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

　　赞莉雅回答她：“不知道。没人知道，但下面是深渊……”
　　她走近一步，暧昧又蛮横地圈住胜戴的腰，以免她掉下去。赞莉雅说：“恶魔，那些家伙……你知道吗，恶神的恶就是恶魔的恶。那些家伙有计划地掠夺，杀害……但，那是有段时间之前的事情了。”
　　她将胜戴拉回来些，可能是真的害怕她跳下去：“已经有一段时间……恶魔没有上来了。但是世界正在慢慢下坠……听着，胜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

　　不知为何，胜戴感觉自己的脸红了。她能感到心脏扑扑跳，就像揣了几只小兔子。她静静等着，赞莉雅接着说：“这世界很快就要毁灭了。”
　　毁灭。一个多么遥远的词汇。
　　胜戴深呼吸一口气，为什么连着怎么会，怎么会又拉着不可能，可这一串问题她都不想问，不是不重要，而是——她问不出口，胜戴拉住赞莉雅的手，又近一步，这次直直扑进她怀里。赞莉雅由着她抱住自己，一边用更急的语气说：“不是恶魔……在这世界之外的混沌，无论叫什么都好，在觊觎这个世界……这世界很危险。这世界就要倒塌了，这世界要毁灭——所以父神才想着……抱歉，我有点太激动了。”

　　她短促地抽了一口气，察觉到胜戴簌簌发抖。赞莉雅实在不是很会安慰人，只能微微拍着胜戴的后背。这话题对她来说确实已经是个事实，世界要毁灭这件事她和父神还有哥哥都一清二楚，但她的倾诉欲很有可能吓坏了胜戴。
　　胜戴紧紧抱住她，泫然欲泣地露出小脸：“是明天就要毁灭了吗？”
　　赞莉雅梗了一下，摇头说：“没那么快。一年，两年，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

　　胜戴听完这话，又把脑袋埋在她怀里。好吧，显然她实在不适合说这些事情，赞莉雅想，她应该慢慢来，从历史开始说，不应该直接说什么“世界就要毁灭了！”，况且……胜戴是几乎全部都信她的傻孩子。
　　“我不想和您分开。”胜戴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说。有那么一霎那，赞莉雅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那种怪异的感情复苏，像麻木的四肢起来动弹，发出酸痒的感觉。那酸痒滋生为苦楚，赞莉雅感到它们堆积在喉间。
　　她将胜戴抱在怀里。她说：“胜戴，我和你说这件事就是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无法瞒着你，而且……我……我真自私，我想和人说。我不想一个人再承担下去了……我变了。我变得软弱了，怎么办？我还有能力吗？”

　　她几乎把力量压了一半在胜戴身上。这怎么行？她应该站起来的。赞莉雅感到恼怒，她是战神，是比男人还要强大的战神——但胜戴把她抱住了，把高大的她抱住了。这真奇怪，一个娇小的女神胸怀如何容纳她？她比胜戴要高大半个头。
　　但这显然不影响小女神用力将她往怀里压。赞莉雅叹了口气，只能任由自己被胜戴压下去。甚至于被胜戴拍了两下当安慰都没什么问题，她就这么靠在胜戴怀里。
　　她不说话了，胜戴才说：“您真是的……”

　　赞莉雅不说话。胜戴接着说：“您喜欢我，对吧？”
　　有那么一刻赞莉雅差点就把胜戴一推。但现在她真的就想再抱抱小女神，于是模棱两可地哼了一声，继续粘着她。她不想放手，至少现在不想。
　　胜戴仍拍打着她的背。许久，觉得自己像个被哄的小孩的赞莉雅才说：“别拍了。”

　　这并没什么好转，胜戴挺固执的，只是转为抚摸她的背而已。她又重复了一遍：“您喜欢我。所以您才会说这些，不是吗？”
　　“我也有可能是在随便找个人分享我的负面情绪。”赞莉雅闷闷说。她很快败在胜戴的眼睛下，没人能不败在这么一对漂亮的，小鹿似的眼睛下，女战神深吸一口气，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吗？”
　　胜戴摇头。她清清嗓子，说：“这些地方，都是我曾经去过的地方。从最高处到最低处……你都来过了。虽然这地方真的挺烂的，但是……”

　　“所以您就选择这种地方和我告白吗……真是的，赞莉雅。”胜戴叹息说。
　　赞莉雅甚至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回答是，或者好奇胜戴到底察觉到什么。有时候纤细的少女总能察觉更多，她心里发怵，但是主要是没底。她的手牌可都被对家看空了，现在基本只能等着对家出牌大杀四方了。
　　胜戴看向她。漂亮的女战神明知道她看不清自己，仍被她看得心虚。

　　胜戴用抱怨似的语气说：“真是的……为何我会喜欢上那么不懂风情的您啊。”
　　赞莉雅没忍住，还是猛然挑开三尺，贴着墙壁——怕心脏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