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星》小鱼饼干

4、第四章

　　今晚夜黑，月也高，天上没有一颗星子，就显得头上空荡荡一片特别寂寥。
　　周世城手里的烟在霓虹灯光里不甚明显，他抖了抖，烟灰散进了夜风里。

　　洪宇站得笔直，看着一丝不苟，其实早都魂游天外了。
　　周先生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虽然外表光鲜，但是心里苦。

　　洪宇看着周世城，不自觉就叹了口气，正好这一声被周世城听进耳里，他回过头，看着稍有些丧的男人：“洪宇，你过来。”
　　洪宇应了一声，赶紧走了过去。

　　周世城偏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盯着洪宇，鹰隼一样，洪宇后脊梁有点发毛，他吸了吸鼻子：“周先生……”
　　周世城轻笑：“你跟着我这么久了，这点胆气还没有。”
　　说着又拍出颗烟，自顾自点上。

　　洪宇心想，他平日里的胆气也是很足的，但除了面对自家老婆和失意下的周世城。
　　周世城吸了口烟，捏在指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不可理喻，当年是我不要他的，现在又凑上来，说白了，挺不要脸的。”

　　洪宇心口一紧，这是要和他谈心么……
　　他学没上过几年，最不会的就是和人谈心。

　　周世城说完就不再言语，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他接下句，洪宇想了想，又酝酿了一二，终于吐出俩字：“没有。”
　　洪宇是不太会说话，也不太能洞察周世城的心思，可有些事他看在眼里，清清楚楚。

　　周先生最记挂的人，是林沅。
　　要不然也不会在临走时，将林沅安排妥当，往帐户里打足了钱；在忙的脚不沾地，甚至重伤住院时，还关注着娱乐圈。
　　他说，看看林沅，是他最大的消遣。

　　*

　　周世城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尚且年轻，接手事务不过一两年，司里老人撤的不齐全，剩下几个硬骨头，大小乱子从没停过。
　　周世城现在看着老成，行事作风毒辣，也是早年时翻过船了，才学会的掌舵。

　　认识林沅完全是在意料之外，那会儿周世城几乎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猫腻，但他不是个乐意管闲事的主，况且这种事他见怪不怪，只是他见不得强买强卖，这如果是一桩你情我愿的生意，他也就不会上去管了。
　　事儿是管定了，只是林沅这个意外是他没有想到的。

　　当时周世城明确的告诉过林沅，他日后可能会结婚生子，他乐得交些朋友，但是过后的事他无法保证。
　　周世城还记得林沅的表情，眼神坚定又认真：“好。”

　　那时候林母突发脑溢血，林沅四处借钱，早已筋疲力尽，是周世城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周世城估算着，金钱交易，最是轻松，日后也好聚好散。
　　可他却没有估算到林沅直白、胆怯，又热烈的真心。

　　周世城又抽了根烟，黑夜里烟雾缭绕的看不清表情，洪宇总感觉今天周先生格外的伤感。
　　过了片刻，周世城将烟掐灭，沉声道：“走吧。”
　　洪宇应了一声，跟上周世城的脚步往回走。

　　慈善晚宴还在继续，林沅的表演早结束了，但周世城却意外的没有走，两人回了之前的座位。

　　台上主持人道：“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的表演也快结束了，在这里，我要插一句话——大家都知道我们为了公平起见，每位嘉宾的投票时间是在节目结束的半小时内，现在我的手中已经有一份初步的排名了。”
　　“但是晚会考虑到了贫困地区的孩子们，因此特别增加了半小时的投票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所有嘉宾的投票通道将一并开启，再次感谢助力慈善事业的每一位……”

　　台下一下又热闹起来，掌声和着说话声，几个挂了工作人员牌子的女生在一旁说话：“哎，你们赌不赌谁赢，我押‘奇迹’组合。”
　　“我赌赵如歌，人家微博粉丝量就六千万，发条博能转个4/5万，粉丝基数大，我赌她赢。”
　　“彩头是什么？哎先说好我押聂覃，小鲜肉一枚～我押他！”
　　……

　　这时，周世城偏过头，洪宇自觉弯腰侧耳，男人道：“怎么样了？”
　　洪宇如实回答。

　　周世城皱了下眉，凑着洪宇耳语了几句，洪宇起初一顿，转而又点了点头：“好的，周先生。”
　　周世城淡淡“嗯”了一声。

　　林沅不是个矫情的人，伤感一会儿也就过去了。这会儿正坐在座位里喝果汁，季司庆一言不发，跟着坐在一边，两人谁也不主动开口，气氛颇有些尴尬。
　　林沅低头咬吸管，眼神发直，正等着季司庆先说话打破沉默。

　　倒是一旁的顾寓烁凑过来打趣道：“还真是看不出来，你唱歌其实挺好听。”
　　林沅没说话，半晌后被顾寓烁碰了一下手臂才抬起头：“啊？”

　　顾寓烁五指伸开在林沅眼前晃了晃：“怎么傻了？你不是在猜谁能拿个头筹吧？”
　　林沅摇头：“没有。”
　　顾寓烁说：“说实话，我看这回全都虎视眈眈的，也就你真的无所谓。”

