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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凡间日常,凤有初:享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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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雨的清晨,空气清新,微风习习,小院的屋檐和地面还有些湿漉,残留的雨珠安静地卧在草叶上,花朵被洗去尘埃,鲜艳明亮。
云千涯和小宝在院子里捏湿泥巴玩,时不时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
凤有初跨出门来,深深呼吸。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舒适的宁静了。这种宁静和九重天上不一样,天上的宁静是空的,这里的宁静却很实在,像是用手就能触摸到一般。
她望着云千涯,云千涯望着小宝,眼底的温柔怜爱就像是草叶上的雨珠一样闪着晶莹的光芒。他把小宝圈在身前,手把手不厌其烦地教小宝捏小人儿。他微微低垂的侧脸轮廓高低分明,漂亮的眉骨和鼻梁衬得他一对星眸愈发深邃。她从未发觉,他的睫毛居然那样长,在眼睛里打上一层好看的阴影。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交叠在小宝肉嘟嘟的小手上,沾上泥巴,看着不仅不脏,反衬出一种干净的美感来。
“姑娘早。”福春儿抱着药匾穿过院子,见着她,笑着客气地打招呼。
凤有初一愣,才发觉自己竟看入了神。像是被撞见正在做坏事一般,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见云千涯抬起头来,她慌忙转过头去,冲福春儿笑笑。自从小宝失踪风波之后,福春儿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她与张大夫一家也更亲密了。对,亲密,这是她和绿裳相处了九万年才有的奇妙感觉。
小宝趁云千涯抬头之际,眼珠滴溜一转,贼笑着用沾满泥巴的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好啊,小鬼,你死定了!”云千涯佯装生气,立刻向小宝发动进攻。
小宝像一条滑溜的小鱼从他臂弯间逃走,绕一圈到他身后,顺势伸手在他颈间又抹了一把。
云千涯起身追着他跑,一大一小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彼此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泥痕。
凤有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嘴角不知不觉爬上笑意。
他们闹累了,相隔一尺站着直喘气,忽然对视一眼,嘴角勾起的幅度出奇一致。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齐朝凤有初扑来。
“呀!”凤有初惊呼一声,脚尖点地向一边翩然闪去,身子蓦然一轻,像是变成一片树叶被风推着走一般。落地站稳后,凤有初狐疑片刻,猛然一个激灵,想到:她恢复法力了?
“哈哈!”云千涯和小宝张牙舞爪地向她追来,她再次脚尖点地,却只是原地跳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难道方才是她的错觉?凤有初试着运气,丹田处升腾起一团暖意,又骤然散去,再尝试便毫无反应了。
这一愣神儿,小宝的泥手便抹到她脸上。云千涯却在她面前停住了,敛去嬉笑,认真地望着她。方才她躲避的身姿他看在眼里,此刻她心中所想与他相同。
凤有初对上他询问的眼神,遗憾地摇摇头。
“云哥哥,本神姐姐,你们怎么了?”小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弄懵了,仰着脸问道。
“哎哟,小祖宗,这才一眨眼的功夫,衣服就脏得没鼻子没眼的。”凤有初正要回答,牛婶儿人为至声先到,话音未落,小宝已经被她一把拽在手里了。
她又看看凤有初和云千涯,哭笑不得道:“你们小两口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陪小孩子疯。”
“我们……”
云千涯早料到凤有初会反驳,忽地揽住她的肩膀,抢先道:“我们这也是在积累经验嘛。”
积累经验?什么经验?凤有初蹙眉暗忖,一旁的牛婶儿早就笑开了花,又咂嘴道:“哎呀,这几日一直下雨,洗了几轮衣服都没干,没有干净衣裳了。小宝光屁股穿肚兜没关系,云公子你——”
牛婶儿的话太有画面感,凤有初眼前立刻浮现出云千涯穿着肚兜傻笑的样子,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云千涯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在幻想一丝不/挂的我吧?”
“什么一丝不/挂,不是穿着肚兜吗?”凤有初被他的气息弄得耳根发麻,脸上骤然发烫,慌忙大声辩解道,说完才明白过来自己又中了云千涯的套,不禁后悔得想咬断舌头。
“本神姑娘,你在说什么?”牛婶儿一脸茫然地望着陷入混乱的凤有初。
云千涯把凤有初揽紧一把,笑道:“没什么。”
牛婶儿忽然想到什么,一拍手掌叹道:“我怎么忘了,还有一件衣服。”说着,她把小宝带回房间,不一会儿,她抱着一件衣服出来了。
“这件衣服补好了,本应送到公子房中,啧,年纪大了,一转身就给忘了,一把都撸回去了。”
云千涯接过衣服,一眼就看到整齐的针脚之中夹杂着两排别扭的曲线。他打趣道:“牛婶儿打盹儿了?”
