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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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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寒风呼啸。红绫一出温暖的大厅,只见雕檐下的琉璃风灯摇摆不定,却是一阵寒风席卷而来,冷得她缩着身子打了个寒颤。她没有留意到,在她前脚刚走出大厅时,大厅南侧的黎青橙便朝自己的两个丫环使了个眼色,那两丫环立刻会意跟着红绫出去了。
原来是黎青橙因着柳芷的缘故,被人无端端地指责其心怀鬼胎,一个个把她说成那种不堪的女人。她心下实在气不过,又不能直接找柳芷出气,毕竟人家是侍郎官未过门的媳妇,虽听传闻说宁毅不待见这个南蛮子,但做事还是要给自己留点余地。既然主子惹不起,但是惹个斟茶服侍的丫环还是可以的。
不把肚子里的这股气撒出来,她实在心塞得厉害。
黎青橙派出的那两丫环跟着红绫一路,只见她越走越往避静处,虽然满心不解却是求之不得。待她走到花园里的一座假山后,四周昏暗无人,两丫环对视一眼,一人解下身上的披风,快步上前,朝红绫兜头罩脸的蒙将下去,另一个趁着这当会拿着刚才在路上捡到的木棍,要往红绫身上招呼。
那两丫环平素跟着黎青橙顽皮胡闹惯了,这种事也没少做,只当自己在教训一个下等人,并不当作一回事,内心里丝毫不起半点涟漪。更何况,上次在东湖时被这南蛮子的丫环用指甲挠了一把脸,险些破了相,正愁没机会可以找补回来,偏巧小姐就指派她俩出来了,合了两人的心意。
两人打算在这里好好地教训红绫一顿,非打断她一条腿不可。
却不巧在此时,耳中听得有人喝问:“是谁!”
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两丫环唬了一跳,丢下木棍慌不择路地逃了。
红绫无端端走在路上被人不知拿什么东西蒙头盖脸,心内暗叫一声糟糕,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本以为这下子是免不了遭受一顿毒打的,正没着落处,忽听着有年轻男子的喝问声,接着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想是袭击她的人跑了。
她慌忙扯下蒙在她身上的那东西,举目游顾,已不见了袭击她的人。一颗心还怦怦乱跳,她低头借着远处房檐下昏暗的灯光看一眼手中的那东西,原来是件披风。
那男子此时已走到她面前,昏暗中只看不清楚面目,只隐约看见点轮廓,但声音极是低沉动听,“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刚才他虽站得离这远了些,可分明看到了两个黑暗正要袭打这姑娘。
红绫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我不知道。”随即跟男子说明自己是随小姐来郭府参加立冬宴会的丫环。
男子默了一下,说:“大户之家人多口杂,保不齐有那些存心生事的仆人,姑娘还是别在这些僻静的地方走动才是。我刚好也是来参加今晚的宴会,不如就送你回去吧。”
红绫本来出门是来寻找宁毅的,私下忖夺着青年男女约会自然是在僻静地点了,便专门往这些地方走,不料却遇到这样的事,饶是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再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府第瞎碰乱撞了。当即应了一声,跟在那男子身后往回走。
待到了亮堂处,红绫便快步上前赶上他,假装无意地往他面容上一瞥,只见他年龄不过十七八岁,长得面如冠玉,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微微往上挑,她不知怎么的心脏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撞了一下,脸上腾地浮起两抹红云,心如擂鼓。
掀开软帘进入大厅后,他就自觉地与她分开了。红绫魂不守舍地回到柳芷身后站着,只那双眼睛却跟着男子移动的方向而动。
“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找到人了吗?”柳芷笑眯眯地问。
“没……没有。”红绫愣了一下,视线这才从那男子身上收回来,她手里还握着那件披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自家小姐刚才发生的事。
但是仔细一想,如果告诉了自家小姐,以自家小姐的性情,不定会惹出什么事端,算了,瞒着她好了。
如果对方是想伤害小姐,那红绫是绝对不能忍的,可是如果伤害的是自己,那么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红绫考虑清楚后,见宴会中歌舞表演已然开始了,宁毅和梁书茉还未见踪影,不由得暗暗纳闷,这两人该不会真的在幽会吧!
宁毅到底去了哪里?
