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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死人蜡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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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医院,除住院部和急诊部外,其余区域基本都一片黑暗。
即使如此,宗忘川在正式推开太平间的大门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能被任何接受过无神论教育的人看到。
萧铭坐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笑嘻嘻地玩着纯银手铐,说:“亲爱的,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你能帮什么忙?”
不添乱就不错了。
宗忘川在心里补了一句。
萧铭听到了他的心声,却笑得好像三岁孩子。
“我可以帮你把风,例如打晕不小心路过的保安,或是入侵医院的监控系统……”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某个红外线摄像头。
宗忘川扶了下额,说:“你觉得怎么做方便就怎么做吧。”
“好!”
萧铭欢乐地说着,从窗台上跳下来,喜滋滋地露出白生生的鲨鱼牙。
他掏出一只表面闪着金属光芒的乌黑色的死人手,递给宗忘川:“亲爱的,这东西只能燃烧一刻钟,你得速战速决。”
“知道了。”
宗忘川摘下腕上的玫瑰念珠,戴上画了逆六芒星的黑羊皮手套,这才敢接下萧铭递来的专门用于死人蜡烛仪式的死人手。
可能是宗忘川拿死人手的样子太过小心翼翼,萧铭突然坏笑着说:“亲爱的,我们下次找个闹鬼的墓地玩情趣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想把你按在墓碑上,如果墓里葬的是你的白月光的话就更棒了。”
“死心吧,我没有白月光。”
宗忘川冷冷地说了一句,推门进太平间。
“这么说——”
萧铭再度露出邪恶的笑容。
他喜滋滋地追上去,说:“原来我得到的不仅是身体的第一次,还有精神上的第一次?”
“不,只有身体上的第一次,精神上——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们之间只是交易。”
宗忘川冷冰冰地说着,太平间的门自动合上。
差点被大门打到脸的萧铭摸了摸鼻尖,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容易勾起占有欲。亲爱的,你是不知道这一点?还是——太了解男人本性,正在故意勾引我?”
……
……
死人蜡烛是一种苛刻又邪恶的手段。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把一个可怜的女孩卷了进去,宗忘川也不会主动和萧铭签订不平等条约,以任意角色扮演游戏为代价,换取这个通体散发邪恶光芒的死人手。
进入太平间后,空气瞬间低了至少五度,房间里不仅冷得惊人,更是静得可怕,连萧铭的无理吵闹都被挡在了外面。
宗忘川拿出打火机。
咔嚓!
火苗冒出。
他借着火光在墙上找到张桂的柜子。
正式打开柜子前,他需要做一点心理调整。
要知道,张桂死于高空坠落,落地的时候脑壳都裂了,即使尸体进太平间前做过一些处理,身上也难免留有让人反胃的东西。
呼——呼——
两个深呼吸后,宗忘川拉出柜子。
哗——
张桂被整个带了出来。
她已经死透透,脸色冰冷,双目紧闭,脑袋凹下去,散发出腐烂和消毒液混合的怪味。
宗忘川此时顾不得反胃恶心,确定拖出来的尸体是张桂本人以后,他立刻用圣水打火机点燃从萧铭处得到的死人手的乌黑指甲。
蓬——
五蹙紫黑色的烟混着火苗冒出,宗忘川左手握着死人手的手腕,将死人手在张桂的脸部上方反复摇晃,嘴里不断的念叨亡灵书里的句子,右手不断地在张桂上方勾画唤醒尸体残存意识所需的古老符号。
如此三遍以后,张桂的眼睛突然睁开!
瞳孔、虹膜、眼白全是黑色的。
紧接着,她“蹭”地一声坐了起来,凹下去的脑袋正对着站在她身后的宗忘川。
直视一个好像打开的椰子那样脑壳和脑浆都少了大半的后脑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宗忘川必须站在张桂的身后。
除了太平间里的尸体都只盖了一层白布、张桂又是个女人外,更重要的原因是——
死人蜡烛的术法施展中途,施术者不能被死者的眼睛看到,否则,轻则召唤失败,重则自己也丧命。
听到张桂的肺叶发出好像抽油烟机一般的浑浊呼吸后,宗忘川开始问问题。
“告诉我,是谁把你推下去的。”
“推下去?”