“那可不是我补的。”牛婶儿一边说,眼睛一边朝凤有初哪儿瞥,丝毫不管凤有初刻意的咳嗽声。
初儿帮他补衣服?上古神女为他拈起了绣花针?天呐,这该不会是幻听吧?云千涯被巨大的惊喜砸得晕乎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牛婶儿。看到牛婶儿使劲点了点头,他才确信这是真的,当即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步子一会儿往前,一会儿退后,一双手捧着衣服,不知往哪里放。
良久,他傻呵呵笑着抖开衣服想穿上,被牛婶儿一把拦下了,“你这一身泥巴,可别把姑娘一番心意给糟蹋了。”
“哦、对对对,对对对!”云千涯又赶忙伸长手臂,把袖子高高挽起,然后把衣服挂在裸/露的手臂上,脸上的笑意都快把眼睛挤没了。
凤有初蹙着眉头看着他发神经,心中却不知为何像喝了蜂蜜一样甜,那甜甜的滋味漫过喉咙,涌到嘴边,化成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容。
牛婶儿只觉得四周的空气甜得有些齁,偷笑着轻手轻脚离开。
忽然,从小院外传来一阵琴声,曲调悠远,百转千回,比起九重天的仙乐竟也毫不逊色。凤有初完全被琴声吸引了。这旋律像极了她最喜欢听的那首《聆凤谣》。《聆凤谣》由乐神用云丝琴演奏,凤凰兄以凤鸣和之,空灵缥缈,悦耳至极。没想到,她竟能在凡间欣赏到如此美妙的音乐!
她循声向外走去,云千涯追了两步,转身回房把干净衣服换好才跟上去。能弹奏出如此动听音乐的人必定非寻常之人,他打从心底里欣赏。欣赏一个人,自然不能衣衫不洁地去见面,这是起码的尊重。
凤有初顺着琴声来到医馆附近一处幽静的竹林。偶有竹叶随风飘落,像是和着音乐的节奏起舞一般。奏琴之人席地而坐,还是一袭素衣,身形清瘦,眼神却与从前不同了。从前,那对眸子如同两潭波澜不起的深水,超然于世,却无半点生机。
李翎儿说过,他是将死之人,可如今,这个将死之人的眼中却迸发出无限生气,这让他白净如玉的脸颊显得容光焕发起来。
云千涯也找到竹林里来了,看到沈苏俞,不禁怔住。虽不情愿,但他心中那份欣赏之情却并未有半点消除。他的情敌,是个人物。
一曲奏完,沈苏俞望着凤有初,却不说话。
凤有初微微笑道:“这琴声原本可以更超俗,万物入心皆不留,半点留痕一场空。”
“知己难求,我偏就遇到一个。”沈苏俞淡淡一笑,“留,抑或不留,不过一线之间。然而这一线之间,有时犹如天堑鸿沟,看不到尽头,有时又如一缕发丝,只需轻轻掸去。”
“但愿如今你在李翎儿心中,便是那一缕发丝。”凤有初有感而发。
沈苏俞略微一愣,依旧淡淡笑道:“姑娘可有兴趣抚琴?这把琴是我派师祖传下来的,颇有灵性。遇到真正懂得音乐之人弹奏它,它才会发出悦耳的琴声。”
“好啊。”凤有初欣然答应。
沈苏俞给她让了个位置,看她一抬手,就知道她不会弹琴。但她一指拨下去,古琴便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这样拨弦容易伤到手指,来,是这样的。”沈苏俞展开一只手臂,从凤有初背后绕到身前,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教。
如此亲密的举动令云千涯心里打翻了醋坛子,他上前把凤有初拉起来,关切道:“初儿,你手指刚刚被针戳伤,怎么能拨弦呢?”说着,他故意把衣服上歪七扭八的针脚露出来。
沈苏俞果然注意到了,但还是那般淡淡地笑着。
没有人注意到,方才凤有初和沈苏俞并肩而坐之时,竹林不远处闪过了一道人影。
那是李翎儿,她到医馆找凤有初,在福春儿的指引下跑来竹林,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令她黯然神伤的一幕。
明明决定了放手,明明告诉自己不准再难过,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
手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痒痒,李翎儿抬手一看,竟是一只蝴蝶。
看到蝴蝶,她目光一紧,马上甩手让蝴蝶飞走,又把蝴蝶停歇过手背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初儿,我也有一首曲子要送给你。”云千涯说道。
“你会奏琴?”凤有初很是惊讶,她在九重天活了那么久,从来没听说过东少神君通音律。
云千涯胸有成竹地在古琴前坐下,不一会儿,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凤有初赫然发觉,他弹奏的居然是《聆凤谣》!
怎么可能?整个九重天能够演奏《聆凤谣》的只有乐神。况且,乐神从不收徒弟,他到底是怎么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