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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横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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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康怡园养孩子,始于萧老侯爷,彼时萧老侯爷是为了让媳妇省心,说孩子放在一处带,他能带着小媳妇,曾经年轻活泼的萧老太太游山玩水。后来发现,这样将养大的孩子,未必没出息。他的三个嫡子,三个嫡女,不说有多大的本事,却也没得辱没门楣。自然,除了最年幼的嫡子,被萧老太太惯的不太像样,其他都是没毛病的。嫡女儿们也是个个出挑,嫁入婆家,没人说个不是。
而后,康怡园留了下来,子孙辈儿们开始住进去。到底不是宫里头,没有什么母子亲近外戚专权的事,孩子的生母也是可以接去住一住,培养培养感情的。夫人们更是可以时时刻刻见到孩子。
这四小姐萧清澈,正是大房夫人的嫡出女儿,二十五岁才得的第二个女儿,和出嫁了的大女儿相差十岁之多,自是眼珠子般的疼。兼之大夫人当家,下头那些丫鬟婆子们哪个敢得罪?都是上杆子讨好奉承的,一来二去,竟给宠成了小霸王。大夫人疼惜小女儿,也没当回事,还嚷嚷着,女儿家凶一点也好,免得叫婆家欺负了还不敢说话。这下更是气焰嚣张,无人敢惹。
阿芜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菱萱,菱萱捂着头咬牙忍耐。琴妈妈眉峰蹙起,已是生了大气,她把萧衍之交给听到消息赶来的乳娘,一壁指着边上丫头道:“扶菱丫头去包扎。”菱萱忍痛不言,本自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罪?即使被发卖时,那人牙子为了卖个好价钱,也不会动辄打骂的。万幸这丫头有个好处,有韧性忍性,并未多言,便随丫头去了。
奶娘抱着萧衍之欲走,萧衍之寒着脸,“我不走,萧清澈欺人太甚!居然敢伤……人!”他差点说竟敢伤他的媳妇!
琴妈妈难得见淡漠到几乎没魂的萧衍之发那样大的火!可是那语气……额,颇像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能想象一个两岁幼儿,义正言辞的说出这样的话么。不单琴妈妈,奶娘和阿芜也是冷汗直冒。萧衍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和气场不符,恼怒不已,指着屋门,“萧清澈,你给我出来!”
琴妈妈生怕两位小祖宗杠上,一壁让乳娘不要管萧衍之的踢打,赶紧把人抱走。一壁让阿芜先进屋子看看是怎么了。萧衍之从没那般无力过,想护着菱萱却碍于年幼不得法,滔天之怒算在萧清澈身上,而后是深深的悲凉,这是后话了。
阿芜前脚门还没进去,便被大夫人派来大小伺候四小姐的乳娘,笑嘻嘻地堵了回来。
“阿芜姑娘,四小姐不过是耍了点小性子,至于来问罪么?”
琴妈妈就在边上听着,眉峰蹙得更紧。这康怡园虽不是她一手建起来的,但自从两年前来府里,倾注了多少心力,加之老太太看重,曾说过,琴妈妈管教少爷小姐尽可施以责罚,夫人姨娘们不许置喙问罪。哪个少爷小姐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这四小姐年幼,素日爱闹脾气也就罢了,身边的乳娘仗势欺人,她早看不惯了。
阿芜到底资历在那里,性子一向温吞,琴妈妈怕她应付不来,笑迎上去,正巧四小姐萧清澈也走到门前,“哟,这是怎么说的?”她一眼看见气鼓鼓的四小姐,四小姐萧清澈花朵一样的容貌,戾气却重的很。“四小姐,您这样气呼呼的,可就不漂亮了。”她哄着萧清澈,看看能不能卖个面子。
五岁的四小姐萧清澈仗着自己最得母亲疼爱,又是嫡出。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是爱欺负不言不语懦弱的庶出三小姐萧清洺。三小姐大一岁半,但在她看来,甚么长幼尊卑,至少在三小姐面前,唤她一声姐姐,都是抬举了这个庶出女儿。
琴妈妈的阻拦更是激起她的怒火,四小姐不耐烦甩脸回身进屋,对着一个衣衫灰扑扑的人道:“呵,三姐好大本事,不出屋子便能请来救兵!”
