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时斐

54、抬头，看着我。

　　玉尧城

　　正值晌午，街上熙熙攘攘，正是酒楼茶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小厮在门口扯着嗓子殷勤的拉揽顾客，食物的香气满街飘荡，引人驻足。

　　闻着香味儿，虞亦嫣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揉揉肚子，手摸上刚换出的那包银子，有些犹豫。

　　她之前的钱袋不知掉在了何处，身上只剩一枚当年肖鹞赠的翡翠佩环和那块玉灵犀，玉灵犀是她从青鸦那里讨来的，本是一对，她手里一块，另一块镶嵌在送给姜灵筠的那柄弓上。

　　玉灵犀是饿死她都不能当的，可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寸步难行，她只得忍痛割爱，当了那随身多年的佩环，以解燃眉之急。

　　她已三日未好好进食，胃里空的能听到回声，饥肠辘辘下闻到食物的香气，顿时走不动路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被通缉，不宜过多暴露在众人视线里，可是……她抬头看看眼前人声鼎沸，飘香四溢的酒楼，好饿……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将纱笠扣的更低了些，踏进门槛，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饭菜，十分急切的等待着。

　　虞亦嫣有意低调行事，进门后连头都没怎么抬，自然也没有发现落在她身上的三道视线。

　　“主子，那不是虞……姑娘吗？”青梅伸手拣菜的筷子还呆呆顿在半空，瞪大眼惊讶道。

　　姜灵筠没说话，眼神却一瞬不瞬的胶在虞亦嫣身上，脸色忽明忽暗捉摸不透。

　　默疏也放下筷子，沉默地看着姜灵筠。

　　“要不要让阿默去把她抓上来？”青梅小心翼翼地看着姜灵筠的脸色，试探道。

　　姜灵筠摇头，端着茶盏浅呷了口，始终没收回落在虞亦嫣身上的视线。

　　青梅猜不透公主此刻在想什么，但见她此刻什么话也不说的隐忍模样，忍不住重重放下筷子，忿忿道：“主子！虞姑娘这般伤您的心，您何必还这样骄纵着她！让阿默去揍她一顿给您出出气不好吗？为了找她，您不惜与皇……兄长大吵一架，偷跑出来，结果呢？千辛万苦找到了，她却一扭头又跑了！一点都不理解您的心情！她这样的人，您惦记她干什么啊！”

　　要放在以往，打死她青梅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可她目睹了整件事的发生，公主的伤心难过，牵肠挂肚她都看在眼里，哪怕公主隐藏的再深，她都能体会到，她是真的替公主心疼生气。想到这儿，投向虞亦嫣的眼神更愤怒了几分。

　　默疏看着姜灵筠脸上迅速凝结起来的冰霜，在桌子底下踢了青梅一脚，默默冲她摇头，示意她少说两句。

　　“你踢我干什么！”青梅瞪默疏，她小脸通红，一副不吐不快的架势，“主子为了她，当天差点不顾后果中断生辰典礼！第二天……”青梅顿了顿，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接着愤怒：“第二天早朝上多少老臣借题发挥，弹劾主子。主子为她受了多少委屈，依奴婢看，揍她一顿都是便宜她了！”

　　“够了！”姜灵筠冷声道，她面无表情地看青梅一眼，“出去。”

　　“主子……”青梅瞪大眼，愣了半刻，这才抖着嗓子道：“奴婢知错了，您别赶奴婢走，外头不比家里，处处险恶艰苦，您就让奴婢留在您身边伺候吧，奴婢再也不乱说话了……”

　　默疏也忍不住求情，“主子……”

　　可刚开口就被姜灵筠打断了，“你也出去。”

　　默疏一愣，低下头不说话也不动。

　　青梅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求饶。

　　姜灵筠被吵得不行，抬手揉揉眉心，道：“刚才路过的时候我看集市东头的瓜果很新鲜，你二人去采买一些。”

　　“主子不是要赶我们二人走？”青梅收起快哭了的表情，破涕为笑。

　　姜灵筠摇头。

　　“那让阿默去吧，奴婢在这陪您。”青梅欢喜道。

　　“不必，你们两个都去。”姜灵筠说完，视线再次飘回虞亦嫣身上，见她已然风卷残云得吃了一半，不由皱眉催促二人，“快去！”

　　青梅还想再说什么，便被默疏拉走了。

　　“哎，阿默你拉我干什么？主子身边不能没人，我要留在主子身边！！！”

　　随着声音远去，雅阁里只剩她一人，姜灵筠揉揉耳朵，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她收回视线，慢悠悠饮着茶。等了一会儿，竹帘被掀开了，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他身后跟着四五个的家仆。

　　那公子羸弱不堪，在一群壮汉的簇拥下活像一把柴火棍，他佝偻着背，面色泛青，眼圈乌黑，一看便是纵欲过度，身体亏空，那双眼睛正贼溜溜肆无忌惮打量着姜灵筠，神态猥琐至极。

　　姜灵筠淡然自若，看也不看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端着茶盏吹了吹茶叶。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岂不寂寞？公子我来陪你好不好啊？”说着一边露出淫/荡的笑容，一边厚着脸皮坐在刚才青梅坐的位置。