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时间得回到半个时辰前,柳芷主仆跟着郭府的丫环四儿去了后厢。
两人前脚刚踏进后厢房,紧跟着郭府的李管家后脚就进了华盛阁。他过来就是奉命出来寻找宁毅的,说是郭尚书有事相商。
宁毅跟着去了,郭尚书不过是问了一些关于今年朝贡的事。
本来按着往年的惯例接待就可以了,因着今年多了一个小藩属国,这个藩属国前些日子上供了一绝色佳人,圣上龙颜大悦,对这位绝色佳人颇为宠幸。郭尚书怕得罪了这位圣眷正隆的妃嫔,拿不定主意该以什么样的规格接待该国来的使臣,便着急忙慌地请了宁毅过来。
宁毅碰到这种啥事都不敢自己拿主意的上级也是无语,难得的休息时间又被拉过来,心情不是很好,但还是耐着性子给了他一个大概的方案。
那郭尚书听了,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吩咐师爷拿着纸笔记下,这才放宁毅离开。
宁毅刚走出郭尚书所处的东院,便在廊下碰到了梁书茉。寒风中,她静静地一个人在那站着,一双本应红艳艳的小嘴此时冷得发紫,看到他时,轻轻开翕,说不出的凄楚可怜。
想来她站在这里是等他的。
他叹了叹气,走过去。
梁书茉可怜兮兮地扯住他的衣角,“宁大哥,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
“你多想了。”他不着痕迹地挥掉她的手,淡淡地说。
梁书茉咬了咬唇:“我知道,你因为绿芙的事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绿芙本是宁府的家奴,长得颇有姿色,在府中的针线处做活,后来也不知是何故,调到宁毅的书房外的院中照料那些花草。梁书茉几次去宁府,见这个绿芙常常在宁毅面前卖弄,心里气不过。便设计跟宁毅说自己需要一个在针线上十分来得的女婢,想让这个绿芙帮她几天忙。
宁毅不疑有他便应许了。
将她带到自己府中后,梁书茉又有意将她安排到梁府的西角门处住下。西角门处住的都是些粗俗庸鄙的下人,陡然见来了个美女,又听说她不过是个家奴,怎么会不放开手脚弄她。
梁书茉一开始只是想让这个家奴长长教训,身为家奴,就是个被人作践的命。她哪里知道,这个家奴性子如此刚烈,竟然一头撞死在西角门处。
她与宁毅间的嫌隙也由此而生,柳芷落湖事件更是令这段关系雪上加霜。
宁毅不想就此事多谈,只说:“死者已逝,过去的事就由他去吧。”
梁书茉眼眶含泪,委委屈屈道:“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梁小姐误会了,宁某只是觉得自己既已婚配,不应再与小姐过多接近,免得坏了小姐的名声。”
一字一句,冷淡而疏离。
从前,他都亲切地管她叫书茉,如今却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句“梁小姐”,梁书茉跺了跺脚:“宁大哥,你当真喜欢那个柳芷吗?她有什么好的?”
宁毅表情不变:“她纵然千般不好,那也是我的未婚妻。梁小姐乃大家闺秀,日后必能寻得与你般配的如意郎君,只管放宽心便是。”
“可是……”梁书茉咬了咬牙,“可是我喜欢的人只有宁大哥一个,再不要旁人。”
从小娘亲就告诉她,做名门的大家闺秀,一定要懂得矜持、自尊自爱。稍大一点,娘亲又告诉她,女孩子就算再怎么喜欢一个男子,也不可在他面前吐露自己的心事,不然会被这个男子瞧不起。
可是今天,她什么也不管了,一心只想告知宁毅,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除了他再不会有旁人。
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她变得不再像她自己。
因为妒嫉,她间接害死了绿芙,前些日子,她又险些害死了柳芷。绿芙是个家奴也就算了,可柳芷虽然身份地位不高,总也是个拥有自由身的平民。
梁书茉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有的时候,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每次一想到这些女人跟宁毅有什么瓜葛,脑袋一热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这样的她,连她自己也觉得很陌生。
她只是想要跟宁毅在一起而已啊!为什么和他订了亲的却是旁的女子!
她不甘心!
所以就不自觉地做出些愚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宁大哥……”泪如雨下,梁书茉楚楚可怜地看着宁毅,“我喜欢你啊!”
可是,即使她抛掉自尊、属于女子的矜持,结果也不见得如她所愿。
“你大概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这些话我只当没听到。”宁毅说完这些,便告辞而去了,好像再看她一眼都成了负累。
只留下不甘心的梁书茉孤身一身对风饮泪自怜,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似乎是天气太冷了,她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她没再回到华盛阁,而是直接回家找娘亲哭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