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凤其鸣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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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你看这是什么？刚才有人送来的！”
一大早，沉香就欢呼雀跃，拿着一封信在赵月蓉面前兴奋地摇晃着。赵月蓉好不容易从她手中拿过信，拆开来看，竟是李青莲写的。
“月儿，我在乌浑一切安好，上次一别竟一年矣，未知月儿近来过得如何？乌浑确如所说，天广任鸟翔、地阔牛羊驰，乌浑之人皆身强体壮，精射艺、喜饮酒......遇事种种，虽愿一一细说，奈何纸不胜情......”
知道李青莲在乌浑过得好，信的字里行间透露的尽是欣喜之情，赵月蓉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自己本担心她无法适应乌浑恶劣的天气，宫中有不少难以相处之人，可李青莲对于这些事一件也没提。
“夫人，你看这些！”
沉香说着，将一个精致的螺钿红木盒放在桌上，盒身刻着雁南飞之景，盒上是美人赏春之图。盒子里面，装着许多珍珠首饰，多是域外之物，尤其是一颗粉色的珍珠钗，表面似有淡淡的光，看得人十分喜欢。
“这是哪里来的？”
“是送信的人一起送来的！”
赵月蓉翻了翻，拾起一对银嵌的珍珠耳坠，朝着沉香耳下比划。又拿了些首饰，装进小木盒里，用丝绢包好，匆匆写了一封笺。
“好妹妹，烦你走动一趟，将这些送去尚书府，给我娘和大嫂。”
沉香拿着耳坠，点头说道：“这个送到哪里？”
赵月蓉笑了笑道：“公主说，这耳坠你一定喜欢。”
看着沉香离开了，赵月蓉从盒中拿出了两副玉镯，想了想，放回去，又拿了起来，用丝绢包着放进怀中，朝着偏院走去。
院里，乔语诗正颇有兴致地抚着琴，是《诉衷肠》，琴声宛转依依，似是诉说着内心的情丝。
“几日不见，姑娘琴技又有进步，一曲《诉衷肠》听得人倒向往起江南水乡、四月飘絮来。”
赵月蓉笑着说道，对方只是浅浅一笑回应，将她请进了屋。二人饮了一道茶，只是寒暄了几句，便又沉默了下来。
“这些，希望姑娘喜欢。”
赵月蓉说着拿出了怀中的首饰，推到了乔语诗的面前。乔语诗打开丝绢，看见两对玉镯，愣了一下，她看着赵月蓉笑着道谢，脸上的表情看着却像喜不起来。
“夫人如此破费，我怎能不喜欢。”她细致地将玉镯包好，想让碧荷放起来。
“小姐，这镯子像是域外的上品，就算是一块也价值不菲。”碧荷盯着那两对玉镯，脸上的表情颇为羡艳。
这话是她自言自语，却更像是说给赵月蓉听的，像是在指责质问她镯子的来历，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是玉华公主托人带回来的。”赵月蓉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太后的六十大寿快到了，眼下域外贺寿进贡的使者纷至沓来，公主便托人带来了些域外新奇的首饰。”
听见是玉华公主托人送来的，乔语诗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地说道：“能得公主惦记与喜爱，让人甚为羡艳，多谢夫人厚爱。”
“姑娘不必客气，我今个儿来，其实还有件事相托。”
见赵月蓉听了下来，等着自己回话，乔语诗说道：“夫人直说，我不过微薄之力，何敢让夫人相托。”
“姑娘精通乐府，玉华公主自幼喜爱这江南小调，也曾习得一二，我想为公主选支竹笛。对此我并不精通，想来问问姑娘选笛时要注意些什么。”
“如此小事，我尽当全力。”乔语诗沉思了片刻，笑着说道：“怀州之竹所制的笛子吹出的小调最为动听，我恰好认识位制怀州笛的隐士，夫人若是不嫌弃，我愿做媒。”
赵月蓉本还有些犹豫，对方又夸赞了一番那位隐士，说是不同于一般的商人，喜结交友人，是位雅士。犹豫再三，她决定先去看看情况。
乔语诗说这前朝曾有位制笛先生，名叫凤鸣，世代居住在怀州，生长在竹边，像是和竹子融为了一体，吹的曲子使人身临其境。只可惜战乱之时，这位先生不知了去向，其家也断了后，笛便失去了怀州一脉。近年来，怀州突然多了制笛之人，自称凤鸣之后，引得世人趋之若鹜。
“姑娘何以认得此位高人？”
赵月蓉跟着乔语诗，来到宁州城外，一间古朴的寺庙前，说是一间寺庙，里面的香并无多少，也并没有人来。
