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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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拉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打开了紧紧锁住的房门，便看见明奈坐在窗边，凝视着窗外无垠的宇宙。
孤单、寂寥、落寞，好像与旁人隔着整整一个世界的距离。
“对不起。”心中的想法，在那一刻脱口而出，迎上对方略带惊讶的目光时，却又消弭了所有勇气。
基拉站在门口，吞吞吐吐地说：“……忘记给你送饭了……”
“没事。”明奈平静道，“我不饿。”
听见她粉饰太平，基拉心里难过，端着餐盘缓缓走进房间。听见自动门关上的声音，不免有些紧张，下意识四处打量。
几平方米的小房间，逼仄到惊人的地步，放一张单人床，一张半尺见方的书桌，就只剩一人行走的过道，以及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他们就让她住在这种地方，还把房门紧紧锁了，不让她出去……
基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甚至有些抬不起头来，把餐盘一放，就想落荒而逃，可……就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牵绊着他，让他不想离开。
他想多和她说几句话，哪怕一句也好。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是这艘舰船上，唯二的调整者吧？
更何况，他们还有共同的朋友，阿斯兰。
基拉这样告诉自己，却又有些裹足不前，犹豫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看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明奈不由微笑了起来：“谢谢，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啊？我……”基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奈已经发现，阿斯兰和基拉这对好友都不怎么会主动聊天，想到基拉艰难的处境，感知到他的痛苦与迷茫，明奈决定帮他一把，便请他坐下，看见他肩膀上的翠绿色机械鸟，笑吟吟地说：“阿斯兰做的？”
“对！这是托利，我的好友！”基拉将小鸟捧在掌心，小鸟扑闪着翅膀，一直喊着“托利”“托利”。
明奈也将一旁跳来跳去的哈啰捧了起来：“这是哈啰，我的朋友，也是阿斯兰做的。”
介绍完毕后，捧着机械宠物的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不带任何阴霾，只有那一瞬的快乐。
但……基拉的神色很快黯淡了下去：“我其实并不想踏上战场，也不想与阿斯兰战斗。”
“与阿斯兰战斗？”明奈疑惑道，“阿斯兰隶属于劳的队伍，只执行最机密的任务，你怎么会和他遇上？”
回想起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基拉只觉得像一场梦，面对明奈的时候，忍不住倾诉：“我也不知道，我与阿斯兰分别后，就与父母一起去了赫利奥波利斯。后来，父母有事回了奥布，我则考上赫利奥波利斯的工科学校，就读工程专业，然后……”
那一天，好像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教授交给他的任务，他完成的差不多了，正打算前往实验室向教授汇报，却发现“赫利奥波利斯”被袭击。慌乱之中，大家都在往大型逃生舱跑，有个奇怪的少女却一直往秘密区域狂奔。
他怕对方出事，也跟了过去，好容易把她救下，自己却失去了逃生的机会，然后……他见到了巍峨的机体，也见到了儿时的好友阿斯兰。
只不过，这一次，阿斯兰穿得是军装。
基拉说到这里，见明奈若有所思，踟蹰了好一会儿，还是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清楚一点。”明奈觉得自己没必要隐瞒，省得基拉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便道，“ZAFT所研发的MS，对地球联合军的MA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正因为如此，地球联合军中，有一种声音高涨，认为‘只有调整者才能对付调整者’。为此，他们与奥布进行利益交换，与奥布联合开发新型机体和战舰。”
基拉惊愕地睁大眼睛，就听见明奈平静地说：“难怪我之前就觉得，这艘战舰的构造有些眼熟，应该是在奥布出云级战舰的基础上设计的。看样子，赫利奥波利斯内应当有奥布曙光社或者朝霞社的分部，你们学校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怎么……可能……
奥布不是中立国吗？
感情告诉他，不会是这样，理智却让基拉清清楚楚地明白，事实就是这样。
刚拿到高达的那一瞬，他就感觉莫名地熟悉，却无暇多想。但伴随着他一次次驾驶高达，一次次完善操作系统，一次次调试机体，基拉已经明白，这架，不，这五架高达，甚至“大天使号”，都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亲手设计的。
只不过，他的教授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只是拿“这是实验项目”的命令口吻，让他把事情做好而已。
他忽然想起了“赫利奥波利斯”毁灭的那天，那个金色短发的奇怪少女，不顾一切也要冲到秘密工厂，见到高达的那一刻，痛哭失声。
【骗子，爸爸你是个骗子！】
她是为了确定新机体来的吧？
宣扬着“绝对中立”的国家，暗中却帮助地球联合军开发新的机体和战舰；知道内情的教授，把重责交给一无所知的他。
这样想来，他辛辛苦苦隐瞒的调整者身份，早就暴露了吧？
只有调整者，才能对抗调整者……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基拉的声音非常压抑，难过到了极点，“……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就这样参与了高达的开发……“赫利奥波利斯”的百姓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之所以在中立的卫星居住，本来就是为了躲避战乱，却……”
