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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承(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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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公作美,不热不燥;连蝉鸣都不再刺耳,开始有旋律,抑扬顿挫。教室里一片祥和宁静,大家有的补觉,有的在课本上涂鸦,有的在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手势。我在轻声讲课,犹如沉吟一首小诗。
小槽蓦然举手说:“老湿,外面来了好多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我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刚说完,外面一一脸半刻的人拿着喇叭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的目的是要你们的老师,乖乖把他交出来就可一绕你们不死。”
“老湿,外面有人找你。”
“一定是你听错了,明明是买煎饼的吆喝。”
“老湿,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听错,是找你的。看样子是想弄死你。”
“哈哈,”我尴尬地笑两声,“怎么会,明明是卖煎饼果子的问要不要加蛋,你说呢,赤焰?”
趴在课桌上流哈喇子的赤焰咕哝道:“要。”
我马上接切克闹。
“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也别各做各的,听一下来客的话好不好,人家都急眼了。”史翔说。
“挤眼?暗送秋波吗,给谁?”欢说。此时使者继已经喊了五遍。
“我觉得插眼比较好。”悲接话。
“那要看插什么眼了。”小槽说。
轰隆一声震天响,教室被轰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米高的围墙。
“哎呀!这雷打的……”其实我已无思考能力了。
“人家真急了,”凌光说,“哎,木呢,轰隆的时候我看见他往天上蹿了,现在还没下来?蹿得真高。”
木下来了,激起一阵尘土。他扎好马步,威风凛凛,说:“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把头扭向我们,小声嘀咕)快奏乐,就那个大话里面那个噔噔噔噔……”
“什么噔噔噔噔啊?!”
“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承满脸怀疑,“你的金箍棒呢?”
“额……是男人都有金箍棒。”木回答。
“我不是说那个金箍棒,我是说孙悟空的金箍棒。”
“孙悟空也是男的啊,当然有金箍棒,你到底说的哪个金箍棒。”
“就是那个能长能短的金箍棒,”承气急败坏,“气死我了,啊西巴。”
木嘀咕:“本来就能长能短。”
承气得直挠脑袋。他是个理性的人,有着自己规矩的认知,当这些认知被冲撞被矛盾时,或他人无法理解时,他就会变得不理性。他并非从小就这样,他大约已经忘了,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是某个动漫里的人物,喊着变身,模仿着发必杀技。他也曾把玩具汽车当真车呜呜地开,也想象着牵牛花向小蚂蚁低语。但父亲每见他这样就会露出生气的表情,从他懂事的时候起,他看出来这表情里有着冰刺般的厌恶和失望,他怕这样的东西,像遇到天敌般。渐渐地,他小心翼翼,竭尽全力地照父亲所说的去做。
父亲是一位数学教师,他的人生里只有公式符号计算,不单单是指数学。譬如看到美丽的朝阳,他只是会想太阳的直径多少还有耀斑活动,看到雨后彩虹他也只是想到彩虹是怎样构成的,甚至与母亲第一次相亲他都在暗地算母亲身材是不是黄金比例,眼与嘴的距离,耳垂的大小是不是和理。这并不是代表他对外貌的要求多高,可以说单纯地用死板的理论知识去看世界已成他的习惯了。更悲催的是他还引以为豪。他觉得感情无用,改变世界,引领世界的是科技。与母亲的婚姻,他只是顺家长之命,类似一个方程演算的必然过程。而非一个故事,一篇散文,或一首优美的小诗。这个方程解出来的最后成果,就是承,而继的母亲,在演算的过程中逃往别处了。他忽略了,应该说不承认人不是机器,是有感情的。这一点在继的母亲跟别人走的那一晚,在他沉默着落下眼泪的那一刻,得到了深刻的验证。第二天他就更深信用感情去接触世界是错的,不然也不会会痛。他也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他希望,认定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个科学家。
母亲离开后承的房间里仅有的那几件玩具也没有了,多了关于数学物理化学电脑等之类的书籍。父亲一有时间就会手把手教他,不仅仅是知识,还有理念,最多的就是:以后你要是想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受人尊敬,就必须学好它们,带有感情的梦想是有意外性的;而我教你的,就跟这个方程一样,有着唯一的结果,好的结果。他告诉继万有引力,地球围着太阳转,云雨的形成,花为什么生长,水的化学标示等等理论知识。却不曾带着他玩过哪怕一回过山车,看过一次日出,讲过一回童话故事。在廓落璀璨的星空,划过的流星,父亲解释那是陨石,却没说开以对着它许愿。在继的记忆中星星从来都不是闪亮的,而是各种各样的名称,编号……
别的孩子在疯跑着玩,弄满身灰土的时候,承在安静的学习。一开始他想出去玩,渐渐地他开始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与他无关。就好像电影里的超人会飞一样,对他来说都是虚假扯淡。而学习也无所谓乐趣,只是一种规律,习惯,在这之中撑着的确实种莫大的空虚。
由于在家里的学习,使得他都提前完成了课程,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老师们都很喜欢他,把他调到最适合看黑板的位置,让他当班长,他不同意。他虽小小年纪,却一副沉默阴郁的样子,面对老师的夸奖也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他想往上跳四级,想学些新的东西,但他年龄太小,学校不同意,最后折了个中,让他跳了两级。跳级后他依然是第一,依然深得老师喜爱,然而却没有朋友。一开始有跟他主动搭话,问他怎么学习这么好,能不能教教我。他冷淡地说不能。确实,他有这样的能力,往往一句话就能噎得别人没话说。有说话的,却是在骂他,然后对他拳脚相加,那些都是爱欺负别人的人。像摸人一下头了,拿走人一支笔了,不说话就夺过别人的作业了。他在班级里年龄小,就更受欺负了。一回,两回,他不吭声,面无表情;挨揍,他仍是如此。大家都误以为他在害怕,好欺负。然而有一天,被欺负后的他面无表情地将一把小刀刺进了那个欺负他的人的肚子里,然后冷静地捡起被仍掉的笔,坐到座位上继续学习。那个孩子被送往,医生说,捅的地方没有伤及内脏。这对他而言,就像已解完的题,有着必然这样的结果。这次的事件,父亲花了好多钱,但没打骂他,也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说他这样做是因为那个孩子影响到了他的学习进程,其实,应该更早些这样做。他的规矩和理性是这样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