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与太子长琴》秋水晴

19、019章

　　“宵明！”

　　错愕之下的太子长琴手中长笛一扔，将她接住。

　　她脸色雪白，半躺在地上，上半身倚在他的臂弯当中，太子长琴另一只空着的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是一捞，却什么都没捞到。

　　太子长琴神色一惊，感觉心胆俱裂，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宵明，你怎么了？别吓我。”

　　原本在他臂弯中还稍有分量的身躯顷刻之间，竟变得毫无重量。

　　宵明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她附身的人鱼泪被打碎，神力瞬间便随着化为灰烬的人鱼泪流失了大半。她想，自己此刻定然是忽明忽灭的模样，脸色定然也不好看，可谁在乎呢？

　　她不在乎，太子长琴也不会在乎。

　　她没有看向太子长琴，那双眼睛直直看向烛光，嘴角是一抹好看的微笑。可那样好看的笑容，却让烛光看得心底发寒。

　　“烛光公主，是么？你既然知道你是我的转世，心里便应该明白，你如今享有的，本就该是属于我的。你占尽了我的转世带给你的好处，却与我说你不欠我？”

　　“你想要长琴的心，还想永生永世与他长相厮守，是吗？”

　　宵明原本深受打击的神色如今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清高倨傲。她本就是身份尊贵的青帝子女，一身才华在年轻的神族中又是佼佼者，那份清高倨傲放在她身上不仅不令人心有恶感，反而让人觉得明艳动人的她，因为那份骄傲而多了几分不可侵犯的气质。

　　她像是睥睨众生一般扫了烛光一眼，笑道：“你以为没有了我，你就能得偿所愿吗？”

　　烛光立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从未见过太子长琴有那样外露的情绪，他望着宵明的眼神，好似心都快要碎了。

　　“长琴……”烛光轻声喊他，可太子长琴像是没听到她的叫唤一般，他维持着先前抱着宵明的姿势单膝跪在地上，目光一直注视着宵明。

　　宵明见状，哼笑了一声，随即身影便化作一缕清气，便消失了。

　　“宵明！”

　　太子长琴见状，循着那缕清气追了出去。

　　烛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长琴！”

　　大概是宵明的情况太过令他心惊，太子长琴心中焦急，从未对烛光疾言厉色的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低声喝道：“烛光，别闹！”

　　“是她要来杀我，到底是谁在闹！”

　　“我来不及跟你解释，烛光，你是宵明的转世，我确实是因为宵明的缘故，才会找到你。你说的对，其实你与宵明并不一样，是我被这漫长的思念逼疯了，因此将对宵明的思念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宵明。”

　　烛光抓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他掌心的温度，他的体贴，他的温柔，竟全是因为宵明才有的吗？

　　不，她不信。

　　“我不信你一直将我当成宵明。长琴，烛光是黑齿国的公主，有疼爱她的父兄，我所拥有的，都是人间平凡又可贵的东西。我跟宵明，不一样。”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即使你心中还有宵明，可你还是喜欢我的。”
　　“你所喜欢的我，虽然是宵明的转世，可我并不是宵明，你心底也明白的！”

　　烛光的话一句又一句地在太子长琴耳边响起，太子长琴静立了片刻。

　　他是关心则乱，宵明离开这里肯定是去找凤锦了。凤锦既然愿意带着余瑶到了下界找他们，肯定是窥得了天机，算出宵明会有此劫。

　　他就抱着那样侥幸的心理，定了定心神。

　　他看着自己被烛光捉住的手，又望着烛光那姣好的五官片刻。说来也奇怪，当他把烛光当成宵明的时候，不管怎么看她，都看不腻，总想将她抱在怀中，感受她的存在。如今知道原来烛光是宵明的阳神转世，虽有神族的清气缭绕，可没有神力也没有过去的那些记忆，而真正拥有宵明的神力与记忆的阴神出现之时，他的内心也挣扎过，即使他将烛光当成宵明，也是付出过感情的。

　　可如今宵明危在旦夕，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心中所爱。

　　不，不是看清，他心中所爱的，一直都是宵明。只是，他不该一时心软，不舍得将烛光推开。

　　眼前的烛光望着他，泪水盈盈。

　　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要是过去，他早就心疼到心口发麻，可此竟毫无所觉。

　　太子长琴觉得自己心里头一片麻木，只有想到宵明的时候隐隐作疼，可他还来得及吗？

　　他压抑着心头的各种情绪，面无表情的低头，一只空着的手将烛光扒着他手腕的五指一只只掰开，“烛光，对不起。”

