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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


  •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每天想的看的甚至厥过去之前抱的都是拉比,所以这次也理所当然地梦到了他。

      说来还要感谢罗德,要不是她强按头地给我看了那么多拉比的记忆,我这梦哪儿来的这么丰富的场景素材。

      ——是的,我梦到了拉比的童年。

      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只跟屁虫,亦步亦趋地跟在亦步亦趋跟着书翁的小拉比身后,在一眼都望不到头的麦浪和漫天飘飞的蒲公英中,看着他小小的脸上洋溢着憧憬和期待,澄碧的眼睛宛如一泓映着星星的湖水,清澈,明亮,又闪闪发光。

      好景不长,美好宁静的画面很快破碎。深浓的夜色如潮水般漫过头顶,我尚还来不及反应,就一脚踏进了深夜的港口。远处的客轮熊熊地燃烧着,滚滚浓烟被风卷上深黑的苍穹。我回过头,看到深红的火光映在小拉比那张仓皇又茫然的脸上,而原本澄澈明亮的碧意深处,涌起蔽天大雾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裂开一条缝。

      场景就这样不断变换。

      我看到拉比去到一个又一个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和很多人接触,和很多人成为朋友,又和很多人告别。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自然,眼底的情绪却越来越淡漠。有太多太多的人在他的生命中来了又去,从鲜活到平淡,最后尽数化为纸上的墨迹,被名为“历史”的洪流所吞没。

      写字之人不会与笔下的墨迹进行交流,更不会因墨迹的一一消失而感到心痛。

      蕴藏着勃勃生机的澄澈湖水,终是变成了冰冷而无机质的琉璃玉。

      ——他终是舍弃了心和归宿,成为了一具载满情报与记录的躯壳。

      直至他来到教团。

      拉比初来教团的那个晚上,因为书翁和科姆伊要进行某些书人一族与梵蒂冈直属军事机构之间的私密对话,他一个人闲极无聊,在地下河道的岸上转了几圈后,懒洋洋地靠上冰冷的墙壁。

      壁灯昏暗的烛光微微摇曳,于他的侧脸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他定定地盯了虚空许久,忽地合上眼,淡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也短暂地摘下了率性轻浮的面具。

      我知道,他这是想在结识新的记录人物之前,得到片刻的喘|息。

      只是看着这样的拉比,我却蓦地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叫他的名字。

      “拉比。”我也真的叫出了声。

      可能因为这本就是我的梦,我的所思所想皆会成真,这声轻唤还真的传入了拉比的耳中。

      拉比却仅仅是睁开眼,朝门的方向瞟去一眼,便没了下文。

      我又叫:“拉比?”

      没反应。

      “拉比拉比拉比——”

      还是没反应。

      他该不会……忘记自己已经换名字了吧?

      我又不太想叫他之前的名字,只好一直锲而不舍地、就跟叫魂儿似的叫“拉比”。就这样一连叫了二十多声,拉比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当即警惕地环顾四周:“谁?”

      接着也不知都脑补了些什么,脸色唰地一变:“哇啊!该不会是什么幽灵吧?”

      我:“……”

      你才幽灵!

      “欢迎来到梵蒂冈直属对恶魔军事机构——黑色教团,”我清清嗓子,大言不惭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教团的守护神。”

      “守护神?”拉比睁大眼。

      “没错,就是冥冥中守护着整个教团气运的那种……伟大的存在。”

      “噫——那不还是幽灵吗?”拉比看上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就不能把我当成那种突然出现在主角面前,一看就特别温柔善良的精灵什么的吗?”

      你又不是没看过那种小说,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有的没的只要是书你全都喜欢吗?

      拉比:“……”

      “多说无益,其实我这次在你面前显灵,主要是为了帮你们一族算算未来的。”我干脆放飞自我了,“怎么样?想知道未来都会发生什么吗?”

      “不想。”

      “很好,就知道你想,虽然李娜……虽然遥远的东方有句古话叫天机不可泄露,但既然你都这么想知道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什么嘛,这种事还带强按头的啊。”

      拉比一脸微妙地靠回到墙上,过了几秒,无可无不可地开口。

      “嘛,那你就说说好了。”

      其实这时候的拉比还不太会掩藏自己身上的刺,远没有两年后的他来得自然和柔软。虽然表面上漫不经心似的环着手臂,眼底却藏着深深的戒备与冷漠。

      “你都想知道什么?”我问。

      我以为他会问那种教团最终会不会取得胜利,又或者自己以后有没有顺利继承书翁衣钵之类的问题,却不想他一开口就直奔着——

      “有了!”拉比以拳敲掌,“不如就先说说这地方有没有很多漂亮的大姐姐吧?现在没有的话,以后会有吗?”

      我:“……”

      “死心吧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我面无表情地答。

      “啊啊,真扫兴。”

      “扫兴什么,你可马上就要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知道吗?”我不高兴地脱口而出。

      “什、什么人?”拉比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命中注定的人,”我着重又强调了一遍,想着反正是梦,还特意给他加了个注解,“就是那种会陪着你一起旅行、一起吹风、一起自焚、还有一起跳崖的人。”

      “……前半句听着还算正常但后面的这都是些什么啊?”他满脸都写着不信,“自焚?跳崖?我又不傻!”