“偶然认得的。”乔语诗淡然地说着，看了赵月蓉一眼，以为对方是不相信自己，接着说道：“家父......生前最喜乐府，这位先生也是慕名而来，知道家父已去多年，便辗转找到了王知府，说是家父生前曾有一篇论乐府之文寄放在他那里，他说了自己的身世，正是凤鸣的后人。”
小小的房子里，一位中年男子正焚香而坐，闭目养神，长发束起盘腿而坐，他身旁的墙上，挂着一幅竹林的画。
“不知有客来访，有失远迎。”男子忽然开口说道，他笑着行了一个礼，看表情，他对乔语诗甚是熟悉。
“是晚辈突然拜访，未曾告知先生，望先生见谅！”乔语诗回了一礼，接着说道：“这位是......裴夫人......夫人，这位是许先生。”
许先生听到是“裴夫人”，笑着说道：“没想到是裴夫人，怎么没见到裴校书？”
原来裴玉佑也认识这个人，赵月蓉有些吃惊，想必他是通过乔语诗认识这个人的，她在脑中仔细回想着，裴玉佑和乔语诗之间，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裴大哥有事未来，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拜托先生。”
乔语诗将玉华公主之事告诉了许先生，他倒是没有任何回应，看着赵月蓉笑了笑道：“我许岚一生谨尊祖上之训，有三件事不做：不结交权贵、不为官为商、不为皇室制笛。夫人之事，恕我无法做到。”
许岚说完，朝着赵月蓉又行了个礼以表歉意。她回头看了一眼乔语诗，对方倒像是早已知道一般，双眸盯着她，像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赵月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即便是宫中，亦有真心爱笛之人，若是先生遇到一位知己，恰是皇室，先生将如何处之？”
“哈哈哈——”许岚没想到赵月蓉会反问他，大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夫人此言差矣，乐曲当以载情为佳，世人汲汲于器物，反而忽视了曲中之情。自然之风穿林而过，难道不是世间最美妙的乐曲？”
这话说的赵月蓉无言以对，她本想再反驳许岚的话，对方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笑着说道：“若是夫人非要得到此笛，倒是可以以钱购之。”
“多少钱？”
“黄金万两！”
赵月蓉知道许岚是故意说个高价为难她，恐怕是无法在这里得到什么怀州笛了，她朝着许岚笑了笑，屈身行礼道：“听闻先生为世间难得之雅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有千年前处士之风，我的话不过是班门弄斧，不免自惭形秽，让先生笑话了！”
“哪里哪里，夫人与公主情义至深，只是许某有家训在先，实在是无法满足夫人的要求。”
从许岚那里回来，赵月蓉有些丧气，本以为能遇到一位隐士是件好事，没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狠狠地献丑了一把。
“夫人，是我的错，我与许先生虽见过几面，但并不知其有这般家训，让夫人失望而归。若是其他的竹笛，我愿为夫人挑选。”
乔语诗一脸的歉意，朝着赵月蓉频频道歉，她的想法，赵月蓉算是知道了一二，怪只怪自己一时忘了，眼前的人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无甚大碍，姑娘能让我见识这么一位高人，已是幸事，错从何而来？”赵月蓉拉着乔语诗的手，放在掌中轻拍了几下，笑着说道：“此番前去已是麻烦姑娘，许先生说的极对，心意到便是好的，剩下的我去便好，不麻烦姑娘了！”
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这气也无法对着乔语诗当面发出来，对方早已将了她一军，她是指责也不是说也不是，只得自任倒霉。
只是通过这件事，赵月蓉更加确认了乔语诗对自己满满的不喜爱之情，这其中的原因怕是只有一个。
“你这几日怎么总是摇头叹气，你不是说要给公主买礼物么，可有选好？”裴玉佑并不知道之前的事，仍是平日的表情说着。
看他这样的表情，赵月蓉心里的气意陡然生了出来，她幽幽地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将头扭向一边，仍是写自己的《域外闻见记》。
“我听说，你去见许岚了。”
听见“许岚”两个字，赵月蓉怔住了，她看着裴玉佑满是笑意的双眸，在心里揣测着他是从何处得知的，有可能是和许岚二人笑谈，有可能是和乔语诗笑着聊天。
“合着就许你见，我不能见么......”