　　“长琴，宵明要杀我。”

　　太子长琴低头，他似是自嘲一般笑了笑，随后说道：“烛光，我很后悔刚才为了你伤了宵明。”

　　烛光原本还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此刻听到太子长琴的话，震惊地连眼泪都忘了掉。半晌，她才笑了起来，低头望着自己被太子长琴掰开的手。

　　她觉得太子长琴掰开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

　　她含泪问道：“你后悔？如果时间能倒流，你要放任她杀了我？”

　　太子长琴苦笑，低声说道：“这世间没有如果。”语毕，就再也没有再看烛光一眼，毫不留情地离去。

　　一路找来的太子长琴看到了凤锦布阵，看到是封神阵，他心中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听凤锦说过，封神阵是九天凤凰的神力为屏障，防止神力外泄的。一旦用上这个阵法，说明阵中之人离陨灭已经不远了。他想起适才自己为了维护烛光而和宵明动手的那一幕，恨不得打死自己。

　　他半跪在宵明身前，望着她那姣好的面容。

　　他想，如果这次宵明再度陨灭了，他还活着做什么，再度忍受这千万年毫无止境的思念煎熬吗？不如跟她一起陨灭算了。

　　宵明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着，将要陨灭，她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她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海晏，想到很多过去的事情，然后……想到了与眼前男子过去的点点滴滴。她脸上露出了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心中万念俱灰。

　　一旁的余瑶看得心里有些难过，皱着眉头往凤锦身边挪了两步，少女橘红色的宽袖和男子鸦青色的衣袖交叠在一起。凤锦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

　　凤锦的一声叹息惊醒了太子长琴，他站起来，看向凤锦。

　　“我没有别的办法。”还不等太子长琴说话，凤锦就已经十分干净利落地回答他尚未说出来的疑问，“她本来已经很虚弱了，万年的神力消耗，早就该消耗完了，是她得了契机附在人鱼王者之泪上，磨合了千年，所以才能从灵力充沛的人鱼泪中得到少许的补给，可那些补给远比不上她清醒时的消耗，因此她才会在人鱼泪中沉睡了千年。若是人鱼泪不碎，有我在旁护法，她还有能力同化烛光的元神。可如今人鱼泪已碎，封神阵只能帮她拖一拖时间，她撑不了多久了。”

　　太子长琴怔了半晌，随即踉跄了一下。

　　在一旁的素女看向宵明，没有说话却忍不住红了眼睛。

　　可站在凤锦身旁的余瑶却不信邪，那双白皙的手扯着男子的宽袖，“可你那时候都能算出烛光是宵明的转世，难道算不出来宵明会有这一劫吗？”

　　凤锦侧首，那双桃花眼黑不见底，“你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算得一清二楚的吗？”

　　余瑶闻言，神色一黯，看向坐在庭院中的宵明。

　　太子长琴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外走，素女见状，忍不住喊他，“长琴，你要去哪儿？”

　　太子长琴充耳不闻，他走了两步，然后回头，他十分郑重其事地跟凤锦说道：“在我回来之前，一定替我保住她。”

　　凤锦微微颔首，“你要去哪儿？”

　　太子长琴脚步一顿，声音十分嘶哑，“我去找师父。”

　　宵明闻言，淡声说道：“没有用的，我的功法是师父教导的，事到如今是死是活，难道我会不清楚么？”

　　太子长琴闭了闭眼，随即张开，他深深地看了宵明一眼，“谁让我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等我。”

　　余瑶望着太子长琴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又回头忘了宵明一眼。只见宵明螓首低垂，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她身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那朵杏花上。她笑了笑，那朵杏花便从地上缓缓升起，她朝那朵杏花吹了一口气，杏花瞬间成冰，万年不融。

　　那朵杏花朝余瑶飞了过去，余瑶一愣。

　　宵明站起来，看向她，“你是凤锦养的小锦鲤吧，也没什么好送你你的，这朵杏花，就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余瑶：“……”
　　都快要陨灭了还有心思送她见面礼，谁能告诉她这些神族脑子里都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