萧清洺完全不晓得是谁来了,只顾瘫坐在地上哭。她几乎是日日被欺负,一句话也不敢说的。琴妈妈对弱者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疼惜萧清洺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气她的好脾气好说话。
这府里的少爷小姐们,因着萧清洺好欺负,任何事都要来找茬。借出去的好东西有去无回,不高兴了便闹上一闹,直闹得痛快了才作罢。最可恨还是萧清洺,非但不计较,若是事发,每每还去大夫人那里请罪。琴妈妈恨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性子的好坏不是教出来的,不像身子不适可以调养。
萧清澈一副吃定她们不敢怎样的嘴脸,激得琴妈妈上前两步,不卑不亢道:“四小姐闹够了没有。”
“你!”面对冷脸的琴妈妈,萧清澈还是有点怕的,但乳娘在旁边,又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如果这时候退却了,岂不是颜面受损?当即转过身微微弯下腰,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向萧清洺脸颊,不过是要吃她的果碗罢了,这个没用的庶姐居然纵着下人拦她,没说两句就哭哭啼啼,可怜巴巴的样儿给谁看?!这姑娘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吃软怕硬。她就是看中萧清洺好欺,不欺负她却又欺负谁去?今儿打了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庶姐,她的母亲大夫人顶多说几句,若是气极了撒个娇,连个重话也不会有。
萧清洺捂着脸,强忍着不堕泪,那被打的左脸颊登时红肿起来。阿芜虽然温吞,但极有眼色,萧清澈一而再再而三的闹,琴妈妈已是忍耐到极限了。她赶紧拉了拉萧清洺的袖子,“三小姐,您衣裳脏了,我伺候你换身衣裳吧。”
萧清澈更加得意,还想去招惹萧清洺,心里火气消了些许。她抬起脚想踩在萧清洺肩头,琴妈妈上前一步,劈手打落那抬起的腿,萧清澈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稳,黑了脸:“妈妈吓着我了!”
“四小姐闹的这样过,就不怕我请家法吗?”琴妈妈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不过五岁,竟能嚣张到这种地步,如若放纵下去,那大了岂不是翻了天?
萧府家法向来由老太太掌着,因不愿去苛责家人,未免有那睚眦必报的,再去欺凌旁人,便不放权。请了家法,不但皮肉受苦,必然老太太会知道。大夫人多次告诉萧清澈,这个家里,她得罪谁都可以,唯独要讨好老太太,那才是整个家的最高贵的人。小丫头脾气坏,却极聪明伶俐,当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在老太太面前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一听琴妈妈要请家法,那可是结结实实请得动的,当即有些着慌,还兀自挺着胸膛,鼓足勇气道:“妈妈,我可是小姐。”
“三小姐也是小姐,还是您的三姐,四小姐可曾学过什么叫长幼有序?”琴妈妈不和她废话,转身命一小丫头带上她的对牌去请家法。萧清澈慌了神,眼神示意乳娘拦住,“妈妈可不要忘了,我是嫡出,她不过是庶出。”
“呵。”琴妈妈冷笑,“那又如何?说起嫡庶有别,我倒想知道哪家府邸嫡出女儿被教养成这样?”
萧清澈一时语塞。琴妈妈回头看了那乳娘一眼,“你是四小姐自小奶到大的奶娘,四小姐年幼,你不说在一旁提点,却这般纵容拱火。我会回了老太太打发你出府,留着也是祸患!”
乳娘石化当场。琴妈妈当即让小丫头去请家法,萧清澈到底是孩子,见场面无法收场,吓哭了。“你不过是个妈妈,竟这样大胆!”
琴妈妈见好就收,也不理她,只等大夫人上门。请家法这种事定然会传到大夫人耳朵里,老太太相信她,会认定萧清澈犯了错,但大夫人护犊心切可就不一定了。
角房里,丫鬟云儿给菱萱上了药,菱萱咬牙忍痛,一声闷哼也没有,她这分坚强十足十像她亲娘,只是会在不同时候转变成倔强。乳娘抱着萧衍之入内,无奈笑道:“四少爷非要来瞧瞧你,我是实在没得主意了。”
菱萱友好的朝萧衍之笑,心里却在思忖,这位少爷从未见过,可以说无半分交情,但她再年幼也六岁多了,又聪慧早熟,知些事故。已是看出四少爷待她不同,疑惑这是什么道理?还有一层,四少爷明明只是个两岁小娃,她频频透过小小身体看见的是俊朗青年,真是有些毛骨悚然。
菱萱额角的伤已被处理过,缠上一块纱布。萧衍之心疼不已,“萱萱,还疼吗?”他已从琴妈妈的呼唤声中知道小媳妇今世的名姓,生怕一激动喊成‘鸾儿’,平添误会。
软软的声音让菱萱心头一暖,不管萧衍之怎么古怪,他关心毫无关系的人,让菱萱觉得是一种善良,像琴妈妈、阙云一样,对她友善。说起来,大家族出身的小姐还是对底下人的勾心斗角见得少,又被教养的心性单纯,想法还是比较简单的,谁对她好,她便感激。
菱萱从乳娘怀中接过萧衍之,萧衍之伸出手,菱萱下意识低了低头,他摸着那纱布,心如刀绞,小媳妇暂时是不明白他的心意的,她也不知道在这种等待中,有前世记忆的时候,他是怎样一日一日的熬着日子。前世并未那样心疼她,直到失去方知美好。而今,看不得她受一点点伤,一点点都不行。
“痛不痛?一定很痛吧?”萧衍之皱起眉,自问自答的说着话。“我帮你吹一吹。”他仰起头,努力的努嘴去轻轻吹。
柔柔的风扑在菱萱脸上,似乎穿过身体暖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