　　姜灵筠还是没什么反应，自顾自饮着茶。

　　那公子见姜灵筠没有任何反应，自以为被默许了，嘿嘿一笑，心底万分得意，他余大富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这样想着，目光更加贪婪起来，他紧紧盯着姜灵筠白嫩纤细的手腕，心中像被猫挠般痒痒，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攥那盈盈一握小手，“小娘子……”

　　还未等靠近，姜灵筠灵巧的起身躲过余大富倾过来的身子，冷若冰霜的眸子鄙夷地瞟余大富一眼，将手中茶盏狠狠从二楼掼下，提气大喊一声：“非礼啊！！！”

　　茶盏落在地上，炸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声音，众人被这猝然一响吓了一跳，纷纷抬眼往二楼看。

　　余大富一见，不由起急，他爹是玉尧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平常爹就不待见他，今天这事儿若是闹大了他回家肯定得被扒层皮。

　　情急之下，余大富冲家仆骂道：“蠢货！还愣着干嘛，快把这疯女人拉回来啊！别让她瞎嚷嚷！”

　　家仆们被余大富一吼纷纷回过神来，向姜灵筠扑去，还未近身，只见一个青白影子从一楼一跃而上，仿佛翩跹的鸿雁。

　　冲在最前面的家仆眼前一花，还未等反应过来，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只踢得他眼冒金星，哀嚎一声，飞出老远。

　　后面的人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半路杀出的女子。女子带着纱笠，看不清楚面容，可即便隔着纱罗，也依然能感受到那凌厉压迫的视线。

　　余大富回过神来，看见龟缩在一团的家仆，气得抬脚踹在一人屁股上，大骂道：“废物！这么多人怕一个弱女子，给我上啊！！”

　　众家仆互相看了一眼，举着拳头扛着条凳，大喊着一拥而上。

　　虞亦嫣纱笠下的唇勾起一丝冷笑，抬手扣住方桌向前掀去，桌上的盘碟饭菜尽数砸在了家仆身上，混乱之间，虞亦嫣犹如一只敏捷的猎豹，出手快若闪电，几个呼吸间便撂翻了几人。

　　虞亦嫣稳稳接住飞落的小酒坛，眼神一滑落在余大富身上。

　　余大富看着一步步欺身逼近的人，吓得浑身哆嗦，险些跌坐到地上，他指着虞亦嫣，抖道：“你、你想干嘛！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得罪了我，你也别想活！老子是……”

　　话音未落，“啪——”酒坛正正拍在了余大富脑袋上，余大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虞亦嫣拍拍手，眼神冷冷扫过哼哼唧唧吃痛爬起来的众人，不用多说，只一个眼神，众家仆连滚带爬地搀起软得跟面条一样的余大富头也不回的跑了。

　　自始至终，姜灵筠都没什么表情，静静在一旁隔岸观火，看虞亦嫣仿佛一只炸毛的小野猫一样挡在自己身前。

　　只是捣乱的人刚走，这小野猫就收了爪子，顺了毛，变回了一只小奶猫。

　　雅阁里又安静下来，虞亦嫣不敢看姜灵筠，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刚才不是很威风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姜灵筠冷笑一声，靠在护栏上挑眉盯着把自己的头埋成鸵鸟的虞亦嫣。

　　虞亦嫣抿抿唇，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没受伤吧？”

　　“好得很，不劳尊驾费心。”姜灵筠冷笑更甚。

　　虞亦嫣暗暗搓了搓手指，心中因为姜灵筠冷淡的语气有些发涩，“刚才很危险，默疏和青梅怎么没在你身边？”

　　“你知道是她二人与我随行。”姜灵筠直起身子，一步步靠近虞亦嫣，漆黑的眸子深得仿佛最浓的夜，“这么说你在农舍看到我们了？既然看到了，为何还要跑？”

　　虞亦嫣沉默。

　　姜灵筠缓步逼近她，撩起碍眼的纱罗，手指扶住那嫩滑精致的下颌，微微抬起，淡声道：“抬头，看着我，说话。”

　　虞亦嫣一双水眸静静对上姜灵筠的视线，她觉得姜灵筠变了，从初见姜灵筠时高傲任性，带着些俏皮青稚的女孩儿，蜕变成此时此刻，成熟冷傲，霸气凌人的女人。

　　她望进那幽邃的眼底竟一点儿也看不出面前女人的情绪。

　　虞亦嫣有些挫败的勾勾唇角，“我没办法不跑，”她透彻的眸子柔软下来，似一旺池水包裹着姜灵筠，“我怕我当时不跑，就再也跑不掉了。”

　　姜灵筠闻言瞳孔放大，好看的红唇被她抿成一条线。她松开扣住虞亦嫣下颌的手，背过身去，冷道：“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虞亦嫣顿了许久，半晌才挤出一声“……好”，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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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扒在窗边看了半天热闹的青梅和默疏这才讪讪收回两颗脑袋。

　　“原来主子支开我们是为了这一出。”青梅恍然大悟。

　　默疏点点头。

　　“可是既然主子费这么大劲引来虞亦嫣，又为何要让她走？”青梅疑惑不解。

　　默疏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青梅气急败坏。

　　默疏琢磨一阵，“欲擒故纵。”

　　青梅一愣，反应过来，调笑着拍拍默疏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我一直以为你是块冰疙瘩，没想到懂得很多嘛，说吧，从哪学的？”

　　“兵书。”

　　“……”怪她，高估了冰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