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椒鱼头》彼时花落

5、剁椒鱼头

　　（五）
　　“呐，我知道被点的穴道一般两三个时辰会自动解开。等你自己可以动了，就赶快回家去吧！”小鱼儿把新娘子安置在一间客栈里，客气地嘱咐了一句，拍拍手就要离开。忽然又转回身来，把新娘子头上的凤冠取下来，拽了好几颗明晃晃的珍珠坠子。
　　“你一个姑娘家，就穿成这样子回去，肯定会遭人笑话。再说房钱还没付。我可是身无分文，先拿这个代替了。我这就给你弄身衣服来。”
　　小鱼儿出去逛了一圈，换了身合身的衣裳，又随手买了一套女子的衣衫。然而当他把这身衣服甩在新娘眼前的时候，新娘水灵的眼睛黯了又黯。
　　“哎呀，丑是丑了点，你现在落难，就不要那么挑了！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入眼的……你看，这衬底的小花绣得多好？”小鱼儿搔搔后脑勺，实在也想不出什么词来赞美这套衣服——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团揉皱了的荷叶，绿得大俗大土。
　　“哎呀，穿在你身上呢很好看的，绿色衬皮肤……”小鱼儿拿着衣服在新娘身前比划来比划去，却是为了努力找出优点来弥补自己的心理落差——他的眼光没这么差吧？仔细看看还是蛮好的嘛！
　　一不留神，小鱼儿身子一斜，撞到新娘的手臂上。
　　新娘猛地倒抽一口气，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小鱼儿满不在意地挑挑眉毛，这姑娘真是娇弱！然而他的眼神忽然凝滞了，那是——那鲜艳无比的红嫁衣上隐约可见一块暗淡的猩红色。
　　“你受伤了？”小鱼儿不禁蹙眉，刚刚他把她撞狠了吗？
　　新娘子说不了话，眨了眨眼睛。
　　小鱼儿上前一些，道：“我帮你看看啊。”说着，伸出手拾起新娘宽大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往上卷。
　　“你抖什么？我可是好心，你别想歪了！”小鱼儿忽然吼道。新娘子委屈地瞪着他，眼神中却夹杂着隐约的笑意。小鱼儿叫她瞪得脸上一阵烧，才发现抖得不行的人是他自己。
　　这姑娘平常都不吃饭的么？手臂细成这样——简直都不到他手臂的一半粗！倒真如书上说的那样，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袖子卷上去，新娘子却真的是受了伤，长长一道伤痕，看不出伤在什么兵器下。伤口本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方才一撞之下又裂了开来，才有鲜血浸出。
　　“呐，我现在要帮你包扎伤口，我手脚笨重，疼的话忍一下，事先说好啊，我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的。”小鱼儿说了一长串，说完又想抽自己一嘴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不就是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女人吗，至于嘛！
　　可是新娘子一点也没觉得疼。小鱼儿动作很温柔，专注得令人感动。她看到小鱼儿眼中的嬉笑轻浮忽然泯灭在眼角狭长的阴影里，刚刚还那般狡黠的大眼睛忽然深邃如万丈寒潭，带着某种凝重的平静，就连嘴角都显得沉重起来，落下哀伤的弧度来。
　　“哎，你为什么会受伤？”小鱼儿轻轻抬眼，发觉新娘盯着自己看，脸上微微一红，眉毛一扬，问道。
　　只一瞬间，大眼睛里狡黠的晶亮光芒重新闪烁起来。
　　新娘子仿佛怔了一下。
　　“不想说算了，反正我也没多大兴趣。”小鱼儿摇头晃脑地退到桌边。
　　新娘子娇唇一抿，无声地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新月，鼻子微微发皱，倒显得很俏皮。
　　“你笑什么？”小鱼儿纳闷地看了她一眼。
　　新娘子嘟嘟嘴，用唇语表示她饿了。
　　小鱼儿鄙夷地瞄了她一眼，不满意道：“我费了这么大劲儿把你就出来，连句谢谢还没听到。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哦！我看你现在也安全了，接下来我可就不伺候了！”说罢几大步跨出房间，把门摔得啪啪响。
　　房间里静了一下子。然而很快有巨响声传来——小鱼儿粗暴地推开门，将一包食物扔到床上。
　　“看你这么瘦，就跟好几个月没吃饱饭似的，要不是怕把你饿死，鬼才理你！”小鱼儿凶神恶煞的，新娘子却一点也不怕，反倒又笑了，笑靥明亮，竟让小鱼儿觉着心里暖暖的。
　　师父，怕是从来没有这般笑过。
　　小鱼儿坐过去，拿起一个馒头，撕下一大块来往新娘嘴里塞，见她闪躲着不张嘴，恍然大悟，忙又撕了更小的，慢慢往她嘴里送。然而他毕竟不会照顾人，笨手笨脚的，倒把新娘子噎了个正着。眼看要出人命，小鱼儿手忙脚乱地倒了茶喂她喝，又要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如此这般，好一阵子，新娘子才缓过气来。
　　“你没事吧？”小鱼儿满脸紧张愧疚。
　　新娘子吃力地喘了几口气，摇摇头。
　　“那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小鱼儿是想嘱咐她呆会儿回家路上小心或者好好照顾自己什么的，结果说出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心里觉得丢脸，话音未落人已经溜到走廊。
　　新娘子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小鱼儿的背影淹没在远处的黑暗里，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