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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悍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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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鞘岭的盘山路上,左面是陡崖峭壁,右面是万丈深渊,白雪将山路凝结成冰,马蹄上虽然都绑着稻草,增加摩擦力,可还是免不了受滑。霍去病一向喜欢身先士卒打头阵,他这会已经穿过了乌鞘岭,站在高处往下望去,军队犹如一条黑龙缠绕峻岭,正在穿过狭小的隘口,东面是中原,西面是草原荒漠。
他手中的那张地图,标注了一些地名山川湖泊,可并不详细。河西地面之广,地形之复杂,气候之多变,都不是这样的粗略的地图能说尽的。可骠骑军就要拿着这样的地图孤军深入。
“张瑞,”霍去病沉声唤道,张瑞正在一名斥候讲话,听见将军在叫他,迅速赶到霍去病身旁,口中尽是呼啸的烈风带着白雪,呵气出白烟。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渡河口,”霍去病问。
张瑞捧着地图,认真算了算,道:“还有一日。”
“渡河要多久?”
“我们辎重不多,应该一天就可以渡河?”
“一天?”霍去病眉头紧皱,他道:“黄河那头怕有匈奴前哨,我们花一天一夜渡河,岂不是被人按在水里面打。”
“这....”张瑞收起地图,拱手道:“那将军的意思?”
“日落动身,天亮之前完成渡河。”
话音未落,一声马鸣从下往上传到霍去病等人的耳里,霍去病一把握紧了佩剑,这时赵破奴带着几名士兵爬了上来,气喘吁吁报告:“将军,又有士兵掉下去了。”
霍去病眼中尽是冷峻,情绪并无太大波动,只是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命主簿记下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说罢他转身下山,红色披风在空中扬起,身后仍偶有战马和人声的惨叫。还未出师,人就先死,何其悲凉,霍去病能不懂?他紧抿着嘴唇,深知前路漫漫。
翻过了乌鞘岭,霍去病没让部队歇脚,而是一路高歌猛击,在第二天日落之前赶到了渡口。那媪围渡口果然水流缓慢,河道平直且窄,若不是冬雪还未完全融化,河面上还有些融冰,人都可以泅水渡河。
赵破奴亲自监督前头部队准备好了皮筏,等霍去病的大部队一到便把皮筏推入水中。从长安出来,大军每日休息不过两个时辰,张瑞把士兵疲倦,私底下问霍去病道:“要不要安营扎寨稍作休息?”
霍去病转头看了他一眼,道:“用骑者以出奇,取其神速。我们日日重荷训练是为了什么,”他看着黄河之水,静静道:“循序渐进是大忌,我骠骑军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可是,”张瑞仍旧上前一步,“士兵也需要休息,将军体恤一下他们吧。”
霍去病淡淡道:“我此番出兵可坐车了?”
张瑞愣了半响,道:“没有。”
“我是不是竭尽全力做先头冲锋。”
张瑞低下了头,“是。”
“那便是了。”霍去病不再管他,朝赵破奴那边大喝,“抓紧时间,明日天亮之前要完成渡河。”
“是!”
赵破奴与霍去病这一问一答中气十足,个别疲累的士兵听到主帅在长途奔袭之时,还能保持如此斗志昂扬,便也来了劲头,大家颇有默契,只用眼神和手势悄然把人员战马和辎重运到皮筏之上,穿过滚滚黄河之水,正式踏上河西战场。
速蹼王在熟睡时,被账外的火光照醒,“怎么回事?”他大喝道:“谁在账外。”
“大王,”账外是他手下的一名千骑,他此刻跪在地上道:“渡口那边有点情况。”
速蹼王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道:“什么情况明日再说。”
“大王”那千骑生怕他又睡下,忙道:“真有情况,哨岗有人来报看见河面上足足有几百只皮筏,像是汉军在渡河啊。”
速蹼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太急以至于呛了一口,他咳嗽着摆手,“不可能,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是真的,大王...”千骑还未说完,又一名士兵扑通一声跪在账外,高喊道:“大王,一个时辰前,他们已经渡河完毕了!”
速蹼王双眼睁开,慌忙从床上爬起来,皮袄怎么穿都穿不好,索性就披在身上,露出浓厚的胸毛和大肚子,他撩开帐帘,问道:“有进攻的现象吗?”
“我来的时候还没有,好像还在休整。”
“那便好,那便好..”速蹼王在原地转了个圈,道:“我们战马如何?”
千骑站起来,顿了顿,道:“今冬太过寒冷,死了几十匹马,还有一些现在放出去了,”
“你你你,”速蹼王焦急地跺了跺脚,“你就直说还有多少在营地罢。”
“一,一千匹。”
“人呢?”
“也是一千多人吧。”千骑回答。
“那汉军呢?”
“看那架势,怎么也有一万多人吧。”哨兵说。
速蹼王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千骑连忙把他扶住,道:“我们要不要去找休屠王,让他...”
