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事官（新版）》李李翔

25、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丝绸素有软黄金之称，是来中国经商的海商们最重要的货物，在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直接当银钱交易，因此大家都涌上前，看的看，摸的摸，讨论的讨论，不时点头。

　　苏莱曼是懂行的，仔细看过后说：“都是今年流行的新样子，用料厚实，做工繁复，确实是上品。”

　　伊萨十分兴奋，他此次来中国，正要入手大量绸缎，没想到刚来就遇到这样的好事，略带忧虑地说：“不知道价格如何。”

　　蒲希密则说：“这沈玉特地从金陵远道而来，又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不会比外面贵，听说货量充足，想来是买的越多价格越实惠。”

　　待众人看的差不多，裴元说：“大家放心，沈家做生意向来以诚为本，价格方面好说，量大从优，不过订货量最少一万匹起。”

　　“一万匹？”一些来自吕宋、琉球、暹罗等地的小海商不由得惊呼出声，这样的上品绸缎原本就价格不菲，一万匹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动辄十数万两银子的交易，自然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决定的，大家都要回去商量商量，三思后行。做生意自然要讨价还价，买卖双方比的不仅是口才，更重要的是耐性。都是久经商场的精明人，就算再心动，也要等到合适时机再出手，毕竟谁都希望自己拿到的是最低价。

　　一时曲终人散，众人纷纷告辞，蒲希密却不肯走，拉住言悠悠说：“我要是能跟风回雪姑娘说上话就好了，哪怕一句，死而无憾。”

　　言悠悠爱莫能助，说：“这个我真帮不了你，我又不认识她。”

　　蒲希密突发奇想，说：“此刻风回雪姑娘肯定在哪里休息，你说我一间房一间房找，总能找到她，跟她说句话吧？”

　　言悠悠觉得他疯了，骂道：“美人谁都喜欢，知好色慕少艾，原本再正常不过，但是，你要真敢这样做，那就不是知慕少艾，而是跟踪骚扰了！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闺房里，换成我，肯定大惊失色，立即叫人把你当贼抓起来，痛打一顿方才解恨。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想吓死她啊？”
　　蒲希密听的唉声叹气。

　　言悠悠说：“你喜欢风回雪，我也喜欢啊，人美歌靓，谁不喜欢，咱们就这样隔着距离远远地喜欢，默默地支持，不好吗？真要见了面，你中国话都说不利索，还不知道要出怎样的丑呢。”

　　蒲希密仔细想了想，挥舞着拳头说：“我一定要把中国话说好，回去就去背四字成语。”

　　“还有字也要练好，以后你可以给风回雪姑娘写信，要是字太差，都拿不出手哦。”

　　蒲希密用力点头，“嗯，从明天起，我要努力读书，好好练字。”

　　言悠悠摇头失笑，中二少年真是天真热情好忽悠啊。

　　言悠悠和蒲希密在这边歪缠，那边李青云等人却在说起她。小孙感叹说：“没想到言姑娘这么厉害，大食话说的那个叫好，怪不得能当蒲家的先生。”宋离注意到她跟在场许多人打过招呼，说：“言姑娘似乎认得很多海商。”李青云叹道：“咱们真是骑驴找马，这么一个能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成天去外面找通事！”

　　裴元一直默默听着大家的议论。

　　小唐突然说：“言姑娘还厉害呢，差点被人非礼，都快吓死了。”

　　“什么？”裴元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谁被非礼？”

　　“言姑娘啊，她家隔壁一个酸秀才想非礼她，虽然被她打了一顿，却也受惊不小。”

　　“你怎么知道？”

　　小唐道出原委：“我去安置蒲家带来的下人，碰到石榴了，石榴跟我说的，问我晚上能不能送她们回去，上回就是言姑娘回去太晚，被那酸秀才逮住机会。”

　　裴元听的脸色一沉，吩咐小唐：“你去把石榴叫来，我有话问她。”

　　石榴很快来了，小声叫了声“裴公子”。裴元让她把那晚的事仔细说一遍。她期期艾艾说：“丁秀才对姑娘动手动脚，姑娘生气，踹了他一脚，又用椅子砸他，丁秀才平时满口之乎者也，连鸡也不敢杀，被姑娘打的走路一瘸一拐，还破了相。第二天秀才娘子请了大夫，丁秀才养了好几天的伤才敢出门，秀才娘子还问姑娘要药钱呢，姑娘没理她。”

　　众人听的又气又笑，说：“这酸秀才如此不济，竟然也敢起色心，倒是没想到言姑娘文武双全，文能说大食话，武能揍登徒子。”

　　裴元没好气说：“还不是那酸秀才见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才会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又骂言悠悠：“让她闹着搬出去，现在吃亏了吧！”

　　裴元找到言悠悠，见她正要走，问：“你去哪儿？”

　　“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家啊。”言悠悠似笑非笑看着他，调侃道：“我还以为沈公子你要一直装不认识我呢。”

　　裴元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我让小唐送石榴先回去了，走吧。”

