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洁》茶深

3、第 3 章

　　3.

　　林赐又问了几个路人，东拐西拐找到了一台ATM机。他没了手机，自然也没有银行发短信通知到账，他疑心宋清嘉没那么快，原地抽了根烟等了一会儿，才把卡插进去先查了查余额，卡内刷刷多了一万块。林赐愣了一下，他感觉自己一生都没在卡里有过这么多钱，他想了想，取了五千出来卷进裤子口袋里。

　　他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径直去了机场。春运的大半夜的，候机大厅还人头涌动，人人睡意朦胧，行李堆了一地。他被告知最近去A市的两班机票都卖完了，他可以买到的最早的一班是明天的七点半。

　　林赐把口袋里还热乎的现金掏出来刷拉拉点好买了票，零钱去买了杯咖啡，坐在椅子上等待天亮。林赐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高高的灯火通明的天花板干瞪眼，他来来回回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睡眠时间就更少了，捧着咖啡一坐下来就有点迷迷瞪瞪的，可他总觉得候机大厅的空调太冷，怎么都睡不着。

　　“请问我可以坐这边吗？”一个估计是出差的上班族问他。

　　林赐猛然惊醒，连忙说：“呃，你坐。”他把他的围巾拢到自己身边。他正好坐在了有充电口的地方，他现在估计是全机场最不需要担心手机电量的人了。他挪了挪，继续迷迷糊糊地打盹。

　　上班族感激地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了。

　　林赐正闭着眼睛做着一个很不舒服的梦，只记得很累很累，在梦里不停地上坡下坡，像是在追些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些什么，他一边跑，一边觉得疲惫不堪，不断强迫自己撑开眼睛。这时他突然被人推醒了，上班族对他笑了笑，说：“开始登机了。”

　　宋清嘉习惯性七点钟准时起床，他淋了一个浴，收拾好散落满地的衣物，穿好西装打好领带，下楼付房款的时候顺便给那位点了一份早餐，开车径直去了公司。

　　“宋哥今天也来啊，还来这么早。”他们组的小姑娘很是惊喜。

　　宋清嘉笑笑，“我就估计着你们昨天就没做完，我不来还能怎么的？”

　　“宋哥人真是太好了！”工作组里的小姑娘们欢呼。

　　“对了，吴桐今天是回来了是吧，”宋清嘉低头翻着他们的文档，“你们今天做完就可以直接和他对接，让他们组也分担一点，不然任务大头老是压在你们身上也不行。”

　　他想了想，问：“吴桐今天上班吗？”

　　“上的。”坐在隔壁的同事说，“公司虽然是有假，不过他那种工作狂，估计刚下飞机洗了个澡就又来公司了。”

　　宋清嘉点头，说：“那我去找他说说。”

　　吴桐果然已经在公司忙了，宋清嘉看着他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问：“睡了几个小时啊？”

　　吴桐笑笑，“一会儿就忙完了，不然老是拖着不好。”

　　宋清嘉说：“一会儿你搞定这个赶紧回去吧，剩下的我收拾。”他问，“B市那事儿怎么样？”

　　吴桐说：“还能怎么样，上面也妥协了呗，本来就是我们不占优势的事儿……对了，”他敲着键盘的手停了停，悄悄往宋清嘉身边凑，“诶，我回来的飞机上遇见一人……”

　　宋清嘉抬头：“谁？”他调笑道，“目下无尘的吴工居然也有艳遇的那一天啊？”

　　吴桐想了想，说：“其实是不认识的人，不过……”

　　宋清嘉有点了悟，道：“一见钟情？”

　　“什么一见钟情不一见钟情的，”吴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就觉得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合眼缘的……”

　　宋清嘉笑着听他说。

　　“你知道我这性格……”吴桐是个老实人，让他搭讪，恐怕比登天还难。

　　宋清嘉看他局促不安地又是端水杯又是挪鼠标的，“我倒想看看是怎样的姿色入得了你老人家的法眼。”

　　“我就看看，你就别取笑我了，”吴桐笑道，“不过他是真好看，我看了老半天，他跟别人不一样……”他羞涩地笑笑，掏出手机，点开了相册，“我偷偷拍了一张——应该不犯法吧？”

　　宋清嘉定睛一看，愣住了。吴桐那张照片应该是在候机大厅拍的，拍的是一个青年低着头窝在椅子上沉睡的侧脸，睫毛很长，毛绒绒的围巾把他的脸遮了一半，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清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人我认识。”

　　吴桐瞪大了眼睛一把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

　　“他是我高中同学啊，都是X中的，你居然都不认识他？”

　　林赐浑浑噩噩从飞机上下来，困得有点想吐。他打了个车回住处，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套二，纪明和他是一个公司的，本来就是室友变情侣的关系。他拧开住处的门，忍着恶心往里走，鞋架上是他和纪明的鞋子，客厅里纪明的篮球和拳击袋还没收好，电视柜上两人的水杯还放着，更不要提洗手间卧室，林赐脑子嗡地一热，外套都没有拖，直接径直走到卧室从床底翻出行李箱就开始往里胡乱塞东西。

　　他塞了没几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子里一刺一刺针扎一样地疼。他仰头倒在地上，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况且那床都不知道纪明有没有带人回来滚过，他犯恶心。

　　林赐胳膊搭在额头上，觉得自己估计是感冒了，大半夜在江边吹了那么久的凉风，又在机场再吹了一阵。他挣扎地爬起来去翻电视柜的抽屉找药，发现药盒上标志的保质期早就过了。
　　他心想，天亡我也。

　　林赐站起来去厨房，拿起水杯拧开水龙头，灌满了水一饮而尽又躺了回去，自暴自弃地想，如果他在这个出租屋死了，那么等外面那些人过完年，先发现他的尸体的，是房东，还是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