骤然复活的张桂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她甚至没搞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宗忘川不想浪费时间解释来龙去脉,一再催促:“是谁把你推下去?你被推下去之前,曾经和康爱玲、杨莹母女说过什么?”
“康爱玲……杨莹……”
张桂稍微找回一点神智,歪着脑袋回想之前的事情。
只是——
当脑袋像摔破的西瓜的人做出歪脑袋的动作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人难免会感觉反胃恶心。
宗忘川竭尽全力压制不适,安静地等着回复。
时间在等待中艰难地走过去。
大拇指的火焰熄灭了……
小手指的火焰也熄灭了……
食指和无名指的火焰开始摇摇欲坠……
……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宗忘川忍住催促的冲动,并且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开花的脑后勺上。
当中指的火焰也开始摇摇晃晃时,张桂终于想起了坠楼前的那几分钟。
“当时,我正在病房和康爱玲、杨莹讨论病情。
中途,康爱玲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似乎是因为我无意中的某句话让她不开心。
她要求上厕所,杨莹也陪她一起去了洗手间。我留在病床边打转的时候,看到了床头的百合花。”
“你摸了百合花?”
“百合花很漂亮,花药也已经摘掉,我一时情不自禁就摸了一下……然后……然后我突然感觉……感觉后面有个人正抓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外面拽!
我试图挣扎,我努力呼叫,可是——声音发不出来,锁在喉咙里,谁都听不到……身体像被看不见的绳子绑住,根本动不了……
最后,我被那个力量拖到窗台边,我……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张桂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是的,你已经死了。”宗忘川实话实说。
“那我为什么还能回答你的问题?你是谁?我又是……这是什么黑科技?
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一团被数据线包围的脑切片,你们正在对我进行某些新技术的实验……”
张桂对自身处境产生怀疑。
宗忘川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解释死人蜡烛的原理上,对她的所有假想都不予评价,只是提醒她:
“能告诉我更多的一点细节吗?例如你抚摸百合花的时候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或者,你还记得自己是具体哪句话惹康爱玲母女不开心的吗?”
“我……”
张桂低下头,肩膀不断地耸动,惨白的双手捂着脸,指缝留下黑红色的眼泪。
这是异常悲惨的场面,但宗忘川还是必须提醒她。
“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看了眼死人蜡烛,食指和无名指的火焰也已经熄灭,中指的火焰如豆一般随时可能消散。
“你必须把你能想到的一切都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为你抓到凶手。”
“杀死我的不是人,是魔鬼……”
张桂抬起头,喉咙带着浑浊的声音。
在肩膀完全不动的情况下,她的脑袋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全黑的眼睛注视着宗忘川,脸颊上挂着焦炭般的乌黑泪痕。
她看到了他!
死神看到了冒犯者!
宗忘川的身体瞬间被冰冷贯穿,死亡的幽冷正抓着他的脚踝往上爬。
“张桂”看着他,乌黑的嘴唇吐出仿佛群蜂拍打翅膀般嘈杂诡异的声音。
(“你冒犯了死亡之神,你必须——”)
“你敢碰我的人试试看!”
一声嚣张得近乎傲慢的怒吼过后,死神的注视被一双又白又亮的翅膀彻底斩断。
突然出现的萧铭从后方抱住宗忘川:翅膀遮住他的身体,左手抓着他的肩膀,右手捂着他的眼睛。
萧铭看着胆敢和自己争夺宗忘川的所有权的死神:“不管你是哪个神话体系里面的神或者魔,都给我听清楚,这个人类是我的,你不许碰!立刻离开这里!”
(“你是——”)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