赵月蓉有些气意地说着，她将笔墨拿起来，想要回屋去写，不想再看到裴玉佑。对方倒是轻声笑了起来，听得她气冲冲地回了屋，将门关了起来。
不知何时，赵月蓉写着写着趴在桌上睡着了，她醒来时已是夜晚，身上还披着一件袍子，桌上的碟子里放着一些糕点，沉香正坐在桌旁打着瞌睡。
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长长的木盒，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赵月蓉打开，看见一根竹笛静静地躺在里面，笛身刻着个凤首。
“啊......夫人，你醒来了，先吃些糕点垫垫吧，我马上去做些吃的。”沉香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说道。
“这是......”
“那个啊，是裴相公放的。”
沉香说完，起身去弄吃的了。赵月蓉轻轻推开房门，书房里，裴玉佑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她望了望天空，冬月快要过去了，丝丝凉意渐无，倒是暖了不少。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朝着书房走去。
“你怎么有这个？”赵月蓉摇了摇手中的木盒说着。
裴玉佑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么，我听沉香说的，这是家父生前偶然所得。”
“我是要送给公主，这竹笛对你来说意义非凡，还是算了吧。”听到是裴玉佑父亲的遗物，赵月蓉有些不好意思。
“意义非凡么？”裴玉佑笑着说道：“文玩不过是身外之物，我对这些东西本来没有特殊的喜爱之情，家父生前不过是偶然从友人那里得到的，也不甚精通，若是能为它找到一位好主人，家父想必也是开心的。”
听见裴玉佑这么说，赵月蓉心里觉得暖暖的。
“公主是喜爱，并非精通，若说精通，倒是乔姑娘更适合一些。”赵月蓉笑着说道，不知为何此话脱口而出，说完有些后悔，偷偷瞄了一眼裴玉佑，对方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裴玉佑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走到赵月蓉身旁，将她揽入怀中，头倚在她的肩上，倚靠了好一会。
“我已经给王知府写了信，让他亲自来和乔语诗谈谈。若是能回扬州，对她也好些，况且她一开始只是听闻宁州有姐姐的消息，想要在此寻找。如今两年过去了，也没有任何踪迹。”
“这事乔姑娘知道么？”
裴玉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几个月前就告诉她了，就是那日休沐出城玩耍之时。她像是和薛器说了些什么，薛兄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我问了他，他什么也没说。”
原来早已经说了，赵月蓉在心中细细回想了一番，这几个月来乔语诗对她冷冷的和敌意的态度怕是与此有关了。
“辛苦你了。”
赵月蓉紧紧地搂住了裴玉佑，也不知为何，她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的情感，眼前的人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就算是偶而的笑容，也让人心生无限的悲情。
他身上背着的责任太重，让她也有些悲悯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凤其鸣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