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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救人 ...

  •   大约我是个受虐情深的体质,性命几近丧于他人刀下后,还能镇定自若地帮凶手包扎伤口,心中还生不出一些反抗。

      金发凌乱,白袍上星点血痕,昏迷之中不忘紧咬下唇,额上满是冷汗,不肯发出一声闷哼。

      这是一只有脾气的猫。

      明教的弟子服在我眼中只是两三片布料拼在一块,袒胸露背,毫无遮掩能力的衣服,何况躺在地上的这只喵,个头娇小(?)毛发亮丽(?),应该是个未成年的猫儿。

      抱着我都24+4岁,内心是个大姐姐的想法,非常坦然地剥去他的上身衣物,背后狭长的刀伤,血淋淋的,混着雨水和地上尘土,乱糟糟的状况,再摸额头冰凉。

      皱眉深叹一口气,吸一口气将他从地上扶起,费劲搬到床上,面朝里,背朝天,开始地上的血迹。

      客栈大堂空无一人,隔着紧闭的木门,依稀可听街外的厮杀声,语言古怪的人怒吼,中气十足的将士们大喊杀,和隐约中念着佛号超度的大师。

      我取了一坛酒,又拿了两三条干净的棉巾,敲了敲小二哥的房门。

      小二轻开了条门缝,藏在门后,结结巴巴,“客…客官…有…有什么…吩咐…”

      我递进去几块碎银,温声道,“刚才在院子里赏月,不想突然下了雨,我和师姐淋了些雨,劳烦你各送两桶热水和一壶热茶。”

      小二哥接了钱,才有了些安全感,点头应下,“好咧,你在房中稍等片刻。”

      “客官,你的热水。”小二哥敲了两下房门,我答,“来了。”

      拉下床幔,遮掩好他的痕迹,我上前开门,侧身请小二将木桶放在地上即可。

      小二大约是被吓破了胆,低头不敢左右张望,不等我道谢就急急退了出去。

      我关紧房门,将木桶提到床边,棉巾打湿擦拭伤口的碎石、尘土,间或拭去他额上的冷汗。

      再用酒擦拭伤口消毒时,小猫不免疼得直抖,流失了大量血液,脸色更加苍白,顾不得给他擦汗,若不及时消毒,雨夜里伤口容易发炎,人就更难救回来了。

      感谢我有嗑蓝药红药的习惯,扬州茶馆打粗布时掉落的下品止血散,花山声望任务打红衣教弟子掉落的下品止血丸,还有郎中贩卖的上品止血丸,如今各有一组放在背包里。

      取出下品止血散,药粉细细洒在伤口上,疼得这孩子在昏阙中痛呼一声,我连忙摸着他的脸安抚道,“不怕不怕,上了药就好了。”

      不知他是听懂了我的话,还是再度昏迷而无法动作,反正他是乖巧柔顺地任由我上药。

      棉巾以酒洗涤过后以内力烘干,盖在伤口上,固定包扎。

      下品止血丸溶于热茶之中,微微吹凉,将他半扶起身,靠在自己怀里,还得小心别触碰到他的伤口,一手捏着他的下颌,将茶递到嘴边。

      发干起皮的嘴唇比他的神智先一步察觉到水源,自发的吞咽,我低头瞧着他喝水的模样,余光中似乎看到他睁开了眼,再仔细瞧双眼紧闭,分明是尚未清醒。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起,看不清身型,一旁的双剑握在手中,我警惕地盯着房门。

      粗狂的男声道,“丫头,是我。”

      是舅舅,我嘴角勾起,将少年放回床上休息,被子盖在他身上,再重新拉下帷幔,双剑置于腰间去开门。

      我笑着唤了一声舅舅,把他往外一推,“舅舅怎么喜欢往女孩房里闯?”

      舅舅摸摸后脑,不解道,“舅甥俩还计较这个?”

      我合拢房门,站在门前插腰道,“如今我已是大姑娘啦,闺房怎么能轻易进去呢。”

      舅舅厚掌一伸比较着我的身高,还不足他的肩头,又是朗声一笑,“你这两年不长个呀。”

      我那是还没到发育身高的时候好不好?我翘嘴一瞪,舅舅顺着我额前碎发道,“好吧,小丫头长大啦,都有自己的秘密了。”

      以舅舅当兵多年的敏锐度来说,光开门关闭的短短几刻,足以闻到房中的血腥味。但他终归是体谅我这个亲人,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领着他至客栈大厅,木板门已拆了下来,四五位天策兵士守在门前,重铠长枪,护心甲上还沾着大片的血迹,满脸肃杀。

      外头浊云低压,明明将过寅时,却不见一点儿天光,昏暗的瞧不见略远些的地方。

      客栈老板兢兢战战地躲在柜台后,又有些被将士保护们的安全感,时不时抬头看着街道上,将士和僧兵们收捡着伤号、尸体。

      还未细看那些尸首是何方的,舅舅大掌一挥罩着我眼,把我领到背对着门外的位置坐下。门前的兵士们齐声道,“营长!”

