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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一心一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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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白子画那日施针救人之后,村民们都慕名而来,一边庆幸村中生病求医,总算不用大老远的翻山渡江到城中去了。
每日白子画便在门前大树下,设个简单的诊台看诊,花千骨在旁帮忙。空闲之际,她时时回头望向正在给病人看诊的白子画,他的白衣在日光映照下无比炫目,有那么一瞬,花千骨神思飘飞,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许仙一样。
就连村长也闻风而至,来看多年顽疾。
“小骨姑娘,白相公,真是多谢贤伉俪的帮忙,得你二人至此,果是海瑞村之福啊。”村长一片热忱,又让人把手中的礼品送到花千骨手上,“你们帮助村民看病,却不收一分一毫,大家无以为报,只好托我把这些送过来了。”
“村长您快别那么客气,这些我们不能收的。”村民们盛情难却,花千骨连忙推脱,又一边不好意思地朝白子画挤挤眼。
白子画起身道:“多谢大家的好意,我用来治疗各位的药材,都是采自后山,并无什么耗费,倒不需要如此厚礼。”
“是啊是啊,”花千骨附和,“而且他医术高明,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更何况,你们不是说白子画是活神仙吗,这些本来就是神仙应该做的,神仙又怎么能收人礼物呢?”
花千骨说完这些,不意却接到白子画探询的目光。
“小骨姑娘说笑了,”村长呵呵笑道,“总之,你们还是把东西收下吧,这些都是寻常之物,并不贵重。如果你们不收,大家又怎过意得去呢?”
身边等候看诊的村民也跟着附和:“对呀,小骨姑娘,白神仙,收下吧。”
两人无法再推脱,只好收下了。
日落西山时,花千骨帮忙把东西都收回院中,白子画走到她身边唤她:“小骨。”
“师父,怎么了?”
白子画道:“那日,我不忍心见你担心大娘的病情,施针的时候,我用了法术。”
“这有什么不对吗……”话未落,花千骨突然想起白子画曾跟她说过,长留门规中有一条,便是在凡间历练时,不能随意使用法术,于是又说,“师父,虽然长留有这样的规定,但我们这么努力修炼法术,不就是为了在危急的时候,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我们身边的人么?在世人眼中,仙,就是正道的化身,是天下苍生的守护神。小骨知道,师父向来以守扶正道不衰,护八方安宁为己任,又怎么忍心对一个凡人见死不救?这样偶尔在凡间使用法术,为何不可?”
白子画定睛望着她:“小骨,你真是这样想的?”
“嗯?”花千骨对他语意中的反问有些不解。
望着她小脸上那双清明透亮的眼眸,白子画欲言又止,他原以为,以法术救人这件事,会勾起小骨对当年花莲村父亲病逝之事所不好的回忆,但她似乎并没有想起来,并依然对他崇敬备至。
白子画心中并没有好过些,反而生出一丝疼痛,和无数的愧疚。他瞬间明白,现时的小骨,仍然是不完整的,她所拥有对过去的记忆,零零碎碎,断断续续,时好时坏,时有时无。
闪神之际,听到小骨问:“师父,你能教我治病救人的方法吗?”
白子画又甚感欣慰:至少小骨仍然是那个心存良善的小骨,纵使六界仍然容不下她,她也从未放弃过这个世界。可小骨对他过去所积累的怨,又不知何时才能放下?
花千骨见他凝神许久,也未回答,于是又轻声喊他:“师父,师父?”
终于白子画回过头看她,之后又递来一套木刻的本子,花千骨接过来一看,神情颇是敬畏地叹问道:“七绝谱?这是给我的吗?”
她口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一时顿悟般轻笑道:“这真的是医书吗?听起来倒像是乐谱、剑谱似的!不知道是不是跟《本草纲目》《千金方》差不多呀?”
白子画沉默了,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悔憾滋味,许久,在她探询的目光中,终于解释道:“小骨,这册七绝谱是长留至宝,书中包罗世间万象,不仅有剑谱、乐谱、药谱,还记载了食谱、画谱、诗谱、棋谱,你拿去好好修习,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
说完便自出去了,花千骨不由咋舌,这本小小的册子能记录这么多的内容吗?忙坐下来翻开一看,果然如白子画所说,书中各类条目,各色内容,应有尽有,而且这书由法术心念所控,异常奇妙。但奇怪的是,花千骨每读过一条内容,便觉得特别熟悉,并且一下就记住了,有时脑海中甚至会自动浮现出下一个字句。
她一面欣喜,也有所惊疑,该不会她前一世学过这七绝谱吧。
虽然如此,她依然乐此不彼,每天沉浸在书中的知识当中,特别对药谱中调香的制法感兴趣,又让村民带她到附近采摘药草。
一日她从外面回来,便听到村中传来孩童整齐的读书声,一些村民聚集在村长家旁的一间旧屋外。她忙走过去看,只见到屋院中摆放着几张小桌板小凳子,几个孩子齐排而坐,正摇头晃脑地背书。端坐于正前方的教书先生,正是白子画。
温润如碎玉的声音弥漫在院中,花千骨望着前方那个白衣身影,他身形依然冷清淡漠,眸中却隐含着一股水般的柔和。他看到她,微微点头。花千骨对上他目光,心中莫名地激荡了一瞬。
这样的白子画,是她所熟悉的尊尊诲人的师父,这样的他,又带着她所不熟悉的凡尘气息,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坠入凡尘的天仙?