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
如果教授告诉他，让他帮忙参与地球联合军新机体的研发，他肯定会拒绝——他希望自己的能力用于民生，探索太空，而不是化作指向自己同胞的武器。
就因为这样，他们就能一边瞒着他，一边肆无忌惮地使用他的能力？
他无法去责怪ZAFT，换做是他，如果知道敌人设计出了新型的机体和战舰，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取；他也无法责怪地球联合军，战况劣势的情况下，他们肯定要研发新的武器。
那他能责怪谁，奥布？
两强对峙的格局下，小国本就风雨飘摇，随时可能被大国倾轧。所谓的“中立”，也不过是生存的手段罢了。
地球上的国家，为了不被攻打，暗中帮助地球联合军开发机体，有错吗？
但如果他们都没有错，那些什么都不知情，就被卷入这场战斗中的百姓呢？他们又有什么错！
“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
温柔和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基拉抬起头，就看见明奈凝视着他，仿佛看到了他心底：“伤害别人，永远比伤害自己更简单。”
是这样么？
所以，不管他怎么拼命战斗，大家就算表面上说“幸好有基拉在，我们又度过了一劫”，心里却暗想，“为什么你不能把敌人全都击退，是不是因为你不想杀害同胞，才没有尽力？”
他能理解，他真的能理解。
短短半个多月，就遭到了这样大的变故，每个人都很害怕。
这么强烈的负面情绪，总要有一个宣泄的渠道，他们会误解他，基拉真的能够理解，甚至能够接受。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明着说出来，不是吗？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可……他也是人，他的心也是会痛的啊！
温暖而纤细的素手，轻轻覆上了他冰冷的手掌。
“基拉，你真的，非常温柔！”
背负着那么多的痛苦，却没有对任何人说。默默地承受着旁人的猜忌与怀疑，却还是拼尽全力保护他们。
我……温柔？
不，你才是唯一的温暖与……光芒……
“我带你走！”基拉的神色坚定了起来，拉着明奈就要往外走，“我把你还给阿斯兰！”
明奈轻轻摇头，拒绝了他：“我不想连累你。”
基拉急急道：“不会的，他们不会对我……”
“你会很难做。”明奈柔声道，“而且，你现在开门，一定会‘偶遇’这艘船上的工作人员。”
听见她这样说，基拉就好像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
他听懂了明奈的意思。
明明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但……就好像朦胧的水汽被蒸干，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一样。
那些友好表面下的防范，信赖遮掩下的戒备，就这样清晰地在他面前呈现出来。
他们在监视着他，尤其在他救了拉克丝之后。
现在想想，除了强袭高达，他拥有全部的调试权限外。就连穆上尉的零式战机，他都是摸不着的，更不要说大天使号的核心设施。
他的同学们可以操纵那些仪器，但他不行。
之前并没有觉得奇怪，毕竟他需要好好休息，调试机体，准备战斗，没时间管战舰上的事情，但现在想来……他连这艘舰船上有几个监控，分布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是否早被他们掌控，了然于胸？
干涩无比的声音，令他自己都觉得刺耳：“那你怎么办？”
“我是西格尔·克莱因的女儿，在利用价值没消失之前，不会有事。”明奈担忧地望着基拉，“如果地球联合军问你是否要入伍，不管你是否愿意，最好回答‘是’，再想办法逃掉。”
基拉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如果我拒绝，他们不会让我活下来？”
当然！
参与了地球联合军最新型战舰与机体的设计，又一路开着强袭高达，与克鲁泽队打了那么多场还安然无恙。
这样的人才，一旦留不住，就必须毁去！
“或许会更惨一点吧？”明奈轻轻道，随后自嘲般地笑了笑，“愿我们都平安无事吧！”
基拉很想问，万一你的利用价值消失呢？你这么美貌，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他又想到自己，虽然舰长承诺了，等到与地球联合军主力会和就放他们走。但他们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机密，真能走得了么？以地球联合军一贯的作风，未必做不出拿他当实验体的事情……
“你该回去了。”明奈的目光，又投向了浩瀚的宇宙。
清澈空灵，犹如天籁般的歌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响起。
基拉的双腿就像被灌了铅，一步一步，极为沉重地挪出房间，就看见好友塞站在不远处，见他出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基拉，芙蕾刚才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是么？你到底是为了未婚妻的失礼道歉，还是监视着我呢？
明知自己不该怀疑，却忍不住这样想。
基拉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按他往常的性子，这就是不介意了，塞顿时松了一口气，静静地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歌声，忍不住称赞道：“好美的声音啊！”
基拉正要附和，却听见塞随口道：“但那也是通过基因调整得来的声音吧？就像她的相貌一样。”
深深的寒意，席卷了基拉全身。
他知道，塞是无心的。他想大声争辩，告诉对方，不是的，拉克丝是二代调整者，根本没有经过基因调整。
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动不了。
就算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塞可以反驳，那是因为她的父母经过了基因调整——观念早根深蒂固地扎在大家的脑海里，根本改变不了。
塞看见基拉还留在原地，笑着招呼道：“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