      客栈老板凑上前来,恨不能把腰弯到地上,“小老儿见过官爷,官爷有什么吩咐,灶里已备了早膳,可要用点什么?”

      舅舅指着桌面上的茶壶,“提壶热茶来。”

      再问我,“丫头要吃些什么吗?”

      我道,“不拘什么,清淡些就好了,见了外头那些,我是半个月都吃不下荤食了。”

      舅舅挥手示意老板去办,又虚点我两下,“就是让你改了吃素的性子才好,瞧你瘦的,忆盈楼不给你饭吃?”

      我解释道,“怎么会,自我入门以来,饮食起居皆有所管,每日都是有肉的。只不过呀,扬州菜重甜酸,我吃不惯罢了。”

      舅舅想起了旧事,不由一叹道,“你的口味像极你母亲,自小就是爱吃辛辣咸香的东西,那辣炒咸鱼,你娘不用饭,都能吃下半盘呢。”

      我沏杯热茶双手递上,“都是我不好,提起舅舅的伤心事了。”

      舅舅拍了拍我的头,反而劝我,“这如何能怪你呢,你那时还那么小……你才六岁,洛道到洛阳路途艰辛,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走到我面前,如今你健康长大,又有武功傍身,妹妹妹夫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我再次回忆起原身曾承受过的压力。

      父母兄长倒在血泊中,母亲紧握着她的手,生前最后的嘱咐让她快逃,去洛阳找舅舅,年幼的女孩恐惧天灾无情,一路上夜不敢眠。

      洛道出发,一路的磨难、饥困、恶言甚至是地痞欺压的经历,折磨着她身心俱疲,无力承担。她也曾满怀希冀,却最终被现实的丑陋打败,只差一步就可以找到亲人的她,选择走进河里。

      从出发前脸颊丰盈,包子脸蛋,全家千宠万疼的小女孩,抵达洛阳时瘦到吸腮,皮包骨头,面色昏黄的小乞儿模样。

      我不知这是不是她的解脱,或压根只是一场意外。

      但她死了,我活过来了。

      我选择继承她的身份、记忆、家人,替她完成愿望,成为一代女侠,再不会受别人压迫欺凌,游览大好河山。

      我回过神对舅舅道,“我知道的,为了阿爹阿娘和大哥二哥,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舅舅一笑,避开了让人伤感的话题,“前几日收到你的信,说不日抵达长安,我还吓了一跳,想着千万别是今日,谁料你真是今日到的。”

      我随着他的话往下说些轻松的事,“马儿跑得快,也不能怪我呀,再者师父命令,要我们两月内完成,岂有不急的道理。”

      舅舅端起茶碗,真心实意向我祝贺道,“还未当面和你说些恭喜,成为了公孙大娘的亲传徒弟。”

      我端起茶碗与他一撞,戏谑一笑,“我也还未向舅舅道喜,营长?”

      舅舅大口饮茶,如牛解渴不拘小节,“你耳朵倒是尖,还打趣起了舅舅。”

      客栈老板送上一碟新炒的花生米,夹两筷子,我问道,“舅舅还没说呢,上回来信还是千骑长,如今又擢升了?”

      舅舅叹气,“我之升,不过是原营长之亡,有何可庆?”

      我敛了笑色,正经道,“是我轻率了。”

      舅舅摇头,已然看破战争,战场上刀剑无眼,难免有所牺牲,“你不知其中缘由罢了,若是可以,舅舅更愿做个千骑长,也不愿这样当上营长。”

      舅舅握着我的手,再三叮嘱道,“我原不知你要北上长安,否则我定当多加阻拦,可你如今已到了这儿,做舅舅的只有几句话告诫你,千万不能犯。”

      我点头,“舅舅请说罢。”

      舅舅道,“此战乃天子剿明教逆贼,长安城内外皆由天策、少林、西衙三军巡查,与明教弟子相关者,杀之。你与师姐们多加小心,且不可冲动行事。”

      我心道舅舅这是害怕我做出蠢事,私藏明教弟子,他不敢擅自闯入查探我房中伤者身份,只是暗示我不得与他沾染关系,早早把他送走了事。

      若舅舅没有大张旗鼓来找我,我尚且不引人注意,眼下他既来了,我将那只猫儿送走便难了几分。舅舅一番好心,我又怎能将其间难处告之,不是让他平添担心吗?

      因此我只点头应下,以表自己定不会让人捉到把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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