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馆》只许典当

12、伊人一方

　　穿过小径，冬皓跨进后花园。这个地方他来过好几回了，不过每次都是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不踩坏一片花草。

　　他捏捏手里的小纸包，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今天天气真适合久别重逢啊。不过还不是时候。

　　经过后花园，冬皓没有去第三层，而是绕道后花园另一边，一个比较隐蔽的独立小院子静处在这，门楣上的木头院匾刻着“药楼”二字，专门种植一些药用的花草植物，平时除了特定照顾的人、医师和管家过来拿材料，其他人是不被允许进来的。药用的花草照顾起来本来就需要更加谨慎。

　　和自己对接的人就约在这个小院子里，冬皓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准备等下给了东西，交代两句后就回去。家里还有一只在闹别扭的大鸟。

　　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纸包。对不起也得这么做了。

　　秋风凉爽，阳光不媚，站了一会，冬皓就有点犯困。昨天影凤把蛋给到丹雀他们，总算是把第一个环扣上，小影凤们和小饲主联系在一起。但是双生饲主这个情况他之前没有考虑到，冬皓担心会影响到大局，所以一晚上他都在重新做卜卦推算，希望尽可能的推动事情的进展。

　　他走到这个院子里唯一的一棵银杏树下，那是一棵比较老的老树了，至少已经两千五百年的岁月，干巨粗，枝如虬，叶片似一个个金色小扇面随风起伏，在它周围的风都带着浅浅的干木头的味道，入鼻入心，毛细孔都张开在呼吸。冬皓靠在树下往上看，树冠遮天蔽日，凉意更深。

　　“浮来晚照日悠悠,把背登临聚胜流。绿荫半天遮晓日,柯横数亩隐高楼。根蟠古碣石将没,枝啮追蠡铁半留。坛坫相酬人去尽,一株银杏自春秋。”冬皓想起曾在书籍中看到的诗句，“自春秋”三字让冬皓记住了这一首诗和人，战锡侯，无名之人做留史之事。

　　树下，冬皓闭眼浅眠，稍稍放松下吧。

　　被哥哥嫌弃因胖而失前蹄，只能排行万年老二的丹雀郁郁下楼，他准备找管家拿多一些被巾给小家伙们，把窝围多几圈保暖。在大堂没看到管家就随意问了在打扫的仆人：“管家爷爷呢？”

　　仆路人答到：“小少爷好，管家刚吩咐了我们今天的打扫任务后就去后花园了。现在应该也是在后花园。我带您过去吧。”

　　丹雀：“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你继续忙吧。”三步并作两，小少爷的身影就在仆人眼皮下刷的一下只剩下一条红色流光。

　　绕了大半个后花园都没看到管家，正准备回去找其他人的丹雀突然看到像是穿着管家衣服的身影转入后花园东侧的小径，记忆里那边好像是另一个独立的花圃。丹雀没多想就紧跟上去。

　　一拐弯，呈现在眼前的是座古色古香的药楼，门口只有老式的牌匾和摇摇欲坠般的简陋木门。丹雀之前来过这里，不过里面都是些不能玩的东西，他就没兴致再来第二回了。刚刚管家应该是进去了，听说他们吃用的花花草草都是从这里养出来的，健康无公害。丹雀犹豫着是要进去找人呢，还是要在门口等管家爷爷忙完了出来，再一起去拿被巾。

　　“算了，先解决了先，要是管家爷爷还要等他们挑挑拣拣，那么多花花草草的，肯定要很久,等到日落西山都有可能。”丹雀的耐心一直都是欠缺，自言自语的做了决定。他回想刚那身影应该是朝大门院子里去的，丹雀提脚就跨向药楼大门。

　　一阵大风毫无预警的卷起地上各种树的落叶，把树叶卷得比丹雀都还高。风过，叶子又从半空中纷纷落下。从丹雀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一幅落叶缤纷的秋季美景，虽有点点凄美的味道，更多的还是感叹一叶知秋的自然之意。

　　白露为霜，伊人一方。

　　树下白色的小人儿就蕴含在这一幅景色里。金色银杏树下，白衣因风轻鼓，小小头颅歪歪的靠在树干上。后脑勺因为蹭着树干，头发已经松松垮垮，发带维持不了形象，刚刚的大风又揪下来几缕，发尾随风撩拨着熟睡的人儿，眉头因为这些骚扰正紧皱着，但不愿醒来。白色的衣服宽宽的包裹着小小的身子，叶旋而落，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就落在小人儿白色的衣服上，点缀了金色的小扇子，整个画面进入了慢镜头。

　　进门的丹雀停住了脚步，就定在门口刚跨步正风起时的那个时刻，待到树叶都落定尘埃了，他都没回过神。手脚随着焦点的牵引，缓缓走到树下。眼睛都不眨，担心如果这是幻象，他不想下一秒这个画面就消失了。虽然他不知道这种一见就被吸引的感觉是从哪来的。这就只是一个秋空树下的白色身影。

　　丹雀脚步轻轻踩着落叶，尽量不发出声音的靠近银杏树，一直飘移般挪到白色小人的身边。丹雀小小的身子也蹲下来，红艳艳的小团伸出小短手，把那些骚扰人的发丝撩开，一张精致的小脸就在指尖之下，清秀的五官，组合起来又和他总裁哥哥的不一样。

