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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第七章
      秦瑟瑟和齐烈成了同学,她上初一,他上高一。从秦园到学校骑车只要五分钟,走路需要一刻钟。齐烈有一辆老式的二八男车,又重又大又高,同班男同学搭他的顺风车回家,也不等减速,飞快地就跳下来,往前连冲带栽地跑出五六步才停住,大声说:“谢谢啦!”齐烈十六岁就有那么大的个子,腿轻轻一掂撑在地下,朝同学招招手,转身扬长而去。
      秦瑟瑟看着从身边骑过去的自行车,抿抿嘴唇。他却猛地捏刹,嘎吱一声响,然后转过头朝她看了看。虽然同住一个院子,毕竟年龄差了三岁,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看什么看?秦瑟瑟这样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已经很懂得什么叫矜持什么叫羞涩,把头一埋继续往前走,被齐烈的车轮挡住。抬起头想质问,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居然毫不犹豫飞快地解开衬衫扣子,脱下衣服来递给她,脸上微红地对她说:“喏,扎在腰上!”
      什么呀!秦瑟瑟咕哝一句别开眼睛。他衬衫底下什么也没有,光着膀子。
      “拿着!”齐烈声音有点大,秦瑟瑟绕个圈子捂着书包想跑,被他一把拉住。
      “你干嘛!”秦瑟瑟瞪他,齐烈有点好笑,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跨下车来,停好自行车,也不跟她多啰嗦,抖开衬衫伸出胳臂就扎在了她的腰上。白色的衬衫,罩在她白色的裙子上面。贴得最近时他在她耳边低语一句,秦瑟瑟的脸上顿时象点着了一把火。
      他光着膀子,拍拍她的头,推起车子继续往前走,她没有跟上,齐烈笑着又拍拍车后座:“坐这儿,我带你回家。”车子太高她跳不上来,穿着裙子又不能叉开腿,最后的结果是坐在了车前的横杠上。自然很紧张,两只手紧紧握住车龙头,身子伏得低低的,可也难免碰触到他赤裸的皮肤。
      风顺着她的脸颊吹到他的胸膛上。那种汩汩的流淌,一旦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止息。
      一样的风,有他的时候那么温暖,怎么现在这么冷?秦瑟瑟站在和齐烈初遇的门廊上看向秦园大门的方向。什么时候那里才会再跑来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告诉她,来,我带你回家。

      晚上就住在秦园。一整夜站在窗前,看着,回忆着。齐烈还活着的这个消息太过突兀,秦瑟瑟始终没办法彻底相信。杜审言说他在北京,他变了很多。可是谁又没有变呢?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可能还是那个十八岁傻乎乎的女孩。
      到底是谁让他们分开?
      有人轻轻敲门,杜审言出去一趟买了点吃的东西和洗漱用品,冲杯咖啡拿只面包上来,秦瑟瑟哪里有胃口,笑着接过来放在桌上。桌子上一尘不染,丝毫看不出已经许久许久没人住了。秦瑟瑟知道是杜审言一直在料理这个空荡荡的花园。
      “早点休息吧。”看出秦瑟瑟的倦意,杜审言告辞出去。
      “杜叔叔!”她出声喊住他,看着血脉相连的亲人,悲意再度袭来,“杜叔叔,我……我该怎么办?”

