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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命中本无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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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夫人曾遇见过一个人,那个时候她还叫做张鸣答。
她在蜀中的五龙峡谷中长大,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屠户,别看长得瘦小,却可以徒手放倒几百斤的牛羊。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父亲,她甚至以为母亲一定是被人抛弃了,才一个人跑到深山隐居。
可母亲相貌出众,常常有媒婆上门提亲,她从各位叔叔婆婆哪里收到的礼物不少。尤其是以为姓徐的叔叔,不仅人长得好看,出手还很阔绰。
她就跑去劝母亲,让她嫁给他。
可母亲发了大怒,将她像待宰的羊羔那样,吊起来挂在厨房里整整一天,烟火熏得她泪流满面。直到晚饭过后,母亲才放下她,让她朝北跪下,对她说,她不仅有爹,还是世界上最好的爹。
她不知道这个最好的概念是什么,于是问母亲,为什么她没见过爹。
母亲一脸骄傲,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做,等做成了大事自然会回来与他们团聚。
“那我不能去看他吗?”
“能,你要是将书房里的书都背完了,就能见到他。”
书房里有很多书,她原先没有一点兴趣,可母亲这样说了,她便真的读完了那些书。
等母亲考问完毕,她犹豫了。“我不过一时戏言,你怎么当真了?”
“母亲说过的话难道不算数吗?”
“不是,但是你父亲……”
“与父亲无关,读完了这些书,我也想着去京城闯一闯。”
“一个人女孩子,去京城做什么?”
她那时到底天真,“男儿读书不就是为了考科举吗?我也要试一试。”
母亲被她惊道:“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娘,你潜心养育我多年,难道不想见识一下女儿的厉害吗?”
母亲虽隐居山野数年,可骨子里还是不服输的性子。“也罢,我卫兰的女儿,不必男儿差。去便去,只是一路小心,到了京城就去找你的父亲,我在蜀中住了十六年,你帮我问一问他,如今他想做的事已经成了,当日的约定何时能兑现?”
“娘,你一直说我爹在京城,他到底在京城做什么?”
母亲笑而不语,“他叫张毅,你自己去问他。”
从蜀中到京城,路途遥远。索性她从小在山野长大,自然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可惜到了京城,她居然着了别人的道。
被绑架的不止她一个姑娘,别的人被关进来都是哭个不停,只有她还算冷静,从昏迷中醒来便想着要逃出去。可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废弃的地窖,被说窗户,连门也在头顶上,没有梯子上不去。
“各位姐姐,你们先别哭,容我先问个问题,她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她说着蜀中方言,别的姑娘也听不懂,没人理她。她只好抓过最近的姑娘,又努力用官话和她说了一遍。
“还能为什么,不把我们卖到妓院,便要把我们卖给人做小老婆。”
“你想的太好了,我听说他们还会把我们卖个那些老头子,供他们玩耍。”
她看着她们又要哭起来,连忙安慰道:“你们先别伤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自救。”
“自救?怎么自救?”
“还能怎么自救,当然是逃出去。”
“你说什么傻话,这里是地窖,要怎么逃出去?这就是我的命,可怜我爹,我娘……”
张鸣答为她们这种自知之明感到无可奈何,“我们一定能找到逃出去办法,好好想想。”
她站起身,这门的确高,恐怕就是叠罗汉的方法,也够不着。
“各位姐姐,我们是怎么下来的?”
“他们拿着绳子把我们吊下来的。”
“居然不用梯子。”张鸣答还在思考,一位年龄稍长些的姐姐终于说了有用的信息,“虽然我们来的时候不用梯子,可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一趟,带走一个人,到时候梯子就回放下来。但旁边有人,我们逃不出去。”
“只有门打开,就好说。”张鸣答拉了她们围起来,“他们来几个人?”
“不清楚,下来的就一位。”
“下次他们来时,我跟他们走,然后到了外面想办法把他给抓住,到时候来救你们。”
“你一个小女子,怎么救我们?”
