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西楼主

28、失火

　　楚灵不知如何劝解，只有默不作声收拾银针。老者在一旁劝那妇人，“小姐，这事也怪不到你。”，那妇人又哭了一会儿，才自己止了泪。“我夫家姓裴，这孩子是我和我相公的独子裴敏，才只有七岁。我前些日子带他回娘家探亲，现在是在回夫家的途中，路过洛阳。这位王伯是我娘家的老仆，我母亲让他送我们回去。敏儿这些天本就劳累，一路上一直坐在车里也是无聊。今早他看见路上有个孩子手里拿个布老虎，栩栩如生，就一定要。我答应了他如果看见有卖的一定给他买，可是他性子急，一定马上就要，我上哪儿去给他买。他也知道没处卖，就自己追上了那个孩子，要去抢那孩子的布老虎。这种事如何能做？我追上去拦住他，狠狠责骂了他一顿，敏儿当时就发了病。” 说到这里裴夫人又哭出了声。“其实敏儿平时不会这么不讲道理，这次可能是过于疲倦，控制不住情绪，我劝住他就是了，何苦要责骂他，害他犯了病。幸好遇见姑娘，否则，敏儿真的有个好歹，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他爹。”
　　楚灵这才明白缘由，裴夫人显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并不无条件得溺爱孩子。“夫人不必责怪自己。孩子有病是要难管教些。不知他上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已经有一阵子没发过病了。敏儿从小就有这病，我们也曾到处求医，都说难以根治，只能尽量避免发作。等大了些再看。不过这几年发作的倒是越来越少。”
　　楚灵点点头，“有的病长大了是会越来越好，甚至就自己好了也可能。眼下孩子没事了，等他醒过来你们就可上路，等不及醒过来的话小心搬上马车也无妨。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裴夫人扑通一下给楚灵跪下，拜谢楚灵救子之恩。楚灵赶紧扶她起来，”夫人千万不可如此。“ 裴夫人站起来，接过边上老者递过来的一包银子，一定要楚灵收下。楚灵不在意报酬但推不开也只有收了。
　　等裴夫人和王伯送楚灵出来，守候在外面的众人听说孩子没事了，都是笑逐颜开。唐明义只知道楚灵在学医，却没料到她有此等本领，如此年轻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治病救人？唐明义暗暗敬服。
　　楚灵问伙计，“劳驾小哥，我的通络酒备好了吗？还有这套银针，我也要了。请一并算钱吧。”
　　伙计这才想起这姑娘是来买通络酒的，急忙把酒递给她，又把价钱报了。楚灵要付钱，边上王伯抢着付了。楚灵也不和他争，微笑着谢过告辞。

　　这么一来耽搁了好些功夫，眼看已经要过饷午了。楚灵怕白薇等急，不再和唐明义多说，一心往回赶。
　　马蹄哒哒，穿过主街，转过拐角，眼看就要到驿站了，只见前方一道黑烟卷起，冲入天空。
　　“哪里失火了？” 唐明义讶然道。
　　“失火？” 楚灵掀开马车窗帏，看着黑烟蔓延的方向，心里突然一阵不安。
　　唐明义快马加鞭往前赶，马车停在驿站门口，楚灵不等车停稳就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股浓烟味扑鼻而来，果然是驿站着火了。
　　来不及多想，她提起裙摆，朝着黑烟冒起的方向奔去。驿站里小厮婆子纷纷拿着木盆木桶向前急赶。楚灵一把拉住个小厮，“是哪里失火了？”
　　“是天明院。”
　　那是楚灵住的院子。想起在房中休息腿脚不便的白薇，楚灵魂飞魄散。顾不上问为何会失火，直直冲进天明院，抓住一个婆子，“我的丫鬟白薇有没有救出来。”
　　那婆子瞠目结舌，“我，我也不知道。”
　　楚灵来不及再找人问，抢过婆子手里的水桶，呼啦一下一桶水当头淋下，将衣衫打了个透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头冲进失火的屋里。
　　房间内浓烟满布，看不清人影。她大声呼喊白薇的名字，却没人回答。楚灵摸索着往床边走去，她怕白薇被烟呛晕过去了。眼看就要摸到床边，一从火团落在她身上，楚灵就地一滚。好在身上的衣衫湿透，火苗没燃起来。还没等她爬起，一根柱子轰然倒下。楚灵连滚带爬将将避开。
　　“白薇！你在哪里？白薇！” 楚灵大声叫着，心里慌乱至极。
　　衣衫上的水汽被烤干了，连她的发丝也被烤得卷起。楚灵知道再留下去也无益，但要出去又不甘心。然而不过转眼之间，火势已经弥漫开，堵住了门口，现在想要出去也不容易了。
　　楚灵不敢再逗留，壮着胆子，捂住口鼻，朝门口冲过去。
　　就在此时，一节被烧断的房梁正正对着她当头砸下，这突如其来之事让楚灵完全懵了，甚至忘了闪避。
　　突然腰间一紧，被人强行拉开，扑倒在地，一个身体把她压在身下，燃烧的房梁砸落在他们身侧。那人抱着楚灵就地一滚，避开又一根砸落的木柱。浓烟里楚灵看不清是谁，也来不及思考，由着那人把她裹在怀里，左闪右避，直奔门口。
　　刚冲出门口，楚灵正咳得睁不开眼，泪眼朦胧里看见长笑满脸焦急的从外面冲进来。
　　“快闪开，当心房子要塌了。”
　　楚灵听出是这是唐明义的声音，是他冲进房里把她救了出来。唐明义语音未落，搂住楚灵的手臂一紧，提气，双足一蹬，朝远离房间的方向扑去。
　　几乎在同时，身后轰得一声巨响，楚灵回头一看，整间屋子塌了，浓烟，火苗，地上的尘土一起扬起。
　　“白薇。。。” 楚灵眼中一串泪终于落了下来。