      ……你可不就是傻吗。

      “那些都不是重点。”

      “是重点啊!”

      “重点是你都不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吗?”

      拉比微妙地卡了下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说。”

      “她叫塞西,”我力求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非常适合搞大事的氛围,“塞西莉亚·玛利安。”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冠上师父的姓也不尽然是坏事,起码听上去很好听啊。

      拉比显然没想到会真的得到一个确切的名字,微微怔愣,不确定地重复:“塞西莉亚·玛利安?”

      “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的熟悉感?”

      “……并没有。”

      “没关系,反正很快就会有了。”为了切实影响到这个梦的后续走向,我简直是不遗余力地给他下暗示,“还有直接叫她塞西就好,不要叫全……”

      我话音一顿,忽听身后传来了细微的拨水声。

      循声而望,就见稠浓的黑暗深处不知何时转过一点颤巍巍的昏黄光亮,随着暗色水纹的一圈圈扩散,有小船由远及近。

      船前摇桨的一如既往是穿着米色风衣的探索人员,而船尾处,则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团服,一边抱着行李箱,一边脑袋向前一点一点,昏昏欲睡着的……嗯?

      ——昏昏欲睡着的我?

      我踮脚看了看,发现还真的是我。

      还只有16岁……的我。

      等等,问题是我那会儿这么不注意形象的吗?

      可能因为刚经历完一场恶战,打绺的金发凌乱地披散着,没什么精神的灰眼睛直到船快靠岸时才微微眯开,抱着行李箱的手臂上缠满纱布,脸上的伤却没怎么处理,就那样任由皮肉狰狞地外翻着。

      还真有点……不太好看。

      啊,她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完了,这下更不好看了。

      “——噫!好可爱!”然而,就在我震惊于自己当初的不修边幅时,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

      ……可爱?谁?我?你瞎了吗?

      “金发欸!虽然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果然超可爱的啊!”

      你夸都夸了为什么还非要加上前面那句啊!

      我心情十分复杂地转过头,就见拉比飞快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随即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屁颠屁颠地冲下台阶,特别主动地向一脸懵逼的“我”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我叫拉比,是今天刚来报到的驱魔师!”拉比说着,另一只爪子也伸了过去,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上来就是一个极为自来熟的亲切笑脸,“这位可爱的小姐,今后我们就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啦!请一定多多指教哦!”

      看吧!我就说自己没记错,他是真的有一把握住我的手夸过我可爱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虽然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这不是相当热情的吗?那我究竟是怎么做到把这么一手好牌给打烂的?

      初始好感这么高,都能被我送花送到看见我就跑?

      他这到底是有多不喜欢主动的类型啊……

      我一时半会儿,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自我怀疑中。

      再看那边,拉比已经开始殷勤地问“我”的名字了。

      “我”盯着他看了看,刚要回答,就被站在船上的探索人员提醒了一句:“抱歉,塞西大人,这次的任务比较特殊,须得尽快向室长汇报才行。”

      “我”了然地点头。

      拉比却一愣,顿了顿,试探地问:“塞西莉亚……玛利安?”

      “我”诧异地转向他:“你知道我?”

      拉比的脸上闪过无尽的茫然和懵逼,呆了几秒,才掩饰什么似的草草点了下头:“那个,刚才在里面,好像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好巧啊。”

      “这样啊。”

      可能因为还没喜欢上,“我”毫无深入话题的打算,简单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毫无留恋地说了回见。

      末了,还不忘强调:“以后直接叫我塞西就好啦。”

      拉比:“啊……好。”

      “我”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完成接引任务的探索人员也再度划着小船离开,徒留拉比一人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是她,是她,就是她。”本着认真负责、有始有终的工作态度,我连忙飘过去继续下暗示。

      拉比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啊?”

      “作为教团的守护神,我,无处不在。”我理直气壮地答,“不过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在想……不是,竟然还真有这么个人的吗?”

      “当然有了,不都说了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嘛。”

      “……信你才有鬼。”

      “别不信啊,”我忍不住围着他打转,“你听我跟你说,别看现在还没怎么样,但你以后可喜欢她了,她一不在你视线范围之内就忍不住去找,一时半刻都离不了。”

      拉比:“……”

      拉比显然没信,刚斩钉截铁地说了句“不可能”,门那边就出现了书翁的身影:“真是的,一会儿不盯着就到处乱跑,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些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拉比迟疑了下,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跑了过去:“来了啦!”

      我刚要跟上去,所处的地下河道却轰然破碎。裹挟着麦香的风倏忽吹过,我茫然地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麦田中。

      可问题是……拉比呢?

      我这个梦,不是围绕拉比展开的吗?

