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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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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板二听到呼喊,朝渡口靠来。夏雪晴奔向江边,却被黑衣人单臂一展,挡住去路。
“我还没让你走。”那人道。
夏雪晴气得两眼翻白,没想到这公子仪表堂堂,讲话竟如此霸道,连爹娘都不会用这种口气命令她:“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爹?还是我娘?”
黑衣人笑道:“天下除了你爹娘,还有一个人可以管你。”
“谁?”
那人下巴一昂,面带傲然:“你有没有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言下之意,想告诉夏雪晴皇上便是天下最大的家长。
夏雪晴却鼻子一哼,头一偏,神情更加傲慢:“皇上也配管我?那个好色昏君。”
“大胆!”一群随从听到夏雪晴出言犯上,愤怒得要把她一口吃掉。却又被主子制止。一班人不约而同看了看日头,日头倒是照旧从西边落下,不过,主子的脾气怎么变得这样好起来?
黑衣人依旧笑容不改地问:“我听说当今的皇上还算不错,你因何觉得他是好色昏君?”
夏雪晴见那公子没有大惊小怪,觉得他还有几分骨气,便自作聪明道:“虽然爹也夸他是个明君。可是,我觉得爹是隐居太久了,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今天,我就看到好多女孩被抢进宫里去做秀女。”
黑衣人解释道:“皇宫选秀是祖上的规矩。那些送入宫中的秀女也非皇上强迫。不过是她们的家人想借女儿光耀门楣。”
夏雪晴听出那人在给皇上说好话,立刻露出鄙夷:“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着一低身,想从黑衣公子阻拦她的右臂下钻过去。
黑衣人下意识地一挡,胳膊碰在夏雪晴头上,只是轻轻一下,便把夏雪晴震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
那人还算君子,忙把夏雪晴搀起来。
夏雪晴不领情,甩开他的手,跑向渡船。其实,更象逃跑,心道:那家伙只轻轻一下,就震得我找不到东南西北(虽然也一向不分东南西北),要真被他缠上了,倒霉得肯定是自己。
众随从呼啦一下拦住夏雪晴,蛮横道:“我家主人还没叫你走。”
这回麻烦可大了。夏雪晴一颗心悬到心口。表面还强装着勇敢,对黑衣公子怒道:“你放不放我走。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黑衣公子却哈哈大笑:“本来我想让你走。你这么说,我倒真想见识你对我如何不客气。”
夏雪晴佯做了个攻击的架势,其实,却翻身一跃,飞上凉亭的顶子。平时,爹爹教她的武功她从来不好好练习,只有这点轻功还算拿得出手。主要是方便自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夏雪晴从凉亭上对“铜板二”喊道:“铜板二爷爷,麻烦你去无尘岛告诉我爹,说有坏人欺负我。”说罢,洋洋得意地俯视着凉亭下面的一班“坏蛋”,对“坏蛋头子”——黑衣公子道:“要是识趣,就赶快逃跑。要是我爹的‘流云剑’一出,你那时候再喊救命,我可不会同情。”
无尘岛!流云剑!黑衣人脸色微微一变,腾身,飞上凉亭顶上。
“你……”夏雪晴万没料到那家伙竟有这么好的轻功,想逃跑,慌忙之下,脚下一滑,直摔下去。
黑衣人伸臂一揽,将她护进怀中。
性命攸关,夏雪晴下意识死死抓住对方的双臂,出了一身冷汗。忽然,感到那个男子胸口的热度,立刻又羞又恼:“放开我!”
黑衣公子一笑:“好像你抓着我更紧啊。”
夏雪晴更羞更恼,急忙撒手,跳下凉亭,又躲上一棵江边大树。看到那家伙又追上来,心中只觉绝望,所有骄傲破碎,眼泪竟不争气地掉下来。
没想到,她的眼泪居然让黑衣公子止住了追赶,他站在树下,向她伸出双臂:“我只是有话问你。绝不会伤害你。下来吧。那里很危险。”
他只是个陌生人,可是,他的口气好温柔,他的眼神装满了关爱。就在这一刹那,夏雪晴对这个黑衣男子生出一种莫名的信赖和喜爱。好像面对一位早已熟识的邻家大哥哥。恐惧立刻消失无踪。
“小雪子——”这时,道上传来奶妈气喘吁吁的呼喊。为跟小姐的乞丐装扮匹配,奶妈在外面总用男孩子的名字叫她。
夏雪晴没有如见救星的惊喜,奶妈倒以为自己正好在千钧一发出现。
“小雪子,别怕。有我在,看谁敢欺负你!”袖子一撸,奶妈怒视一班“坏蛋”,要来个“奶妈救美”。
夏雪晴知道奶妈的功夫十几个男子都不是对手,便制止道:“他们没把我怎样。”
“那你怎么躲到树上去了?”奶妈纳闷。
没等夏雪晴开口,黑衣公子解释道:“在下无意惊扰你家小雪子,只是想问明一事。无尘岛上可有位夏中和先生?”
