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侠撞》烟雪

30、小龙成人

　　这一天光景对猫儿来说，过得不快不慢。
　　她知道山水涧此刻已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切都不再只是寻回月明珠这么简单了。现在倘若再走错一步，就真的是满盘皆输。
　　对手太强大，强大得让从来就遗世而独立的山水涧慌了手脚。

　　她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裘邪，自她上午过来，他便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审核侯达前两天做的账，偶尔与她说两句话。
　　这让猫儿想起两个人刚成亲的那会儿，他也是忙，于是他总是占据着书房一角审账，而她在书房的另一角看看书，写写字，陪着他。
　　此刻想来，这看似平淡的日子却是那般幸福。

　　轻轻的一声叹息，就这样飘进了裘邪的耳朵。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刚好瞥见她正直直地盯着他看，两人目光一接触，她便连忙避开了眼神。
　　裘邪嘴边噙着似有似无的笑，不得不承认自己突然心情大好。

　　“饿了？”他自书案前起身，走到她面前。
　　“没有。”她被他笼在阴影里，低着头，他只看见她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得动了动。
　　裘邪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已经快傍晚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他拉起她的手，动作神态都十分自然，反而是猫儿顿时红了脸，连着耳根脖子一片绯红。
　　裘邪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不过仍是冷冷地说道：“那我们先去看小龙？”
　　“好。”猫儿闻言扬起了脸，刚好瞧见裘邪眼里的笑意，她复又低下头去，脸上的红色更深了。
　　裘邪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把她从太师椅里带起来，牵着她走出了房门。

　　猫儿一路都低着头，拐了几个弯，突然就想起成亲那天，她盖着红盖头，眼前一片红艳艳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由他拉着红布，牵着她走，那个时候她只能信任他，可是心里却是无比踏实的。
　　走着走着，裘邪带着猫儿停在了一座独立的小楼前。
　　猫儿认得这是他特意为小龙打造的小楼，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水月亭台。

　　“夫人？”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声，带着不确定的惊喜。
　　猫儿抬眼望去，只见楼前站着一个穿家仆装的婢女，她喜道：“小尾巴！”
　　小尾巴忙走两步，握住猫儿的手，道：“真是夫人您呢，刚才我还不敢相信呢。”
　　猫儿羞涩一笑，看来她真是离开太久了，连这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尾巴一时都认不出来她了。
　　“小尾巴，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受庄主嘱托，照顾少爷。”

　　裘邪是龙族的事十分隐蔽，隆泰钱庄上上下下也只有侯达和小尾巴知道他和猫儿真正的身份，所以将小龙交由她照顾是最方便，也是最放心的。
　　“小龙呢？”裘邪问道。
　　“回庄主，少爷刚醒，奴婢这会儿正要给少爷准备晚膳去呢。”小尾巴答道。
　　“嗯。”裘邪点点头，“那你去吧。”
　　“是。”小尾巴闻言做了个福。
　　“小尾巴，晚些时候咱们再好好聊。”猫儿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手，嘱咐道。
　　小尾巴笑着点点头，便走了。

　　裘邪看着猫儿的脸，上面全然是久别重逢的惊喜，原本的好心情莫名地变得郁卒——她见他的时候怎么不见得这般高兴？

　　“你别叫她小尾巴了。”裘邪突然开口道，声音有些闷闷的。
　　“啊，为什么？”猫儿一时摸不着头脑，连忙问道。
　　“她一年前就已经和侯达成亲了，现在是总管夫人了。”
　　猫儿闻言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裘邪觉得自己的好心情回来了点。

　　牵着她，裘邪推开了水月亭台的大门，映入眼帘是一方宏大的室内水池，池里波光粼粼。
　　裘邪拉着猫儿坐在水池边，往水池里喊了声：“小龙。”
　　只见水面还是如方才一般平静，猫儿紧张得吞了吞口水，有些近情情怯。
　　突然只见水池波涛汹涌，一条小身形的白龙顺着水流蜿蜒而来，倏地在两人面前腾空而起，溅得两人一身水花。

　　“你又淘气。”裘邪笑着自怀中掏出方帕，擦着猫儿脸上的水珠，一点也不讶异她脸上的惊讶。
　　猫儿目光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这条小白龙——大约有五尺来长，通身白甲粼粼，十分威风霸气。
　　这是她的孩子，她离开的时候，它不过小蛇一般大小。
　　她突然醒悟过来，这五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小龙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表情，没有动作，突然只见它又伏回水里，一个腾空，溅起又一片水花。

