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挽歌告别（黛玉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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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纱厨中，烛火摇曳，晕了一片。黛玉倚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新来到她身边的丫鬟紫鹃一壁全心全意安慰着她，一壁忍不住暗暗纳罕:天下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倒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玉人儿，碰一碰就要碎了。家中的几位小姐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了，可和她一比，便生生地没了颜色。只见得她这般哭着，心都要碎了。
这时，袭人过来了，见着黛玉这般哭着，微愣:“林姑娘怎生哭了？可是想家了？”
紫鹃道:“还不是为了二爷的玉。”
紫鹃从来不喜欢家中这个混世魔王般的主子。她一直在老太太身边，了解得一清二楚。只要他在家中，家里便没有片刻安宁，现下长大了总算收敛了许多了，更小时候几乎天天都要捅出篓子来，几乎要把贾母给急死。可贾母偏生对他宠上了天。
袭人连忙劝解道:“玉是小事，姑娘切莫伤心。宝玉此刻睡下了，姑娘可要看看这玉？”
黛玉道:“明日再看无妨。”心中却不由想到:左右不过只是一块玉罢了，这丫鬟却像献宝一般，倒是太过了。
袭人又劝了几句便走了。黛玉拿着绢子擦了擦泪，一身连着绢子都是素白的，整个人却飘飘欲仙:“紫鹃，让你见笑了。”
听见“紫鹃”两个字，紫鹃只觉心中一暖。林姑娘说她原来的名字太俗了，配不上她这个伶俐人，便为她改作紫鹃，正好又与房中的雪雁成了一对。
“自然是喜欢的。”紫鹃应道。
黛玉叹道:“我素来眼泪极多，总是哭个不停，倒是讨厌，却停不下来，可能带了泪出生的。日后可是要麻烦你了。”
“能服侍小姐，是奴婢的荣幸。”紫鹃忙不迭道。
黛玉咬了一咬唇，显然甚是忧郁，最后狠狠心说道:“我病痛缠身……还有一种……奇怪的……病……”
紫鹃愣愣:“可请了大夫？”
“请了，却是……看不好……你万万别告诉第三个人……”黛玉扭捏道。
“是！”紫鹃认真道。
“有时候……我会忘记一些事情……”黛玉绞尽脑汁道，“如同失忆症一般……不同的是……日后我会想起……只是当时会忘记。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万万不要声张，只暗暗告诉我便好。”
紫鹃听得一头雾水，但见黛玉满脸羞红，更是娇美，呵护之心顿起，忙道:“姑娘放心！这事交在奴婢身上！”
黛玉暗暗松了一口气。未来的日子必定艰难，有一人扶持比什么都好。
今日她所见之人中，只有老太太让她觉得倍感亲切。邢夫人满脸不忿，王夫人容颜枯槁，凤姐无比泼辣，都不像是容易说话的人来，尤其王夫人句句敲打，让她不要接近宝玉……倒是当她是什么人了？说起这个宝玉，不知为何眼熟如此？但他实在是失礼，居然初初见面便为她起字……还是个不甚美好的颦字。可当着众人面前，她只能把心里的委屈，满满地，满满地压下去。
完全不如汤姆礼貌可亲。
黛玉这个念头刚出来，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竟会在这种时候想起他？
虽然他的世界也遍布暗黑的荆棘与刺骨的风雪，但，她还是对那里充满向往。
如果可以去那里，该有多好……
黛玉一壁昏昏沉沉地想着，一壁慢慢沉入了梦乡。
“玉……玉……”
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重复，带了回音，听不真切。
黛玉心下惊诧，不知何人？睁眼一看，更是花容失色——原来自己正在一片茫茫白雾中，身侧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看不大真切。不知昨日在贾府的她，如何到这个地方来？
“玉……玉……”那个声音不断重复到，落入耳中，竟有几分熟悉。
突然之间，黛玉只觉得胸口一痛，两颗泪珠便已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奇怪？为什么要哭？
声音越来越近了，黛玉几乎能感觉到轻微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上。
“来者何人？”黛玉怯怯地缩了缩身子，颤声道。
“你还记得我吗？”
一道光闪过，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是个男人。他穿着单薄的蓝色衣衫，梳着一根灰白的大辫子，脸上遍布皱纹。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入眼中。
“不！你别过来！紫鹃！雪雁！”看到他的眼神，黛玉心中发麻，她恐惧地大喊道。
无人回应。
“啊，我忘了，你不曾见过我衰老的面容。”那人苦涩地低低笑了两声，突然，他手一挥，脸上的褶皱旋即消失殆尽，竟然变成了一张年轻俊俏的面容！就连原先灰白的辫子都变成了油光黑亮！
“宝玉？！”黛玉骇道。
眼前的这张脸，不正是宝玉吗？
宝玉默默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泪水。
“宝玉，这是在哪里？你怎么来的？我又是怎么来的？快带我回去！”黛玉急了。
宝玉不说话，泪水顺着脸滑下，五官也慢慢扭曲起来，仿佛经历了什么悲恸的事情。黛玉见他如此悲痛欲绝，不由得怔住了。
“你不是她！不是！不是！她怎么会忘记我！”宝玉突然抱头蹲下，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她死了，真的死了——”
黛玉吓得连连后退，只看癫狂的宝玉不住叫喊，不住手舞足蹈。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宝玉慢慢平复下来，他看着她，无尽留恋:“我流离了这么久……只不过是为你……”
黛玉怔怔地望着他，胸口越来越痛。
“我以为你会活过来，不曾想……到底是错过了……”他大声地笑着，可愈笑着抖落而下的眼泪便越来越多。
突然有风吹来。无数凭空出现的纸页肆意地飞翔着，绕着这二人不停打转。
“我也该去陪她了。”他微笑，笑容并不像黛玉所认识的宝玉，里面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我放你自由。”
黛玉听见一阵缥缈的乐声，然后，那个宝玉不断后退着，退到白雾的尽头，她再看不清他的脸了。接着，有一道柔和的白光落在她的面前，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那白光幻化成无数只银白色的蝴蝶，呼啦啦飞向了她。黛玉惊呼一声，却见那些蝴蝶并不曾伤她，只是无声无息地围着她飞了一圈，最后慢慢飞上苍穹，再也不见了。
“呜……”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如同海浪瞬间淹没了她，她无法抵御，情不自已地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慢慢地，她闭上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离开了，轻轻地，慢慢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挽歌告别（黛玉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