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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107 进退维谷且由心 ...

  •   “大人!大人!”

      正值午后,歇过一会儿的湘君才走过一趟刀法,不料苑以菡又急忙来找;只见那姑娘满头大汗,手里握着信笺,风尘仆仆的模样活像在外头遶过一圈。

      “什么事匆匆忙忙的?”

      “早上卑职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去探那玄马,一眼就看出了是马儿吃坏了肚子,病恹恹的,娘娘就是骑上牠才会失蹄坠马的!”苑以菡说来铿锵有调,着实震慑了湘君。“然后,看管御马局的杜公公说,负责喂养玄马的太监在出事一大早就急忙说要返家一趟,到现下都还未回宫!”

      “都已经三日了……”加诸裴少懿之前来访所透漏的细节,已能使湘君拼凑出事情全貌。“所以这是畏罪潜逃?”

      “肯定是!我请杜公公给了我那名小太监的居所,赶紧出宫去找人,结果您猜怎么着?”

      “他不在?”

      苑以菡惨白着脸,摇摇头。“死了!”她掏出信笺,湘君视之,原来是此人的绝笔。
      “我探过他家娘亲,他说他回家时带了一大笔银两,却是脸色阴郁,问他钱从那儿来的他也不肯说,就在当晚,他便躺在自己榻上,断气了!”

      “怎么死的?”

      “剪子捅进心窝,绝笔上明言‘于心有愧’,应是自杀无误。”苑以菡见湘君喃喃自语,跟了上去。“可是大人有言,在还未经过检证之前,未可妄下定论;没有谕令,我也不好请丧家开棺验尸;大人,依您之见呢?”

      “还是得验!就怕凶手另有其人,却伪装成自杀!”湘君撩起下襬入内,苑以菡知晓其意,立刻备妥笔墨,“那笔银两不知从何而来,若能查明,陷害娘娘的幕后主使,也就呼之欲出了。”
      她盖下官印,把书信交给苑以菡的同时忽地想起——“以菡,妳早上说,是谁要妳去探玄马的?”

      “太子殿下!”苑以菡把谕令收进怀里,而湘君搁笔的手猛然一颤,笔自笔架滚落,沾了几处墨渍。“我才知道是容校尉在殿下面前举荐我的……大人,怎么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没有退路了。’

      聿琤一手促成这桩意外,意在谋害皇后,经由少懿证实,肯定错不了,但皇后坠马却大难不死,致使聿琤还得动到袁既琳这步棋……然而她又派人去探查玄马?
      为何她要作茧自缚?此举意在混淆视听,又或者……别有深意?

      或许,答案就在少懿那句问话里——‘妳在这宛如一滩污泥的宫闱里,究竟能保持那身高风亮节到几时?’

      容子衿就是太子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她来举荐苑以菡,想当然耳,对马匹知之甚详的以菡,必能看出玄马的异状,然后再将事情报与她知晓……

      ‘妳即便是装,也得装做对殿下心悦诚服!’

      心悦诚服……

      她若心悦诚服,就算知道了玄马遭人动了手脚,继而引起皇后坠马的意外,也不应该彻查,是么?

      事到如今,湘君终于参透了聿琤的用心——聿琤要试她!而且是以她进退两难的方式来试!

      “大人?您怎么啦?”

      湘君暗自攥紧手心,明白她必须当机立断;要揭穿太子的阴谋,还是选择装聋作哑,全在她一念之间。

      “大人?”

      她闭上眼睛。

      “以菡……在开棺验尸之前,能否再替我带一封信?”

      苑以菡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当然可以,大人要卑职带到哪去?”

      “带给云旸公主,或是柳公公。”湘君重新执起笔来,写妥一短笺,又交到她手里。“记住,尽量别要惊动任何人,得直接交到他们手中。”

      “卑职明白!”

      苑以菡像一阵风一样的离开官舍,湘君抿紧了嘴,径自换上官服之后,提起柳叶刀跟着动身。

      不管皇后伤情如何,放眼天下,能够阻止聿琤的,只剩下他了。

      *

      此时的凰宁宫,气氛静得让人心慌。

      打从皇后坠马便一直留在宫里的聿珏,再度代皇后答谢过前来探望的妃嫔后,便忧心忡忡的踅回皇后身边。

      在这途中,柳莳松直是在她身边,语调悲愤的道:“……太子与梅相不仅未来探望娘娘,更甚者还在相爷府中祝寿高歌,礼法不容!还请殿下禀告圣上,以求圣裁!”