　　猫儿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进裘邪的怀抱。
　　裘邪从背后稳稳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安慰道：“它这是高兴。”
　　果然，只见小白龙在猫儿面前挺直了身子，发出了声音：“nang，nang。”
　　“它在叫你。”裘邪说道，语气很轻，很心疼。
　　突然脸上就有了凉意，猫儿摸了摸脸颊，全是眼泪——她的小龙还记得她，它叫她“娘”。
　　她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小龙的身子，嘴里喊着：“小龙，小龙。”
　　此时，小龙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猫儿一惊，也不开松开怀抱，只是回头看着裘邪。
　　只见他还是笑着，道：“别松手，他要幻化人形了。”

　　龙族的生长期比其他神族来得要长，一般要五年才能幻化成人形，而且还只是幻成婴儿的模样，也只有幻化成功以后，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
　　意识到这是小龙一生中无比重要的时刻，猫儿只得紧紧抱着孩子的身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阵金光而过，她的怀里便多了个婴儿。
　　她看着怀里的小身子，不哭不闹，只是蹬着脚，挥舞着拳头，就像一般人家刚出生的婴孩一样脆弱。
　　她的心里顿时被暖意填得满满的。

　　裘邪走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说道：“之茵，是个儿子呢。”
　　猫儿闻言抬头看他，眼睛里全是泪水，他悠悠叹一口气，用指腹一点一点抹掉。
　　正在这时，房门动了动，小尾巴推门走了进来。
　　她看到猫儿怀里的婴儿，顿时明白过来，连忙喊道：“恭喜庄主，恭喜夫人！”
　　裘邪笑着招呼：“快去取干净的衣服和热水来。”
　　小尾巴连忙把婴儿从猫儿怀里接过来，连连应道，一转眼又出了屋。
　　猫儿的眼神一直跟着小尾巴的身影，移不开。
　　“放心，她只是抱小龙去洗个澡。”裘邪看她呆呆的样子，不禁失笑。
　　她本是人，后来为了顺利把小龙生下来，才不得已转幻成妖，对她而言，还是看见真切的婴孩，才有做母亲的切身感觉吧。

　　“之茵。”他又叫她。
　　“什么？”她还是有点呆呆的，反应钝钝的。
　　“是时候回家了吧？”他问得很轻，仿佛担心吓到她。
　　“回家？”猫儿皱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也想回家了……刚才抱着小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再也不要和小龙还有他分开了，可是……可是这个时候的山水涧正需要她。
　　“裘邪。”
　　“嗯？”
　　“等山水涧把月明珠找回来了，我就回家。”

　　裘邪知道山水涧对她有特殊的意义，于是也不反驳。其实他也是感谢山水涧的，她初成猫妖时对自己的身子很不能适应，对自己生出一条小白龙来更是惊骇不已，好在后来她阴错阳差进了山水涧的祭司堂，在晴空的帮助下，渐渐接受了自己是妖的这一事实。
　　“你们有线索了吗？”裘邪问道。
　　“眼下得先拿到白玉屏风啊。”猫儿说着，突然一转身，勾住了裘邪的脖子，“你得帮我们。”
　　见她难得撒娇，裘邪眼里全是笑意，他扶住她的腰，问道：“怎么帮？”
　　“我们这次一定要竞拍到那白玉屏风。”猫儿认真地说道。
　　“你要我暗箱操作？你知道你夫君我一向公平公正的。”
　　猫儿的脸瞬间垮下来，他说得没错，她夫君一向公平公正。

　　看她郁闷的脸色，他笑着继续道：“不过，既然是公平公正，那就一定是价高者得。”
　　猫儿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亮色，期待地看着他。
　　“到时候我一定在财力上全力支持你们。”这下总可以了吧。
　　可是猫儿的脸上却没有出现裘邪预期的欢天喜地，反而忧愁地问道：“你的银子够吗？”
　　“你不知道你夫君我很有钱吗？”
　　“多有钱？”
　　“反正比王家多。”
　　“唉……”猫儿悠悠道，“我一直都不相信自己嫁了个又帅又多金，曾经还是古前神族的夫君……”

　　突然唇边就有了暖意，猫儿睁大眼看着裘邪的脸就压在自己的面前，密密地吻她。
　　良久，他才放开，问道：“这会儿相信了吧？”
　　猫儿表情怔怔的，看着裘邪的眼神也是一闪一闪的，嘴里喃喃道：“再来一次。”
　　裘邪终于笑出声来，他依言俯身下去，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