“对对,”这句话提醒了速蹼王,他恢复了些神志,指着地上跪着的哨兵,道:“你快去休屠王和浑邪王的休牧地,跟他说汉军攻打河西了。”
哨兵领命换了一匹马,继续西行,向统领河西的休屠王和浑邪王报告。
等哨兵走了,千骑扶着速蹼王重新走进毡房,他边走边分析道:“大王,他们刚刚渡河,应该要休整一番,不会很快打过来。我们应该快速集结手底下的牧民,准备好武器迎敌。”
速蹼王还未开口,正在这时,又有几道火光照亮了夜空,这次火光没有停在帐前,而是落在毡房顶上,轰然一下,火苗窜的飞快。
速蹼王和千骑一下子呆住了,火箭如大雨而下,哭喊一片,他两才反应过来,大叫着冲出毡房,天还没亮,只见黑蒙蒙的山坡边沿像是有一团乌云,急速向营地这边压来。
那张张红色的战旗飘扬于夜天火之中,那旗上的一个个霍字,游龙走凤,呼啸扶摇。
“这这这,这是什么?”速蹼王衣衫不整站在帐外,头顶是漫天箭雨,一处处毡房接二连三的着火,毫无准备的速蹼王部牧民都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逃窜,任千骑如何劝拦,也抓不来几个人。
“不是,不是说今晚不会发动进攻吗?”速蹼王手脚发抖,他擦擦汗水,转眼之间汉军已经冲进营地,为首者大喊:“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速蹼王一步步往后退去,他是匈奴小王,每年度过黄河杀了多少汉人,今次汉军来报仇了,他们会放过自己?
突然脚下一滑,速蹼王跌坐在地上,汉军骁勇之人已经赶到了主帐前,速蹼王转头要逃,千骑这时已经把战马赶了过来,喝道:“大王,我们快走吧。”
速蹼王拉住缰绳,翻身上马,现在如何对打,只能保命,先保命再说吧。
霍去病正在主帐内搜索速蹼王部的头领,赵破奴在门外大喊,“将军,那狗娘养的要逃。”
他跨步走出大帐,铁甲撞出铿锵之声,纵身跳上马背,命道:“张瑞,你收拾这里,牛羊要活的。”
张瑞在不远处领命,霍去病转过头来,对赵破奴说,“鹰击司马!”
“在!”
只听霍去病亦带着丝丝兴奋,:“你带几人随我去活动一下筋骨!”
赵破奴早就摩拳擦掌,他扬起手,十几名悍将迅速集结,众人跟着霍去病往西北而去,一骑绝尘几十里,势要击杀那速蹼王。
速蹼王伏在马背上,他身后有几十名勇士,回头已经看不见自己的营帐了,再过一会儿便有一条大河,过了大河就可以有救兵了。
他此番算盘还没打完,只听咻咻几声,身后的人大叫着纷纷摔下马去,速蹼王再回头,足足少了七八人,再仔细看一队汉军紧咬不放,人人持弓执剑,怒气嘶吼,犹如恶神。
速蹼王一时有些恍惚,究竟他们谁是善战的匈奴人啊。
“大王,”千骑在他身旁喊道:“加快些,过了大河就是...”
一道箭影擦着速蹼王而过,直接刺进千骑的背部,滚涌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身。
战马受惊,长鸣着居然掉转头一路狂奔而去,往霍去病的方向袭去。
霍去病也没想到速蹼王拨转马头,正面相抗,他握紧了手中弓箭,还未拉满,几道短箭带着劲风射来。
霍去病立刻趴在马背上,那几只短箭划过他的额角,差点插进脑袋里。他扬起脸来,速蹼王正面对着自己,手里握着一把虏机,此刻他再次取出几只短箭放在上面。
身后赵破奴等人钳制住了速蹼王的部下,霍去病勾勾嘴角,马鞭击在坐骑之上,抽出承钧,朝速蹼王冲过去。
速蹼王以为刚刚的那一下,就算不能吓住来人,也起码能拖延一点时间,哪知道对面这个少年将军,居然丝毫不惧,快速反应,以肉身对着虏机冲来。
“疯了,疯了。”速蹼王惊慌大喊,砰砰连连射出了十多只箭。
只见霍去病在飞奔的马背上,突然一跃,矮下身去,放的极低,整个身子横在战马一侧,几乎擦着地面,可他仍旧紧握着缰绳,在极速奔驰中,还能控制战马急速转弯,躲过所有的攻势,下一刻竟然到了速蹼王身后。
这般精湛的骑术,速蹼王在匈奴也没见过几个。
“你,你,”他骇然尖叫。
霍去病猛地靠拢,逼近速蹼王的战马,与其并驾齐驱,他的承钧剑光一晃,速蹼王眼睛蓦然瞪大。
顷刻间,头颅落地,那身子还骑在马上,手还握着缰绳,直到跑出几丈外,才跌晃下来。
霍去病用剑挑起速蹼王的头,扔向还在混战的赵破奴等人。
一颗血粼粼的头颅砸向那些匈奴兵,借着火光和月光,他们认出了死者正是速蹼王。
“降者不杀。”霍去病拉住身下躁动的战马,再次喝道:“不降者,屠!”
太阳终于破云而出,张瑞已经制住了速蹼王部的牧民,正在清点牛羊和兵器。几个士兵突然喊道:“将军——将军回来了!”
张瑞仰头,朝西方望去,他看到薄雾晨光中,霍去病黑甲锃亮,手里拎着的正是速蹼王的头颅,他身后还带着几十个匈奴战士,都是俘虏。营地西面率先爆发一声喝彩,紧接着喝彩声如海潮,一浪高过一狼,推平速蹼王营地,向远方群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