      我还想看看内心被种下暗示的拉比和梦中的“我”之间,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呢。

      谁知我四下找了找,非但没找到拉比,反而来到了之前在罗德制造的梦里见过的那座宅邸前。

      ……什么情况?我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我心里微微有些发毛,转身刚要离开,却忽听宅邸中传出了一段熟悉的旋律。不多时,伴随着那段动听的旋律,有温柔的女声轻轻哼唱起来。

      那歌声轻柔而和缓,仿佛能抚平一切的恐惧与悲伤,却不知怎么,越听,越让人隐隐生出想要流泪的感觉。

      下一秒,我倏地睁开眼。

      然后才意识到那并不是梦,而是自己真的听到了歌声。

      我下意识动了动。

      嗯?怎么浑身酸疼酸疼的,还完全动不了?

      我眨了眨眼,待大脑彻底褪去那股刚从梦中醒来的僵直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拉比死死箍在怀里。他一手横在我的腰间,一手把我的脑袋按于胸前,纵使早已失去意识,也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就是箍得好紧,我都快要透不过气了。

      我转了转,又拱了拱,费力地把拉比的手拿开,这才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缓了缓,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一边飞快检查了下他的身体。

      还好。

      虽然看上去相当狼狈,脸也脏了,衣服也破了,但万幸并未受到什么致命伤。

      紧绷的神经一松,疲惫便如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我一个没撑住,向前一扑,再度趴回到拉比的胸口。

      这回我趴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起,抬头望向天空。

      这里的天空好似永远不会变,依旧是那种仿佛被水冲洗过一般的湛蓝,明净得都有些晃眼。

      本应沦为战场的塔楼却早已恢复如初,塔尖所在,更是时不时就有成群的白鸽划过。

      而塔楼下方,所有被深渊吞噬的部分也都跟倒放似的,相继复归原位。

      乍看之下,俨然几个小时前的那场浩劫,自始至终,从未发生过一样。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也在这一刻愈发清晰起来。

      我闭上眼,微微仰头,只觉得胸口莫名有股哀恸徘徊不去,恍惚间,竟感到体内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在悄然地流淌,涌动,呼之欲出。

      “塞西……?”

      我刹那惊醒,睁眼去看。

      就发现躺在地上的拉比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茫然,过了数秒,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随即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跟被什么给烫到了似的错开了和我相交的视线。

      但他很快就整理好思绪,按着太阳穴坐起,环视一周。

      “嘶,这里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是已经……”

      我一脸郑重:“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命不该绝吧。”

      拉比不置可否,起身走了几步,扶着石柱向下望去:“先前消失的街道也全都恢复了原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段旋律是什么?”

      “对了塞西,”思及什么,拉比回过身问我,“你刚刚……在唱什么?”

      ……原来我不小心给唱出声了吗?

      我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就是跟着这个歌声……哼哼的啊。”

      拉比却一愣:“歌声?什么歌声?”

      “就是这个啊。”我不明所以地指指天空。

      “可是,”拉比张了张嘴,“不是只有钢琴声的吗?并没有……什么歌声啊?”

      什么……?

      我心中倏地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你听不到吗?”

      拉比定定地和我对视几秒,问:“塞西,你听到的那首歌,歌词是什么样的?”

      趁着那个温柔的女声还没消失,我火速复述了几句。

      “……听起来像是首摇篮曲。”拉比重新回到我近前坐下,“问题是,为什么只有塞西能听到?”

      “难道……是和性别有关?”

      “你的意思是只有女孩子能听到?什么嘛,还带这样的吗?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也可能是看我比较顺眼?”想起梦中他对我的评价,我一时没忍住,特不要脸地开了个玩笑,“因为我长得比较可爱?”

      可能自己夸自己实在太过羞耻,拉比都看不下去了,怔忪过后,猝然别过头,第二次错开了和我相交的视线。

      我:“……”

      这人好像从醒来开始就一直不太对劲。

      “拉比,”我偎蹭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口,“你怎么了?”

      “啊……没怎么啦。”拉比侧过头,安抚地冲我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目光触及我身后的某一点,又极为自然地把嘴给闭上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捂着脑袋坐起的乔治。

      ……等等,这人该不会一直都在我们身后的吧?

      因为太过关注拉比和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声,我竟然全程都没注意到。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我忽觉露在外面的小臂一疼,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然本能地操纵血液凝成细针,眼看就要朝乔治的方向横扫而去。

      我骇了一跳,连忙刹住念头,同时一把拽下衣袖,遮住了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

      好在拉比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没能察觉到我的小动作。

      我心有余悸地平复了下心跳。

      缓了缓,再去看,就见拉比早已飞快调整好状态,顿了顿,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也不知道亚连还有李娜莉他们怎么样了,”他似乎不太想在乔治面前过多讨论“只有我能听到来自空中的歌声”这件事,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我们还是快点去找吧。”

      我张了张嘴,余光瞥到走过来的乔治,不自觉地把袖口又往下拽了拽。

      然后点点头,说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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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强迫症终于断断续续地修完全文了,三次忙成狗,开始存稿下一本(_ _) 下本想写晨曦公主或天行九歌,肯定是这两本之一,大概率先开晨曦。 奶一口预收: [天行九歌/秦时明月]去他的意难平 [晨曦公主]磨刀霍霍向绿龙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