      回到家已经过了中午。沈天宁上班去了,沙发前面茶几上放着一只纸折的青蛙还有两块巧克力。秦瑟瑟坐进沙发里,拿起巧克力剥开咬了一口,手在纸青蛙屁股上轻按一下,青蛙往前一跳。
      想想发个短信过去,“我到家了”,然后裹着被子睡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怎么睡得那么死,睁开眼沈天宁就躺在她旁边,搂着她,也闭着眼。心里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呼吸平稳,有淡淡的烟味。
      慢慢伸手想抚他的嘴唇,刚触未触的时候,沈天宁猛睁眼,嘴巴也大张着往她手指头上咬来。秦瑟瑟惊呼着缩回手,他大笑:“哈哈,吓到了吧!”
      “天宁。”
      “干嘛!”沈天宁板起脸,“好你个秦瑟瑟,一声不吭把我甩那儿,跟别的男人跑了!”
      “什么呀!”秦瑟瑟强笑着,“什么别的男人,杜叔叔他……”
      “他怎么?”
      “他……”她看着沈天宁,踌躇着该不该告诉他。并不只有这一件事,瞒在心里的其实很多。沈天宁绷不住了,揽住她,在她腰上捏一下:“你当我傻子呢,我早看出来了。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爸爸,你说实话,那个杜审言,是不是就是你老爹?”
      “你怎么,”秦瑟瑟张大嘴,“你怎么看出来的?”
      “还用看?老头盯着我的样子那叫一个毫不留情,好象我偷他几百万似的。这年头除了老丈人看女婿,哪有这样看人的?昨天你和他,是不是因为我吵架了!”
      “天宁,你……”
      “也没什么,瑟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老爹现在看不上我那是因为不了解我,兄弟以后一定好好表现,总有一天要打动他的芳心!”他嘻嘻笑,又在她腰上捏一下,“就你,我不也攻下来了吗。”
      没有心情,但他手伸进衣服里的时候,秦瑟瑟没有避开。他在她胸口抚摸着,停住,喉咙里清楚地咽了一声:“起来吧,饿了,吃东西去。”
      和杜审言又通过几次电话,他没再提起齐烈的事。春节前几天秦瑟瑟在电话里跟他说,反正自己没时间回去,他要是还想办画廊,就自己到秦园去吧。
      年底沈天宁本来就忙,再加上他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一年到头总得陪陪老爸老妈,所以一个星期只能回来住两三天。他让秦瑟瑟跟他一起回家过年,邀请了好几次,她都没答应。春节于别人是节日,于她却是个祭日。不过现在知道了齐烈还活着,这个祭日倒不知道该祭奠些什么了。一个人归一个人,还是弄了几个菜,买瓶红酒。她住的楼层高,席地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到处是放烟火的,这一丛灭了,那一丛升起。
      额头倚在玻璃上,看到烟花盛开的背景里,自己并不清晰的眼睛。红酒在杯子里摇来晃去,漾出深红色的光晕。轻轻在玻璃上叩击一下,自己和自己干杯。那双红色的嘴唇,现在想念的是什么人?
      她的眼睛旁边,悄悄睁开另一双眼睛。也是除夕夜,那么冷,他站在楼下对她挥动手里的焰火棒。
      “瑟瑟,下来放焰火!”
      好多种焰火,拿在手里往外喷彩珠的,满地打转的,喷泉式样的,还有那种惊天动地的二踢脚。第一次见到他抽烟,深吸两口然后把红红的烟头凑过去点火。他胆子特别大,二踢脚拿在手上放,轻轻捏着,点着火以后伸直胳臂,直到它嘭地一声飞上天去。那么巨大的响声,她捂着耳朵抬着头,笑得无忧无虑。
      明明灭灭的火花在年轻的眼睛里闪烁,轻眨眼睛,然后看向他。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话,她没有听清楚,笑着追问。可是他死活不肯再开口,逼得急了,干脆再点几根二踢脚把她炸到一边捂耳朵去。
      终于还是有安静的时候,她始终没有忘了他的那句话。她熟悉他念出自己名字时候的唇形,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分明就是‘瑟瑟’,可前头呢?
      零点已经过了,寒冷的新年时刻里,她翘着嘴角,追问那个目光闪烁不定的男孩,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

      十点多钟门铃却响了,沈天宁捧着一大束花伸出笑脸。
      “你怎么过来了?”
      “吃完年夜饭了?”他看看杯子里的红酒,“还挺滋润!”
      秦瑟瑟找花瓶灌水插花,他端起酒杯抿一口,往外看:“又过一年喽,又老一岁。”
      “你还嫩着呢,小伙子。”秦瑟瑟捧着花瓶在屋里转好半天,最后放在书桌上。
      “我,还,嫩,吗?”沈天宁拉过她来,往她身上蹭蹭,暖昧地笑。
      秦瑟瑟忙推他:“去你的。”
      “怎么啦,好几天不来,你就不想我?”他嘿嘿地乐,动作渐大,秦瑟瑟笑着在他脸上亲一下:“别!那个什么,今天我那个来了。”
      沈天宁天打雷劈一样震惊地做出个夸张表情,痛不欲生地向后倒进椅中:“完了完了,怎么这么巧!”
      秦瑟瑟踹他一脚,他薅住她:“怎么办,那你怎么补偿我?”
      “你说想要什么补偿?要么你喊一声姐姐,姐姐给你包压岁钱。”
      沈天宁坐着,她站在他身前,低下头,看着他晶晶亮的眼睛。他咳了一声:“压岁钱就算了。你要真心想补偿我,就嫁给我。”
      “去你的吧!”秦瑟瑟笑着要走开,他按住:“跟你说真的,别嘻皮笑脸!”
      “真你个头!”秦瑟瑟拍拍他头顶,“小盆友,要乖喔,姐姐给糖你吃。”
      “我们的事我跟爸妈说过,他们都很高兴,催着我们俩早点儿把事办了。”
      “说什么呢你。”秦瑟瑟有点脸红,“这才……咱们这才……几天啊,你就想这个了。”
      “几天?”沈天宁没笑,“瑟瑟,八年时间,还不能让你了解我吗?还不够长吗?”
      秦瑟瑟笑不出来,看着他。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是不是又是一只华丽的泡影。一次又一次以为终于等到命运的垂青,却不料她只是个薄幸人,撩弄一下,激起几分期望,然后翻脸无情。
      她只能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自己期望的。
      “天宁,”她说,“天宁,可是你,真的了解我吗?”他想说话,秦瑟瑟按住他的嘴唇,“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的家人,我的过去,你都知道吗?”
      “家人是家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瑟瑟,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
      现在的你。
      难道真的有一道鸿沟,可以彻底地把生命截成两段,一段永远抛在脑后,一段光明正大地继续下去?
      秦瑟瑟两只手抚住他的脸,他的胡茬没刮干净,刺在手心里,背脊上一阵阵地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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