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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五(中) ...
这一年的国庆,依旧很隆重,市区最主要的街道两旁都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不亚于过年。世纭想起五十周年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隆重,可是一晃已经很多年过去,当时的景象变得那么模糊,唯一记得的,只是十九岁时天真而雀跃的心情。
十月一号的早晨,世纭还沉浸在睡梦中,尖锐的门铃声忽然在房间里回荡着,她微微睁开眼睛,想不去理,可是最后还是一边埋怨一边去应门。
“谁啊……”她睡眼惺忪地凑到门上的猫眼前面。
“我。”还没等她看清楚,袁祖耘那低沉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世纭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大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敢确定门外站着的那个,的确是她那位性格恶劣的“新上司”。
“你怎么来了……”她裹着毛毯的身子僵硬起来。
“先开门。”门外的人好像并没有多少耐心。
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里向外张望着。
袁祖耘毫不客气地一推,她就连门带人被推开,门还好好地在墙上,她却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抚着被烫伤的手臂。
袁祖耘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蹲到她身旁,把她扶起来:“喂,你没事吧……”
“你说呢!”世纭生气地瞪他。
“会瞪我就说明没事。”袁祖耘见她站稳了,就走回去关上门,把他放在地上的东西全部拿到厨房里,该解冻的解冻,该放冰箱的放冰箱。
“咦……”她忽然错愕地看着他,“你还真顺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闯过空门。”
袁祖耘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继续手上的动作:“你这里跟楼上项屿的房子格局是一样的……”
见她怔怔地反驳不出来,他又加了一句:“不是吗。”
她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跟项屿虽然不是同一班的,但是以前都是篮球队的,所以好像感情还不错……可是,这不是她想要说的重点,重点是:“你干吗来我家?”
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我是来报恩的。”
“……”
几个小时以后,世纭才知道,他所谓的报恩,就是做一顿饭而已。
“这样……你就想蒙混过关吗?”她看着眼前桌上的几盘看上去并不怎么样的菜色,一脸刁难地挑了挑眉。
“请你先吃过之后再作评论。”他坐在对面,不动声色。
好吧,那也似乎是她唯一的选择,于是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咖喱鸡送到嘴里,酱汁的味道出乎意料地全部钻到了鸡肉里,她一边嚼,一边盘算着怎么挑刺,可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还不错吧。”性格恶劣先生似乎很有自信。
世纭把鸡肉全部咽下去,噘了噘嘴,没有答话,又去转攻旁边的鱼香肉丝。可怕的是,味道也很好……甚至是,非常好。
“那么……”半个小时之后,当世纭看着自己吃饱了的肚子,才咬着牙很不情愿地说,“你报恩成功了。”
对面的袁祖耘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满足了,事实上……我的报恩行动还没开始。”
世纭错愕地看着他,心生恐惧:“呃不……这样就很好了……”
他起身开始收拾起碗筷,能吃的都放进冰箱里,其他的全部放在水槽里泡起来,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世纭撇了撇嘴:“没想到……你还满能干的。”
他听到她这么说,忽然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竟然带着一点点情色的意味。
“你别误会……”她连忙尴尬地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朝她走过来,拉着她没有受伤的右手臂,径直向卧室走去。
“喂!你……”被丢到床上以后,世纭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他扒开自己穿在睡衣外面的运动外套,走出去,又提了一袋东西回来。
他蹲在她面前,拖着她受伤的手臂,开始拆纱布。
其实这纱布是她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刚换的,不过看他拆得这么利索,她就没有出声。
他从袋子里拿出药膏,认真而仔细地涂抹在她烫伤的地方,其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能看到一片片红色的印子。上药的时候,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就跟上次她弄错了会议时间,害的他被老板臭骂一顿时一样。
“行、行了……”世纭不自在地说,“我自己来吧。”
袁祖耘低着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没有说话。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她动了动手臂,结果引来一阵疼痛,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抬起头看着她,眼里有一些无奈:“你就一定要跟我作对吗。”
“……”她看着他上完药,包上纱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他轻声说,“报恩结束。”