花千骨想笑,却突然感到一丝心酸,正想去捋清心间的那丝情绪时,一旁的村长笑眯眯对她道:“小骨姑娘,我见白相公精通医术,学识不凡,只是稍微提到让他帮忙教教孩子们,没想到白相公这便置办起书院来了。那么多年来,村中从未有过正式的学堂,如今有了这瑞勉书院,是孩子们之福啊。真劳你好好替我们谢谢白相公,多谢你夫妇的帮忙!”
一旁孩子们的父母也对花千骨千恩万谢,令她一时很是不好意思。
之后的一段日子,花千骨在书院帮忙,上午是孩子们学习的时间,下午是村民们的看诊时间。她常常看白子画教习、问诊,看村民们拎着各种东西来答谢他,看他面色自如地与村民和孩童交谈。她空闲下来,坐在一旁看着他认真教学的侧脸时,有那么一瞬,心跳漏了一拍,一个想法突然涌上心头:白子画在这里做着这平凡的一切,该不会是因为她所说过的话吧?
姑娘们来找她,一起上山采草药,在一处陡崖旁,看到一株七绝谱中所录的罕见的仙草。她兴奋地飞奔过去,又小心翼翼伸手去够那株仙草,却在此时,旁边一处密集的草丛中窜出一条碗口大的巨型花蛇,一下便甩尾卷到她身上。
她尖叫一声,引得众姑娘回头来看,顿时被眼前的骇人场景吓得花容失色,四处奔逃。
有人连忙下山求救,有大胆一些的边跑边拾起地上的石头扔过去,却毫无解救花千骨的办法。
花千骨面色惨白,心跳加速,身子被勒得阵阵发疼,幸好这条巨蟒几次张开大口,却没有下口咬她。她按下心中的恐惧,死死掐住花蛇的脖子,然而时间过去越久,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弱,眼看快支撑不住。再过片刻,胸中更是气闷,喉中甜气一下上涌,吐出一口血来。
那蛇看见她嘴角留下的血迹,突然发了狠似的凑过来,竟把她的血舔掉了。
花千骨有些目瞪口呆,但下一瞬,却见那蛇双目突然发出紫红的精光,蛇身骤然变大,力气也突然增强许多,一时间差点把她勒得背过气去。
只听花蛇口中发出一声狂啸,身子卷着她竟腾空而起,一面张开血盆大口,似乎就要把她吞下肚去。
巨大的惊骇之下,花千骨倒抽口气,闭起双目,双手极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推在花蛇身上!
在这绝望之时,手中的蛇身骤然一松,她身子脱离了困境,从空中往下落去,就在将要掉入陡崖下时,便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中。
“小骨!”白子画焦急地唤着她,“小骨,你没事吧?”
等到安全立在崖畔时,花千骨才拍拍胸口,抬眼看向及时赶来救了她的白子画。
“师父!”她双腿发软,紧紧捉住他手臂,下一刻又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入他怀中,语带委屈又欣慰地说:“师父,我没事,还好你来救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白子画用微颤的双手轻抚着她,安慰道:“别怕!”
等花千骨完全镇定下来,他才一边用袖子擦拭她嘴角的血迹,一边说道:“蛇怪已经被我赶走了。它本来是在此守护仙草的精怪,因为得了你的血,才会突然法力增强,变得如此强大。”
“我的血居然那么厉害吗?”花千骨满头问号,但因为心中惊甫未定,无法细想这个问题,只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好。”白子画抱起她,往山下走去。
两人下山时,遇到了一路追来帮忙的村民,见他二人安然无恙,又听说白子画把巨蟒赶跑,不由得一阵欢呼,且对白子画更加崇拜起来。
花千骨受到惊吓,回到村中,便陷入昏睡中,直到第二日才清醒过来。
“小骨,你今日觉得怎样?”白子画一直在旁悉心照料,此时见她转醒,便端来一碗清粥:“先吃点东西吧。”
花千骨昨夜一直做噩梦,这时见白子画有些忧心,只仰起头微笑道:“师父,我已经没事了,只是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肚子好饿。”
说完,若无其事地接过那碗粥喝起来,白子画没再说话。
等到她把粥吃完,白子画问:“小骨,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喜欢啊。”花千骨口中这么回答,心中却为白子画问这样的问题而感到一丝不解。
“若是可以,为师愿希望可以永远陪着你,一生一世住在这里,过你想要的平凡的日子。为师再也不想失去你,也不想与你分开,你若是喜欢这里,我们便在这里生活,你可愿意?”
花千骨闻言,一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