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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还在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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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往事如烟尘,只是,除却往事,我们又有些什么呢?一切必消散如烟,一切俱成往事。我们只能在烟尘中寻找依稀的美好,然后,等待一切灰飞湮灭的那日。只是,九岁前那些带着青苔般清新印记的童年,那么短暂,似四月间的扬花,飘飞后再无踪迹。
我放不下那似极了郁的夜赫,郁是横在我们中间的河,我们无法泅渡,只能远望着,渐渐枯萎。我阂眸,有些痛,怎么怎么好得去?冷意渐渐侵袭。
“辞。”梳妆台的镜子上,倒影出擎的风神如玉。我微笑,按住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温暖延着双手蔓延。
“擎……擎。”我唤他,却不知该说什么,我们平静若斯的相依偎,能有多久?这样的话,怎拿来问他呢?那么接近,多么疏离,一种彻底的无力从心底升起。
“辞,答应我,不再见那个人。”
我一惊,他知道了赫的存在了吗?
“那颜尚,我终觉得不安。”
原来……我的心渐渐归位。郁是擎断断不能提的死结,到底一起长大,他虽隐忍,我又怎看不见他心底的痛。
“擎,还不信我吗?”我握紧他的手。
“并非不信,只是担心……他,并非好相与的。”他的吻落在我的发间,稳热的气息在耳边四溢。
“难道你冷擎就是个好相与的吗?”我笑着,将身子向他怀里靠去。
“你……哎,这么七年,倒是更精怪了。”他宠爱的将我的发拨乱。
“信我吧,我们,也只有彼此了。颜尚,我还不能就此不见。他身上,有太多的迷。”他是亲切却危险的,我不知道,他待我有几分真,到底是何居心,但就此逃开,却决不是我的作风。
“我该拿你怎办?你疑他,尽管交给我。我怎能让你涉险?”他圈紧了我的肩,语气是藏不住的担忧。
“他不至于害我,我更不容许他伤你。”颜尚要伤我,有太多的机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目标是擎。
“还没人能暗中阴我。况且这些,不是你该管的。”
或许,其中若没掺了夜赫在里面,我会依了擎,只是,事情到这地步,我怎能放着不管?
“那么那次受伤呢?擎,你只手,怎么遮天呢?我并非要替你挡什么,只是这颜尚……我说不出什么感觉,我只望,你们能相安无事。”颜尚有事瞒我,或者,他根本存心欺骗,只是为何,我总恨不得他?
“辞,你知道,我无法拒绝你。只是,千万小……”我回首,噙住他喋喋不休的唇,我听见,他倒吸冷气的声音。我们都那么不安,似乎这知道这宁静的片刻那么短暂,我们,谁都无法预计未来,冷静如我,谋略如他。我们,只能在这片刻的交缠中记取幸福的样子,然后,用一辈子怀念。
很难说清对擎,我到底爱是不爱。或许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为爱。那么多年,我们只懂得相互倚靠,汲取对方的温暖。
“族里的事,怎样?”我套上裙子,问得随意。
“承之自然一心助我,白虎和玄武虽不服,却又奈我何?”擎懒懒倚在床上,颜白皙如润玉,身材削瘦却暗藏力量。我不住流连。
“他们说要请了冷同出来。”鉴于擎父母的悲剧,冷同不能不令我担忧。
“他以为他能东山再起几次?”
我轻笑,擎本该是自信而嚣张的啊,在他额前落下一吻:
“那么,我就放心了。”
驾车去疗养院,唇边噙了朵笑,虽然还有隐瞒,虽然还有界不开的结,但至少,我们彼此,都迈出了艰难的一步。
赫,怎样也是郁的弟弟,我不能将他一人丢在疗养院里。只是,怎样能照顾他却不让擎发现?
擎,若然知道了当初郁是为见赫一面而逃的,又该如何对待赫,如何对待自己呢?
推开陈旧的门,照例的吱呀声,赫还是坐在窗前,仿佛自上次来看他,就没有改变过位置。
“赫,我来探你。”我将带来的大丽菊插在找了许久才找到的可乐瓶中,再贡上清水,就似才在山间采的,倒也明丽。
“你来陪我吗?”他没有转头,声音却空泛。
“不错,我来陪你。”我贪恋的望着他的侧影,努力的向看见郁当年的样子。
“郁已死了,你不必来陪我等死。”他的声音猝冷,我一惊,他怎能敏锐若此,竟生生猜中了我亲近他,只是为了郁,无法掩饰,我只能淡然,道: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那么年轻,怎就等死了呢?”