　　眼睛闭合着，嘴唇紧紧的抿着，老人家说薄唇寡情，这小家伙嘴唇又薄又淡的，可能是个冷血的小娃娃了。

　　丹雀在别人熟睡的时候登徒子般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印象分。

　　手指不受控制的想移往注视的地方，才刚刚碰到完全没有颜色的嘴角，丹雀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能感觉到有一丝电流顺着他的指尖进入身体，从指甲盖开始每一个细胞都在做着接力运动，这股电流就在万马奔腾又静谧的瞬间传导到他左边心脏的位置，小心肝骤然缩紧。

　　丹雀眼睛连眨了几下，勉强自己淡定，呼吸不敢太明显的调整着，怕破坏了这梦一样的场景。

　　他把刚刚被电麻了的手指收回，安安分分的守在一旁欣赏睡美人。丹雀已经打定主意等下就和管家爷爷打听打听这是哪个仆人的小女娃，看着身高应该也是五六岁，定个娃娃亲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反正北副使也没说不可以在书里结姻缘吧。丹雀认真地再回想了一会北副使有没有交代过这方面的事情。最后确定是没有的。也是，北副使的性格才不会和自己说这些，她自己都不关心这一方面，几千年了也没见她有个男朋友之类的。

　　秋风不停，随意飘流。树下一白一红的小身影记录在这一刻的时光里。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对方早已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来去。

　　冬皓感觉自己身边有别人的气息时是吓一跳的。因为他的睡眠一直很浅，只要有别人一进他身边他会马上自动警醒，已经是养成肌肉反应。如果出现这种完全不惊动他的情况，只有两种，一是对方比自己的能力厉害很多，把气息完全的掩盖住了。基于这种考虑，冬皓没有马上表现自己已经醒了的迹象，而是假装变换睡姿，把自己身边的情况看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小孩的身影，而且这个小孩正是自己挂念着的那一位，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睡个午觉世界都不同了。这第二种情况就是对方是已经在自己安全系统的白名单里。

　　冬皓皱皱眉，看这小孩的表情，好像待在这里很久了。在这段时间里那个和他对接的人应该是没有出现过，因为冬皓可以肯定如果是那个对接的人，他早就醒了。

　　丹雀发现自己眼下的小人儿的睫毛开始在颤动，然后白皙得能看见毛细血管的眼皮渐渐张开，一对黑色眼珠和自己的对视上，他可以看到对方珠子里自己红色的身影。两个小人就这样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

　　冬皓起身拍拍身上的叶子，看来自己睡了好久。

　　丹雀看小美人好像准备要走，赶紧拉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冬皓看向丹雀，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孩子，兴起恶作剧的念头，他轻轻摇了摇脑袋，不说话。

　　“不知道？你没有名字吗？”丹雀不明白，继续问道。

　　冬皓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跨步往门口走去，看来今天是办不了事了。

　　“呃……小白，小白，别走啊。”丹雀自己先给别人安了个名，紧跟上去：“你是没名字，还是忘记自己叫什么呢？”

　　冬皓听见丹雀叫自己的称呼，差点笑出声，这是什么起名大法啊！幸好自己是喜欢穿白色，要是自己穿的是黄色，那不成小黄汪汪了。吐槽归吐槽，冬皓还是脚步没停的往外走。

　　丹雀追上挡在小美人面前，边追人边说话，他现在气都有点不顺，小孩的身体真是太麻烦了：“小白，你等等！”见小美人终于停下动作，看着自己，丹雀手指指指对方的眼睛，再指指自己的嘴唇，让小美人看着自己说话，然后他边说话边夸张的表现那个字的嘴型：“你，是，不，是，听，不，见？你，叫，什，么，名，字？“边说边比划。

　　“？”看来丹雀是误会了什么。冬皓想。沉默了一会，他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啊？真是啊？”丹雀拉上冬皓的手，紧张的又问一次。只见对面的小头颅又轻轻的点了点。

　　冬皓见丹雀沉默了，正准备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抓的更紧。

　　“别怕，我想办法。”丹雀拍拍自己的胸脯，像个小男人一样。

　　冬皓浅浅一笑。

　　“我叫梵雀，是人魔梵氏的小儿子，就住在这里的三楼。”丹雀指指大殿三楼的窗户，继续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呢？”他还没忘记自己在银杏树下做的决定。

　　冬皓只笑着不表达。

　　“哦，哦，没事。你是我们这里仆人的小孩吧。我等下问问管家爷爷就可以了。”为了安抚小美人，丹雀决定还是自己辛苦点吧。“对了，我还要找管家爷爷拿被巾呢。我走了。我们明天也在那银杏树下见面，好吗？我明天找管家爷爷一起过来。他肯定认得你。”

　　对于这个约定，冬皓犹豫了一会。不过自己明天还是要过来的。今天的事都耽误了。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好。那我们明天见哈。”丹雀高兴的抱了下冬皓，想起人家是女孩子，又紧张的松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脸都红扑扑的。

　　冬皓疑惑的看着他。然后点点头，示意自己也要走了。

　　“拜拜。明天见。”丹雀觉得自己今天早上被哥哥折磨的心灵已经完全复活了。和小美人道别之后，高高兴兴的找管家去了。

　　冬皓在丹雀转身走的时候就回过头看着那个背影，眼神里蕴含太多的信息。直到丹雀进了大殿。他才往小径的方向走。冬皓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小方纸，手指交叠几下，一只小小的纸鹤停留在他的手心，冬皓轻声在纸鹤耳边交代了几句，吹气放飞。

　　小纸鹤一路飞到药楼后院，停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冬皓轻轻的声音从小纸鹤传出：“我明天辰时过来。不要见面。东西会放在银杏树下。你留心去取。”

　　小纸鹤自动阅后即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