“我家老爷虽然姓夏,不过,不是你们找的夏中和。”奶妈对这班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仍心有警惕,对夏雪晴道,“天色不早,咱们快回家吧。”说着,拉着小姐,跳上铜板二的船。
小船离开江岸,没想到,黑衣公子脚尖一点,也飞身跃上甲板,甩下一班随从在岸上急得大呼小叫。
“你还跟着我们!”奶妈气得想出拳。被夏雪晴及时制止。
黑衣公子道:“不管是不是夏中和,我都要亲自见一下。”
听那人口气傲慢,奶妈嘴巴一撇:“我家老爷可未必见你。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想当年……”说到这里,奶妈止住后面的话,老爷一向不许他们在外面多说话。
小船驶进无尘岛,落霞照映桃花林。树林深处,一片院落,白墙青瓦,小溪环绕。
走过绿竹桥,夏雪晴率先奔进家门。
“晴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早已等在堂屋门口的,是一位端庄秀美的中年女子。
“娘。有个人想求见爹爹。”夏雪晴向院外一指,没想到那黑衣公子已经大大方方、自行走了进来。
看到女主人,黑衣人悠悠一笑:“夏夫人别来无恙否?”
夏雪晴听那人口气好像是个故人,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娘一见到那公子,竟然怔了片刻,然后诚惶诚恐、忙不迭地跪地行礼:“民妇参见皇上。”
黑衣公子好像见惯不怪,微微一笑:“夏夫人请起。”
皇上?!夏雪晴呆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直到发觉那人的眼光又朝她看过来,才突然猛醒,一溜烟逃回闺房。
夏雪晴在屋里,来回地踱步,不停地跺脚,又怨,又气,又后悔:怎么把个天下最大的流氓带回了家?还……还当着皇上的面骂皇上。
丫环在门外禀告:“小姐,老爷请你去吃饭。说有贵客来,要你梳洗打扮一下。”
“说我不舒服。不去吃了。”眼不见为净。她夏雪晴可没那么傻,自动送到皇上面前,任他打击报复,还不敢回嘴。
第二天,清晨起来,夏雪晴想起昨天的事,还是心中怦怦直跳。心烦的时候,弹琴是她最好的的解药。谁知道,她在后花园里,款款一曲“锦瑟无端五十弦”,竟然招来了皇上。
夏雪晴抬起头,正看到昨日遇见的那个男子,换了一身白衣,站在中庭的枫树下,翩翩中带着硬朗,一双眼角微翘的长目正那样深深地看着自己。
夏雪晴忽然觉得脸上一热,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个想法:如果他不是皇上就好了。这是什么该死的想法。她埋怨着自己,抱起琴,要起身离开。
“晴儿。”却听皇上叫出她的名字。
此时,在炎隆的眼中和心中,都激荡着汹涌波涛。十年一见,终于找到了他的小晴儿。十年光阴,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宛若天人。肌肤若雪,乌发如瀑,淡绿春衫勾勒出诱人玲珑的曲线。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依旧跳动着不改的天真,让人忘尽尘世凡心。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夏雪晴问。
炎隆走近这个让他十年不忘的小晴儿,几乎抑制不住拥抱的冲动:“晴儿,真的是你。”
“我们认识吗?”反正昨天装扮成小乞丐,没让他看到真容,夏雪晴想来个死不认帐。
十年前,凤仪宫外,相思树下,那个大眼睛的小女孩那样甜甜地叫着他“哥哥”。温馨的记忆滑过炎隆心底:“你不认识我,我可记得你。”他微笑着说。
惨了……此时,皇上的笑容和他温柔的口吻,在夏雪晴听来,无不隐藏着阴森森的杀气。他说记着我,就是定要报仇了。难不成会满门抄斩。呜呜呜,我可怜的爹娘,还有奶妈。为了保住亲人,夏雪晴决定在皇上拿出真凭实据之前,誓死抵赖。
“我们从没见过,真的。”她连连摇头。
“你不记得那棵相思树了?”
相思树?夏雪晴以为皇上在指昨日江边,她爬上的那棵大树,当时只情急躲避,哪记得是什么相思树还是想死树。唉,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她只好改变策略,作出一副认罪态度极其诚恳的样子,以求宽大处理。
任凭泪珠断了线,一面哭泣,一面央求:“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我只是个小不起眼的民女。你跟我计较,不是太没肚量了吗?再说,昨天我也说了,我爹一直夸你是个好皇上,你要罚就罚我一人。你要是连我爹娘一起株连,那可就真是个大大的昏君。”话说出口,怎么听都更象在教训人。夏雪晴自己都觉得不像话,可惜她这个夏家大小姐,从来娇骄二气十足,哪会低三下四地求人。正想着如何说话婉转,却听皇上一声大笑,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捏了一下,道:“我怀疑那个小乞丐是你,果然是你。”
夏雪晴听得一机灵,难道皇上下了套子给她钻,让她不打自招。后悔莫及,急忙在他怀里挣扎:“什么小乞丐?你放开我,我不是。”
炎隆继续笑着不放手:“你的眼睛骗不了我。是啊,昨天就该确定是你。只有,我的小晴儿才有这样的眼睛。”炎隆忍不住在晴儿忽闪的眼睫上轻吻了一下。
啊!夏雪晴一把推开炎隆,只觉得自己的脸热到了耳朵根,脱口道:“你果然是个大流氓!”话一出口,立刻后悔,这回不承认是小乞丐也没用了,自己又骂了他。夏雪晴立刻觉得满园花香都变成了霉味,全部被她这个倒霉鬼吸到身上来。
炎隆却万分舒爽的呼吸着满园芬芳,觉得自从母亲去世,父亲退位归隐,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他拉起晴儿的手,道:“好了,不要赌孩子气。昨日,算我不对。”
一听这话,夏雪晴心中立刻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没想到这个皇上如此大人大量,居然反过来向她道歉。“金口御言,不得反悔。”她正无限窃喜,却听到皇上又金口一张,说出一句差点让她当场晕倒的御言。
炎隆道:“去收拾一下,今日便随我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