　　言悠悠以为他要送自己回家，跟蒲希密说了一声，随他出来。宋离、小孙等人已经在门口等着。裴元吩咐小孙：“你去找辆马车来。”言悠悠见大家牵着马整装待发，忙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骑马。”

　　裴元怀疑地说：“你会骑吗？小心摔断脖子。”

　　她哼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跟小唐学过。”跑过去摸了摸立雪的脖子，喂了它一颗饴糖，小声说：“你可要乖乖的，不要乱动哦。”两只手揪住立雪的鬃毛，爬了两次都没爬上马背，倒把立雪弄的不耐烦，甩了甩脖子，朝她打了个响鼻，似是不屑。言悠悠回头，讪讪地看着众人。

　　裴元见状对宋离说：“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先走吧。”

　　言悠悠深觉丢脸，气呼呼瞪着他。

　　宋离等人怕言悠悠觉得大家看她笑话，笑嘻嘻先行一步。

　　言悠悠摩拳擦掌说：“我就不信爬不上去，立雪，你站好了。”助跑两步，踩住马镫，抱住马鞍，翻身而上。没等坐稳，身后一沉，裴元也上来了，双手接过缰绳。言悠悠不肯放，“我自己会骑。”裴元骂道：“胡闹，立雪可不是小唐为你选的那些温顺的母马，脾气暴躁，路上要是发狂怎么办？”言悠悠只好松开缰绳，身子往前挪了挪，尽量不靠着他。

　　夜色朦胧，万籁寂静，平日热闹的大街此刻空荡荡的，唯有哒哒的马蹄声在耳边回响。两人一骑走得不紧不慢，一前一后靠的如此近，言悠悠感觉有点不自在，忽然发现不对劲，叫道：“走错了，这不是去东门街的路。

　　裴元说：“你还想回去被人非礼？”

　　言悠悠知道肯定是石榴告诉他的，仰头说：“哼，他可没占到我便宜！”

　　“那是他不中用，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别人呢？”

　　“我不会反抗吗？”

　　裴元摇头，笑她天真，突然双手箍紧她，凑到她耳边说：“如果是我这样的练家子，你要怎么反抗？”

　　言悠悠使出吃奶的劲用力挣扎扭动，累得满脸通红，裴元却纹丝不动，她只好喘着粗气放弃了。裴元松开她，说：“看见没，真遇到歹徒，你一个弱女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言悠悠说：“我承认你说得对，可是谁能保证自己不遇到坏人？”

　　“那就尽量避免。”

　　“怎么避免？”言悠悠回头看他，“跟你学武吗？”

　　裴元无语，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长的，竟然说出学武的话，好半天说：“回来住吧。”

　　“不要，我住的好好的，这些天丁秀才见到我就绕道走。”

　　“隔壁住个登徒子不恶心吗？还有他那个娘子，听说还问你要治伤的钱，如此市侩难缠，不堵心吗？这叫住的好好的？”

　　言悠悠默然半晌，问：“可是以后呢？你不会以为自己真是我表哥吧？”

　　“以后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我也算患难之交，何必如此计较？”

　　言悠悠仍不答应，“不行，我要再想一想。”到时候又要管东管西，出个门都要被说。

　　裴元只好使出杀手锏，说：“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什么事？”

　　“我看你大食话说的挺好的，在哪儿学的？”

　　言悠悠不答，而是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你要卖绸缎给那些海商，想让我给你当通事对不对？”

　　“怎么，你不会不愿意吧？”

　　“那倒没有，不过我可是很贵的呢。”

　　“哦，怎么个贵法？”

　　言悠悠决定狠狠宰他一刀，“按小时算。”

　　裴元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按时辰算钱，一个时辰一两银子。”

　　裴元无语，好半天说：“管钱的是宋离，你跟他说去。”

　　宋离听到言悠悠的要求，苦着一张脸说：“言姑娘，大家都是朋友，一个时辰一两银子，出去一天，怎么也有四五个时辰，一天就是五两银子，一个月一百五十两，这也有点太高了吧？”他一年的俸银七七八八全部加起来也才三百两。

　　言悠悠斜眼看他，掰着手指说：“我除了精通大食语，还会说东瀛话，暹罗话也知道一点，还懂英吉利语，我会用十五种语言说‘你好’。”当即表演了一番各国语言打招呼，听的众人目瞪口呆。最后她环顾一圈，略带倨傲地说：“一两银子一个时辰，你们还觉得贵吗？”

　　全场鸦雀无声。李青云两眼放光，当即拍板说：“好，那就一两银子一个时辰。人才难得，言姑娘不光人长得美，还会说这么多种语言，当真是锦心绣口，才貌双全，李某佩服。”

　　言悠悠当即乐的不行，说：“彼此彼此，我也佩服李大哥，慧眼识英才。”

　　两人相视一笑。

　　自从重生到这个鬼地方，言悠悠没有一天不憋屈苦闷，直到今天，她终于有了扬眉吐气之感。

　　十年寒窗，不求金榜题名，惟愿一展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