　　唐明义放开怀中的楚灵，退开一步，“小姐，你怎么样？”
　　“楚灵，你这么样？有没有受伤。” 长笑急急得问，看着她被烟熏黑的小脸，心里一阵后怕。若是没有唐明义，此时她已经被埋在火场里了。自己看见黑烟，拼命往回赶，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楚灵眼中含泪，眼眸异常痛心，看着他，摇摇头，”我没事。但是白薇，她在里面。“

　　唐明义扭头对边上的驿丞叫，“愣着干什么，赶快把火灭了。当心火势蔓延开。”
　　吓傻了的王驿丞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指挥众人接着灭火。他心里叫苦不迭，若是钦差大人，或者和钦差同行的这位不知什么身份的女眷有个什么好歹，不要说他这小小的官位，就是这颗脑袋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眼下就算最好的情况，无人伤亡，他又怎么向钦差解释这突如其来的火灾？

　　长笑带来的亲卫和驿站的人一起上场，一盆盆，一桶桶的水浇上去，火总算是扑灭了。好在除了楚灵住的天明院并没有蔓延到其他院落。楚灵虽无大碍，手臂上还是被火撩起一串水泡。长笑看得心疼不已。
　　她不肯离开，咬牙忍着疼，坚持要等火灭了去找白薇。长笑没办法，只好拿了个圆凳，让她坐在一边等。
　　唐明义知道她心里焦急，不等火完全熄灭就走进屋内探查。整个一排房间都烧成了废墟，漆黑的房梁，木柱东倒西歪得砸在地上，圆桌，妆台，楠木大床被熏得黑黢黢，不过木质紧密，火灭的及时，倒是没有烧成灰烬。唐明义仔细走了一圈，连床底下，衣柜里都翻看了，并没有见到白薇的尸体。
　　他走回楚灵和长笑身边，摇了摇头。
　　楚灵一直圆睁双目紧紧盯着唐明义，不敢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心里暗暗祷告，白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直到看他摇头，才闭上眼，长长得出了口气，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再大的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一个大活人烧成青烟，白薇不在屋里。那她去了哪儿？

　　楚灵精神放松下来，觉得又可以思考了，仔细一想，这把火起得蹊跷。怎么就这么巧正好在他们住进来的第二天就着了火？
　　“王驿丞，昨日你说你在这驿站已经十几年了，以前可曾失过火？”
　　王驿丞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回禀钦差大人，本驿站以前从未失过火。洛阳虽然夏季炎热，但并不干燥，前几天还下过雨，怎么会失火。小人实在不明白啊。“
　　长笑冷笑一声，“以前从未失过火，本钦差一住进来就失火，火势还这么大，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是天干物燥，还是想烧死本钦差，这可要好好查查了。”
　　王驿丞扑通一下跪倒，“大人，都是卑职失职，请大人责罚。”
　　楚灵在一边默默听着，驿站失火，白薇失踪，这期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楚灵目光下垂，心里还在思索。突然间，看见自己淡黄色的裙摆正中一大片油渍。油渍也是黄色的，所以并不明显，不仔细的话看不出。她心里一动，拉过自己裙摆后侧，也有一片油渍。她又一把扯过唐明义，凑近他的衣袍仔细找着什么。长笑和唐明义惊讶得看着她，不懂何意。
　　果然不出楚灵所料，在唐明义的褐色衣袍背后，也有一大片油渍。
　　楚灵深吸口气，指着唐明义衣袍上的油渍，对着长笑道，“大人，你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