世纭吁了口气,心想还好他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一声叹息好像很失落,”他那恶劣的个性又开始发作,“难道说,你想要别的东西……”
“绝对没有。”她回答地斩钉截铁。
他蹲在她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种眼神虚无缥缈,跟平时的他很不同,像是要透过她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门铃忽然响了,原本怔怔地对视着的两个人都像吓了一跳,袁祖耘有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站起身示意她去开门。
世纭猜想是子默,便跑过去打开门,只是,门前站着的并不是子默,而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嗨……”石树辰的表情也很不自然,自从几星期前那个尴尬的晚上之后,他们再也没见面,也没有联络彼此。
世纭有点鸵鸟地以为,时间长了就会好的,只是这个时候忽然看到他,却变得不知所措。
“你最近……还好吗……”见她没有说话,石树辰试图打破沉默。
“啊,嗯……”她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臂。
“你怎么了?”他错愕地看着她缠上了纱布的手。
“没事,只是烫伤了一点而已……”她更加不自在。
“怎么会?”石树辰的脸上掠过一丝疼痛。
“……”世纭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她和石树辰之间,袁祖耘像是一个禁忌的话题,每一次说到他的名字,石树辰总是欲言又止。
可是就在她想着要如何搪塞的时候,袁祖耘低沉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传来:“是为了要救我。”
石树辰在看到袁祖耘的一霎那,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错愕来形容,可是只是过了几秒的时间,他忽又变得冷静,异常的冷静,仿佛什么事也无法动摇他一样。
“我……先走了,”在长久的、尴尬的沉默之后,石树辰率先说,“你有空打给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他露出一个惯有的温柔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之中带着一丝,世纭觉得陌生的冷漠。就好像,眼前的男人只是拥有一张跟石树辰一样的脸,但实际上,他根本不是石树辰。
他转身走进电梯,门关上的一霎那,世纭冲动地想要叫住他。但她只是微微地张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叫住他以后呢,她该说些什么?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也许她只是单纯而诚恳地想要跟他说一声抱歉。
那是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欠他的。
“千万不要跟他说对不起。”袁祖耘的声音忽然冷冷地从她头顶传来。
“?”
“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拒绝他最好什么也不要说,只要摇头就好了。这种人最痛恨的,不是拒绝,而是别人的怜悯。”
世纭关上门,一边从试图从他的气息范围中逃走,一边说:“我拒不拒绝他不关你事吧。”
“怎么不关我事。”他一把拉住她,把她逼到门后的墙角。
“……”她害怕地瞪大眼睛,不敢出声。
“你不是在追求我吗?”他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
“?”
“在医院里的时候,你都对护士承认了啊,以为我没听到吗?”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
世纭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袁祖耘,我真后悔,干嘛要帮你挡这趟浑水,真应该让你被烫死!”
他还是微笑着,耸了耸肩:“这就叫做,‘最毒妇人心’吗?”
说完,不等她反驳,他就转身去厨房洗碗去了。
整个国庆节的假期,世纭都沉闷地呆在家里,子默原来早几天就跟项屿一起出去旅行了,妈妈陪外婆去了乡下,连蒋柏烈也推迟了她的预约,说是有台湾的朋友来上海玩,至于说石树辰……她一直无法鼓起勇气去找他。
于是这样一个原本快乐的长假,世纭竟然过得有些闷闷不乐。并且,自从十月一日之后,就连袁祖耘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也消失了。
噢!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要想到袁祖耘呢?!
假期的最后一天,她独自去医院复诊,医生说已经基本上没有大碍了,但是还要坚持每天涂药膏。
回到公寓楼下,世纭决定去便利店买些方便面和零食,一个人寂寞的日子,这些恐怕是是最必不可少的东西吧。
一走进店里,就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项峰。
“你好。”她微笑,猜想他是来找项屿的。
“你……怎么了。”项峰指了指她敷着薄薄的纱布的手臂。
“被烫伤了。”她尴尬地笑。
他没有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拎起付过钱的两袋咖啡和啤酒:“正好,有东西给你。”
“?”
世纭跟着他来到停在便利店门前的越野车旁边,她想起两个月前的那场车祸,于是:“车修好了?”
项峰苦笑着点点头:“你也知道那两个家伙发疯的这件事吗?”
“恐怕当时陪着他们发疯的就是我,尽管我是被迫的。”
项峰打开后备箱,把买的东西放进去,然后拿了几本书递到她面前:“你要的,‘一针见血’的书。”
“啊……”世纭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记得,忽然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起来。
“我在车里备了很多,”他说话的声音亲切中带着一点调侃,“就是为了应付你这样的粉丝。”
她失笑,他常常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别人的尴尬吗?