      身为大女儿的聿琤只与皇帝来过一回,且还未与皇后打过照面,至于女婿就更别提了。
      “她们纵然前来也无济于事!”聿珏拂袖,对柳莳松的请求感到有些烦躁。

      相较于聿琤的不闻不问,皇后昨儿个由她亲自喂了汤,当时皇后精神仍佳,还握着她的手直夸她孝顺。

      然则夜里许是药效尽褪,皇后给身上这大小伤折腾得难以安歇,最是严重的右腿虽已经袁既琳手术接骨,夜里仍是频频渗出血水,连带的也让她一夜无眠,她只能再传袁既琳前来诊视,并煎了药汤给皇后服下,她除了在一旁观看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而自昨夜之后,她也终于明了了,尽管德贵妃有转投太子之嫌,但袁既琳救人之心尚在,凭她对既琳的理解,断不可能在此刻加害皇后。

      又或者,根本无需如此麻烦……
      皇后在那玄马飞驰之下坠落,称得上大难不死,却也只是苟延残喘,有如风中残烛;即便袁既琳口口声声说能治,也绝非有十足把握。

      “无论如何,殿下一定要面圣,劝圣上给娘娘主持公道!”柳莳松靠近聿珏,不着痕迹的在她手里塞进一张短笺;她疑惑的递出一枚眼神,摊开视之。

      不过就一眼,便让聿珏热泪盈眶。

      是湘君的字迹!“谁给捎来的?”

      柳莳松故意模糊其词,“一位禁军校尉。”

      短笺上头简短记载玄马给人动了手脚一事,又提及了德贵妃疑似转投向太子那一派,顺带拉拢了袁既琳……聿珏颔首,见过之后,揉了收进怀里。
      “本宫明白了,待会儿觑了个空,我就亲自往凤藻宫一趟。”

      “殿下!”知更捧着铜盆走出寝殿,脸上微带着笑容。“娘娘醒了,正寻着您呢!”

      聿珏听了,迈开步伐奔向寝宫,反而吓坏了后头跟着的成串亲信。
      “母后……母后!”

      皇后半躺卧在床上正给韩馥亭喂着米汤,见她急忙赶来,又是欣慰又心焦。“妳这ㄚ头……怀孕了还不当心点?若……若妳有了什么意外,妳叫本宫如何向亲家交代?”

      谷仲良夫妇昨儿个一早就进宫来探望过皇后,即便儿子出征在即,正思念着爱妻,面对聿珏留在宫里一事也并未表示什么意见。

      “聿珏心底发急,还请母后恕罪……我来罢。”聿珏接过那碗白粥,每一口都悉心吹凉了才喂给皇后。

      皇后用过米粥之后,聿珏亲自服侍她躺下。“今儿个……还有人来探访否?”

      “方纔聿珏才打发了一批前来慰问的妃嫔,多是才人、贵人之流;其中李贵人给了一袋熏香,说是您喜欢的,要我转交。”

      皇后瞧了,微点点头,顿了一会儿反问:“琤儿与梅相,还是不见人影?”

      聿珏浅笑,面对柳莳松的眼色提点,却是不愿在此刻加油添醋。“太子与梅相或许给政事耽搁了,母后请宽心,或许明儿个就来。”

      “哎!罢了……本宫的权势,毕竟不若以往了……”皇后摆了摆手,不经意的牵动伤势,又是抽了一口气。

      皇后说的,是再现实不过的事实,回想起德贵妃尚未产子,聿琤还没入主东宫之前,就连皇帝都给皇后做足面子,摆了如此盛大奢华的寿辰;对照现下的处境,真可谓云泥之别。

      “咱们母女俩,如今是唇亡齿寒,妳明白么?珏儿……为娘的真怕自己挺不过这一回……”

      “母后千万别这么说!”眸心微微闪动,朝着那被披风包覆着的右腿望去,“有既琳在、有聿珏在,母后肯定能化险为夷;您得放宽心,别净是往坏处去想。”

      皇后仰起脸面,微摇着头掉泪;聿珏定定地望着她的脸,竟有种皇后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的错觉。

      “圣上驾到!”

      才说要上凤藻宫面圣,却不想皇帝居然自动找上门来;聿珏整妥衣衫,才出了寝殿,皇帝已经匆匆赶至面前。

      “儿臣叩见父皇。”聿珏行了个大礼,抬起眼,发现他身后除了跟了几位太医外,隐于众人之后,那一身朱红官服的女子,最是惹眼——

      “免礼、免礼!朕允许妳不跪,别忘了妳如今怀了孩子!”皇帝慈爱的牵起她来。

      “父皇特意赶来,儿臣与母后都甚为感念;但您这是……”她指着跟来的那几名太医。

      “哦!湘君提醒了朕,说妳母后这伤势并不好治,袁既琳医术尽管高超,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宫里能人甚多,朕这才遣了其余几位太医过来,要他们也给妳母后想想法子。”皇帝使了个眼色,几位太医跟着柳莳松入了寝殿。

      聿珏望向仍低着头的湘君,芳唇这才牵起一枚笑来。“原来如此,儿臣代母后谢过父皇……还有蔺护卫。”

      湘君的眼神只与她对上一瞬又匆匆别开,她虽不解,到底没敢在皇帝面前发作;皇帝又问了皇后昨日情况,叹了一声。“妳啊,虽是孝心可嘉,却也别忘了自己的身分;妳母后这儿还有朕,找个时候回去探探公婆跟丈夫,明白么?”

      “儿臣明白,让父皇亲口提点,着实惭愧。”

      “明白就好,朕探探妳母后去。”皇帝嘉许的拍了拍她的肩,径自踏入寝殿。

      等到皇帝离去,湘君这才缓缓抬起眼来;聿珏走近,低声道:“我终于,等着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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