张鸣答笑道:“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张鸣答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门终于开了。一个大汉顺着梯子下来,各位姑娘见到他,纷纷后退。将张鸣答让出来,那人看了看她,“就你了。”
张鸣答未答话,那人便扯过她,按到梯子上。“走,领你过好日子去。”
她被推搡着踩上梯子,从洞里钻出来,没想到外面居然还有一个人。“哟!这姑娘长得不错。能买个好价钱。”
“那是,你抓住她。”
她的胳膊被这人握住,他力气不小。而另一人则去关门,那门上没锁,只有一个横栓插住,此刻就放在她的脚边。趁着那人趴下抽着梯子,她想着母亲平日斗牛的技巧,反手抓住身边人的胳膊,回身一摔,将他按到在地上。他的惨痛声刚刚叫出口,她已经拿起横栓,打在另一人头上。
事成之后,张鸣答松了一口气,连忙把梯子放回去,冲着里面喊,让她们上来。
“我们快走,”最后一个姑娘也逃了出来,她们急急忙忙往外跑,张鸣答走在最后,完全没发现被她放倒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那根她随意丢弃的横栓。
在她被敲晕的瞬间,一个身着官袍的身影进入了她的眼中。
幸好,她还来得及记住他的样貌。
等她再度醒来,已经睡在雕花的床上,窗边的案几上摆着兰花,不是山野的兰花,一看便是精心培育的品种。
她在床边靠了许久,才有一个女孩子进来,见到她很是欣喜。“姑娘醒了?”
她点点头,问道:“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当然,我马上去给您端。”
她估计是饿了许久,饭菜又这样好吃,不由得狼吞虎咽起来。那孩子见到她如此,在旁边偷笑。她快要吃饱的时候,他进来了。
那天见他是一身官袍,今天穿的却是一身水蓝锦袍。
张鸣答见过的少年一般穿的都是粗布,他这般富贵,仿佛天上的神仙,让她都害羞起来。
“醒了?”他坐到她身边,望着桌上的饭菜,笑道:“不够?不然让厨房再做一些送来。”
“不用了。”她的声音低若蚊蚁,官话并不标准。
他见她如此拘束,笑道:“那日的女侠气概哪去了?”
她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原来那日他得到线报,带着人打算去解救人质,谁知还未出手,她便先他们一步做到了。
“你都看到了?”听完他的诉说,她觉得很是骄傲。
“对,身手不错,说不定我也不是对手。”
“你别骗我了,你一看就回武功。”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又问:“姑娘你是蜀中人?”
“不要姑娘姑娘的叫我,我叫张鸣答。你呢?你叫什么?”
他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张鸣答,好名字!”他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我叫周启。”
“周启?也是好名字。”
看到她毫无反应,他才放下心。
她在这里住了数天,每日只有傍晚能见到他,和她说一会无关痛痒的话,他便走了。
而这个院子很清静,而且人很少。她每次想出去逛逛,都被那个名叫红儿的孩子拦下。
她终于不愿活在假象之中,“周启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大人是京兆府尹。”
对呀,他穿着官袍。“那个官职很大吗?”
“对,大人掌管的是整个京城。”
晚饭时分,周启又来了。他平日来时都吃了饭,这日却没有。“怎么了?怎么不吃?”
她想起周启从未问过她的家人,她住在这里,仿佛是被软禁了。“我来京城,是为了找我爹。”
听到这话,周启放下筷子。
“我和娘一直住在蜀中,他在京城不知忙些什么,娘让我来找他。”
周启看过来,“你要走?”
她忽然心慌起来,“我不是要走,但我应该先找到他。”
“如果我说不行,”周启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可看到她惊慌的样子,他马上又笑了,“我骗你的,怎么会不行?”
他给她夹菜,“你爹叫什么,住在哪里?我帮你找。”
她吃了几口菜,抬头见周启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那种眼神,让她害怕。
周启没有如往常一样离开,她睡到半夜,忽然感觉旁边有热气袭来。她好似明白是他,依旧装作熟睡的样子。周启在她身边坐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
后来他一直没有来,张鸣答找到一个机会,溜了出去。她在京城逛了许久,还是回到了那里。周启正在房间等她,见到她,他的怒气仿佛化为一只野兽,将她压在身下蹂躏。她从未感受过亲吻,她原以为他是温柔的,可他竟这样对她。
周启终于还是放开了她,她这样坚强的人,也会哭泣。
她的上衣被撕开,他就这样将她留在房间。
那天以后,她以为他不会再来。可第二天,他便出现了,仿佛之前的事从未发生。
三天后,有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还带着一个孩子。
“姑娘,大人在吗?小公子急着找他。”
她怀中的孩子像一块宝玉,一看便是他的孩子。
她一直知道他比自己年长,却不知道他的孩子都这样大了。
张鸣答记得母亲说过,男儿重义,女子重节。所以她不能屈服,既然他已有妻室,那她便该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