“我还剩下的,就只时间,不等死,又能做什么?”他唇边的笑那么残忍,自伤,却也伤人。
“郁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错。要怪,只能怪他错生在冷家。”我转过脸,强抑住心情跌宕。
“呵,可不是。左右不过是命,却怪得了谁?”他依然笑着,笑得我怒意横生。
“你到底怨谁?却是怨我吗?”那样的语气微笑,不冲着我又是冲着谁呢?
“冷擎眼前的红人,我怎敢怨你?不过求你没事别来扰我这待死之人。”
前次,他肯哭着对我说擎的死,今次,他却待我如路人,甚至仇人,虽说心理障碍,这也变得太快。
“待死之人会开着BENS乱跑?”那日下山,一闪而过的影不是他是谁?本不想提,却忍不下去。
他一怔,没有回答,笑意淡去,沉默的尴尬蔓延。
门适时吱呀而开,进来的,是颜尚。他,又在最最该出现时出现。
“真巧,你也在。”他的微笑依旧温暖,我不知道其中有几分真心,可心底,到底存了些许的牵念。
“你怎么来了?”我亦笑,起身再去找个瓶,插他手上的鸢尾。
紫色、鸢尾、梵高,还有赫,如一张网,让我无所适从的迷乱。
三个人坐下,赫开始望向窗外天空,怎么都觉得不尴不尬,就借了故先走,颜尚却追了上来。
“怎么?车又坏了?”我笑着,语气却是带刺,冷家呆那么多年,我岂又是好相与的?
他倒是不恼,略略一笑,道:
“我只是想请你继续喝上次未喝完的咖啡。”
我迟疑着,却挡不住他温暖的笑意,仿佛毒品,人都知道伤身,却依然戒不掉放不了。
我轻轻点头,将车驶出疗养院。
风吹乱我卷曲痴缠的头发,他坐在我身侧不说话。心一点点的沉静,我知道,坚持见他的理由,并不如告诉擎般的单纯。他对我,有所图谋,好奇只是借口,更重要的是,我在贪恋,贪恋他的温暖与温柔。几乎明知是毒,也要一口饮下去。难道擎给我的,还不够吗?真真剪不清,理还乱。
“想不清就别想了,你看你,眉都拧成一团了。”他笑着轻弹我的眉心,那样的宠溺,我顿时,不知所措,那么多年,心思还是写在脸上,真是该死。
“我……你怎么又去看赫?”好歹,问了一句应对。
“都是孤儿,他的境遇,多少让我同情。”
“孤儿?”我有些讶异,听他谈起身世,却是第一次。
“父母在七岁时死于非命。唯一的弟弟,也不知所踪。”
他语调轻松,唇边漾着的笑却那么勉强。
“车祸?”我小声问,知道要触了他的痛处,却熬不住。
他的笑容骤逝,目光中的冷锐第一次让我看到他内心深处的荒凉。
“不,谋杀。”
我噤声,怎么会是谋杀?
“父亲是高级工程师,母亲是美术学院讲师,也不知惹了什么是非,竟被人枪杀在家里。等我习完大字回到家,只见满地的血和着零落的鸢尾,尸体已经搬走,整个楼,空空荡荡。”
他的声音渐沉,交握在胸前的双手,骨节处依然泛白。
“那你的弟弟呢?”我放缓了速度,心也竟拧了起来。
“他们说没见他的尸体……这些年一直在找,只是怎么也没结果。”
“那么凶手呢?”这样的杀戮,总不见得没人理。他却是笑了,那样的冷沉。
“哼,还指望破案吗?这样的明目张胆,摆明了后台极硬,谁敢动呢?一个七岁的孩子,又有多少力量撖漩在复杂的司法机构中。”
“所以你选了律师这行。”
“呵,真是冰心玲珑”,他忽然轻松下来,仿佛前面那番挣扎都不曾有过,“不过这可不是为了什么人间正义,自七岁那年,我就知道,正义根本哄骗孩子的说辞。”
“颜尚……”我说不出话来,只腾右手握住他双手的冰凉。原以为自己沦落在冷家,已是惨极,却不知这世间还有赫,还有颜尚。
他抽出左手,覆于我手上,依旧荡漾起微笑:
“瞧瞧都说了些什么,徒惹你不开心。”
我一窒,他又回到了他,温暖疏离,带了那么厚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