“项大哥,”她这样称呼他,是因为他真的像一个睿智的兄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不过这样我总有一种自己是武打书男主角的错觉。”
世纭不以为意地继续问:“为什么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能够肯定我们不是彼此的那杯茶呢?”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答案。
“因为,也许我们能够欣赏对方的性格,但却没办法彼此吸引,”他顿了顿,没有等她问下去,就接着说,“吸引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但是简单地来说,就是我们没有那种迫切想要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渴望,或者再通俗一点说,那是一种好奇心,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奇心——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这种好奇心,就这么简单。”
世纭有一种被打败的哭笑不得:“但我对你也有好奇心啊……”
“是吗,”他笑起来仍然是这么亲切,“你的这种好奇心是基于我是一个侦探小说家,也就是说,你只是对侦探小说家的生活感到好奇罢了,如果我不是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呢,你还会对我觉得好奇吗?”
世纭想了想,终于投降地摇摇头。
“小妹妹,我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最好不要对我产生好奇哦。”他摆出一副好男人的表情,却说着坏男人的台词。
她只得失笑地答应:“那好吧。”
也许有时候就像项峰说的,是不是彼此的那杯茶,一眼就能定胜负。
“你是来找项屿吗?”她问。
项峰点点头,看了看手表:“算是吧,不过他们太慢了,我现在有事要走了。”
“那……再见。”
世纭看着这个有趣的男人上了车,放下车窗,微笑着挥手道别。
如果,只是如果,她的心是一片空白,那么会不会对他感兴趣呢?不是那种读者对作者的兴趣,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
也许吧,也许都有可能,只不过有时候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也许。
长假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世纭比平时早了一刻钟起床,但是因为堵车的关系,还是差点迟到。一路从前台走进办公室,她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点点敬佩,Carol老远看到她,就大叫着:“你英勇救主的事迹已经传遍啦,伤好了吗,我问过人事部,可以算工伤的。”
世纭苦笑了一下,原来,她也成为了英雄式的人物,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好心去救袁祖耘,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害了他而已。
部门里原来熟或不熟的同事都主动跟她打招呼,也许这就是话题人物的待遇,只是她还分不清楚成为这样的话题人物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这天早晨袁祖耘一反常态地没有进公司,也没有打电话来跟她交代,就想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于是午饭时间一到,世纭就去赴Carol的午餐之约。
“喂,”Carol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真想不到你平时不声不响,倒还蛮勇敢的。”
世纭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想多作解释。
“受伤的地方还疼么?”
“本来就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世纭穿了件短袖衬衫,外套披在肩上,那些纱布之类的已经被她拆了,只是烫伤的地方还需要每天涂药膏。
“哎……不过还真是想不到呀……”Carol无限感慨地说。
“?”世纭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不就是帮袁祖耘挡了泼过来的水吗,也不至于这样吧。
“喂,”Carol忽然凑过来,一脸神秘,“你到底喜欢袁经理哪一点啊,上次在电梯里碰到你,你还说他很凶呢。”
“啊?”她瞪大眼睛,好像觉得自己跟Carol不是在同一个世界似的。
“啊什么,我们大家都知道啦。”
“知、知道什么……”她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你正在追求袁经理的事情。”Carol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好像现在被传出追求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你、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追求那家伙了……”世纭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你不用不好意思啦,”Carol笑嘻嘻地摆了摆手,一脸大方地说,“上次开会结束的时候,几个高级经理在讨论这件事,我老板问袁经理‘你秘书对你这么好,该不会在追你吧’,你们袁经理就很暧昧地笑了笑,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们都能够猜到其中的意思啦……”
“啊……”她脑海中随着以上这番叙述,描绘出袁祖耘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换作事她的话,也会像其他人那样理解他的回答吧——但是,那个可恶的袁祖耘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明明知道她根本就没在追求他啊!
那么……这一定是他的一个,最最恶劣的恶作剧吧?
世纭忽然站起身,用无比肯定而低沉的声音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绝对没有在追求他。”
说完,她拿着没有喝完的冰冻奶茶转身走了,只留下一脸错愕的Carol,不知道该不该认真思索她这番话的真假。
她一边走,一边翻出手机里已接来电的其中一串数字,按下接听键。过了一会儿,袁祖耘慵懒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的那一头:“喂?”
“袁祖耘你以后最好少来惹我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像你一样恶劣的事情!”
世纭一口气说完所有想要说的话,然后“啪”地合上手机,胸中那股因为被捉弄而产生的怨气,也像是消了很多。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正被病痛折磨着的袁祖耘,只能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之前有看到TX留言说不知道项峰出场的意义所在,其实不是每一个人物出场都有重大意义的啦,不过他的也在本剧中起着一个不可或缺的作用,至于是什么,就请各位自己猜想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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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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