　　林沅扯出个不太好看的笑：“我唱歌不好听，跑调。”
　　顾寓烁偏过头：“谁说不好听了，你不知道，你刚刚唱歌，好多人都说你真人不露相。”
　　林沅将信将疑：“是吗？”
　　顾寓烁看他表情好玩：“是，百分之百是。”

　　表演终了，钟文道：“哎薛嫔，我们嘉宾的表演都已经结束了，你说现在该是什么时候了？”
　　薛嫔弯眉：“其实我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的嘛，毕竟我们也都等了这么久了，所以大家说是该到什么时间了呢？”
　　“没错，到了该揭晓最后排名的时候，现在排名已经在我手中了。”钟文扬了扬手里的卡纸，“其实能来参加晚宴，已经很不容易，毕竟大家不全是专业歌手出身。”

　　薛嫔点头：“结果固然重要，但比赛过程更重要，像是我们的左羽、林沅，都是第一次登台献唱……我们为主办方、嘉宾们还有正在收看直播的所有观众朋友们，道一声辛苦了。”
　　她继续道：“说了这么多，我们言归正传，我和钟文手里就是今晚的演出排名了，我俩不才，来揭晓今天的第三名。大家说，会是谁呢？”

　　林沅坐在嘉宾席，现场为了制造气氛，追光满场跑。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到演出嘉宾这一边，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大屏幕跳出奇迹组合。
　　现场一片惊呼，鼓掌声夹杂着喝彩。

　　一番场面话后，奇迹组合下了台，然后揭晓第二名和第一名，林沅已经无聊到刷手机了，偶尔和顾寓烁聊聊天。
　　第二名被聂覃获得，也算是不负众望。

　　林沅侧过头看隔着几个座位的男孩子从椅子里站起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愕，反倒眉心拧得厉害。
　　聂覃走上台，细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袖口，微微颔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
　　……

　　而后是揭晓第一名，钟文道：“这第一名马上就要揭晓了，我们受郑老先生所托追加了三百万善款，但是老先生不能出席，那么我们就有请代表老先生的周总上台颁奖，大家掌声！”

　　林沅跟着嘉宾们一同鼓掌，心道周总周总……总不可能是周世城吧，他可从来不喜欢参与这种场合，并且拒绝一切露脸的可能。
　　林沅低头看了眼手机，抬起头的瞬间，正看见周世城站在台上。

　　林沅一瞬间瞪圆了眼睛，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他是没有想到，周世城这是来做什么的？
　　林沅的眼神根本不能从周世城身上移开半分，这个男人真的太耀眼了，台上璀璨的灯光……都不及他半分。

　　林沅的心跳不受控制，他看着周世城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直到身边的顾寓烁伸手拍他：“哎沅沅，你想什么呢？上去啊！”
　　林沅这才微微回过神，他狐疑的看向顾寓烁，顾寓烁指着大屏幕：“上去啊！你是第一！”

　　林沅整个人都是蒙的，他愣愣的看着大屏幕，巨大的led屏幕里是他自己的脸，如此熟悉的一张脸，却一瞬间让他有些不认识。
　　而屏幕前的周世城，站的笔直，正朝着他看过来。

　　聚光灯打在林沅脸上，让他有种温温热热的感觉，但是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周世城的目光让他难以自持。
　　林沅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的握起双拳，有些僵硬的朝台上走去。
　　那样子根本不像领奖，倒有点像是赴刑场。

　　而就这短短的一段路，林沅像是走了千八百里，他的双眼根本装不下别人，只有周世城的脸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男人站在台中央，朝着林沅微微勾起了唇角。

　　*
　　“林沅，你根本不适合娱乐圈。”
　　林沅看着他不答话，一双眼睛带着水光，样子有些可怜。
　　周世城看样子不忍再讲他，拉领带的手停了下，朝着林沅扬了扬，而后指指自己的领口：“林沅。”

　　林沅有些局促，细长的手指碰到周世城的领口，还忍不住缩了一下：“周先生……您以前，不是不让我帮您解扣子吗？”
　　周世城道：“谨慎惯了。”他一个走夜路的人，轻易不会露出颈子。

　　林沅细长的手指在周世城颈边微微动作：“那……为什么现在让我来了呢？”
　　周世城好笑的看他：“你说呢？”

　　林沅抿着唇，额间的一点红痣在发梢间若隐若现，周世城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傻的。”
　　林沅手指有一点颤抖：“是，是因为我不是别人吗？”
　　周世城不语，只看着他，眼神温柔。

　　见周世城不答话，林沅也不敢多问，刚要站起来，周世城从唇间微微“嗯”了一下。
　　声音不大，但却像是能震透耳膜。

　　林沅看向周世城，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放。
　　周世城笑：“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投怀送抱吗？”
　　林沅手足无措的又展开手臂，却被周世城一把拉进怀里：“真傻，什么都要我教你。”
　　林沅贴在周世城的心口：“对不起。”

　　周世城的声音很好听，他说：“当初可是你找上我的，但怎么见现在这模样，都是我主动的？”
　　林沅趴在他怀里低低的笑，周世城的声音、气息……熟悉又亲切。
　　那段日子，大概是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光……